第471章：君臣父子下

　　御书房，虽然是皇帝的书房，但是却经常被皇帝用作朝议之地。此刻皇帝高坐龙椅，消瘦的容颜上有着不可侵犯的威严。
　　他只在听到肖子成报名唱喏的时候脸上微微露出笑容，其余时间，都是保持威严的坐在龙椅之上。
　　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两了，两的时间内他不吃不喝，就那么坐在龙椅之上等待着。
　　那一身绯红官服出现在御书房虚掩的门外，再次响起肖子成的一声奏报：“臣肖子成求见陛下。”
　　皇帝轻抚龙袍，朗声道：“宣！”完后，皇帝拿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
　　中官再次大声唱道：“宣护国公、大学士肖子成觐见~！”
　　御书房门被推开，肖子成看到了坐在御座之上那形销骨立的皇帝，一时间竟然热泪涌出。而后他步急趋，站立在殿中央，而后一举笏板，推金山倒玉柱地拜倒在地，三跪九叩，高呼万岁。
　　肖武在偏殿之中，身侧放着香茶，赵恬心地侍候着。肖武的神识一直锁定御书房，看到父亲大礼参拜，内心中已经明白了一些什么。
　　皇帝一动不动，威严的受了肖子成的大礼，而后朗声道：“肖爱卿，平身。赐座。”
　　老太监搬来一个锦墩，放在令中位置。
　　皇帝对着老太监道：“退下吧，殿外，也不需你守了。”
　　老太监眼中有泪，却并未什么，对着皇帝跪倒行礼，道了声“是”，就退出去了。
　　皇帝却站起身，走下御阶，一指他平时休息的书榻，那里已经摆了一张方桌，他笑道：“肖爱卿，可愿意陪朕手谈一局？”
　　肖子成起身一拜：“遵旨。”
　　两人分两侧落座，皇帝执百子，肖子成执黑子。两人都不再话，而是慢慢地下起棋来。
　　肖武不懂围棋，也看不懂两人这棋中的含义，直到皇帝把白子一扔，搅乱了棋局，他才知道，这是皇帝输了。
　　皇帝却把搅乱的棋子一个个地慢慢捡回，而后悠悠道：“肖阁老啊，朕最不爱的，就是跟你下棋。东方言的棋下得比你好，可他每次都会输朕两个子。你可知为什么？”
　　肖子成也缓缓地捡回棋子，声音平和道：“为什么？”
　　皇帝笑道：“东方言是个能臣，但他只是朕的臣子，主弱臣强，他不敢为。”
　　肖子成点点头，等着皇帝继续下去。
　　皇帝继续道：“杨清河那老东西，每次下棋总是偷拿朕的棋子，朕看他棋也下得不错，就问他为何总是行此下作之事，你猜他怎么？”
　　肖子成没接话，皇帝却继续道：“他，棋胜不胜不确定，但是按规则来，陛下肯定输不了。”
　　完，皇帝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余阶那老子棋太臭，实在是没什么好下的。只有你！只有你会跟朕真下，而且每次朕都赢不了。”
　　肖子成却摇摇头，轻声回道：“陛下，余大学士的棋其实下的甚好，只是他，老被陛下拉住下棋，东方阁老下的太累，杨清河下的太假，而微臣下的太得罪人，他就想了个法子，可以不用陪陛下下棋了。”
　　本以为皇帝会尴尬，却没想到继续是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笑了半晌，皇帝才停下，“朕就嘛！朕的大学士，都是些经纬地的学问家，这棋总是不会差的。”
　　完，皇帝才抬头看向对面的肖子成，“肖大学士，朕的肖爱卿啊，为什么你可以如此无所顾忌？为什么你总要赢了朕，才罢休呢？”
　　肖子成这次并未大礼参拜，也没有什么臣惶恐之类的屁话。反而也是抬头与皇帝对视，眼神中却没有皇帝预想的咄咄逼人，而是一片真诚。
　　皇帝看着那朗星般的双眸，心中的阴霾也仿佛少了许多。
　　肖子成与皇帝四目相对，而后一字一顿，却坚定如铁地缓缓道：“臣，是大宋的臣子。”
　　皇帝目光一凝，而后也一字一顿地答道：“可大宋，是朕的下。”
　　肖子成缓缓摇头，再次沉声答道：“陛下，是大宋的皇帝。”
　　皇帝双目微缩，陷入了片刻的沉默，而后道：“普下之下莫非王土。”
　　肖子成却缓声道：“大宋建国近三百年，三百年前，这下是谁的下？”
　　皇帝这次却并未反驳，而是看着肖子成道：“肖大学士学问精深，你，是谁的下？”
　　肖子成将棋盒举起，送到皇帝的面前，其中黑子无数，杂乱无章。却听肖子成道：“下，从来都是下人之下。”
　　皇帝看着那一盒棋子，目光再次露出了狠厉，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肖子成，你果然大胆！”
　　肖子成将棋盒放下，而后徒一侧，再次跪倒在地，自袖中取出一封奏折，竟然是在妖界写下。他缓缓道：“微臣有本启奏。”
　　皇帝习惯性地想让太监接下，却忽然想起已经屏退了所有人。于是走上前，接过肖子成的奏本，其上一行标准的馆阁体写道：“谏大宋行内阁执政书。”
　　皇帝不想看了，而是顺手扔在棋盘之上，黯然道：“肖阁老，你到底是忠臣，还是奸臣？你非要如此大权独揽？你要朕成了这大宋朝三百年，在位期间就断送了皇权的皇帝吗？”
　　肖子成叩首于地，声音自身下传出，带了些瓮声瓮气：“老臣是大宋的忠臣，但国家大事，不可寄于一人之手，一人之贤愚，定一国之兴衰，岂不如同儿戏？所以，下事，下人理之，岂不好过一人定乾坤？臣，实为谋大宋万世之基业！”
　　皇帝拿起奏本，一下站起，他用奏本指着肖子成，嘴唇有些颤抖道：“肖子成，你告诉朕，如果有的大臣想要造反呢？如果你肖子成大权独揽之后，要做这个皇帝呢？朕的子孙是不是就要如砧板上的肉，棋盘上的棋子，任你摆布了？”
　　肖武听得也是微微点头，君主立宪，着容易，可怎么确保不会有人想要当皇帝呢？就算不当皇帝，那大权独揽之后，会不会也有着皇帝般的待遇呢？一国兴衰系于一人……多少贤明之君，晚年也是一塌糊涂，甚至祸国殃民？这里毕竟不是地球那种民主深入人心的时代，自己是不是给老爹指了条火坑之路？
　　肖子成却抬头看着皇帝，目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这困扰帝王无数年的难题，是不舍，也是无助，可在肖子成眼中，可竟然不是问题。肖子成缓缓出一段话，皇帝悚然一惊，肖武也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