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三章 功在千秋

　　月神都，皇宮，英武殿。
　　英武殿金碧輝煌，皇帝月輕雪高高在上，靠北面南。下方金磚玉柱，氣象堂堂。月國群臣衣冠整齊，神色肅然，氣氛嚴肅而壓抑。
　　英武殿皇帝召見群臣議事的地方。壹般來說，只有重要的國家事務需要探討商議時，月國皇帝才會召集眾臣議事。
　　正常情況下，月國的事務都有內閣處理，最後遞交給皇帝批閱。
　　月輕雪今天召見群臣，也是這幾年魔族大軍勢力日益強盛，不斷的奪城掠地，月國的大軍卻不斷失利，局面極其被動。
　　連續慘敗雖然沒能動搖月國根本，卻讓月國上下都是鬥誌不高。求和的聲音越來越大。
　　站在下面的眾多大臣們雖然默不作聲，甚至極少做眼神交流。但有許多人早就私下溝通過了，對今天要幹什麽都心裏有數。
　　也有幾個皇族地位重要，如國師月觀山，就名正言順的坐在皇帝下首。他旁邊則是益王月天益。
　　月天益壹襲紫金的四爪蛟龍袍，坐在靠著金柱的位置，瞇著眼睛偷偷打量著皇座上月輕雪。
　　他很好奇，今天月輕雪怎麽敢召見群臣開會，這不是給大家壹起公然反抗她的機會麽？
　　月輕雪本就得位不正，根基又淺，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反對她。她又是堅決的主戰派。借著這個機會，許多人就像給她施加壓力，逼迫她同意和談。
　　三年前高正陽曾公開說過：絕對不允許投降和談。哪國投降和談就滅了哪國！
　　火國皇族慘痛教訓就擺在那，六國皇族雖然畏懼魔族勢大，卻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勾結。
　　可高正陽幾年不見蹤影，皇族們的心思就又活了。這裏面還有許多被魔族腐蝕的人族奸細，早已經秘密信奉魔神，把自己視作魔族壹份子。他們畏懼高正陽，不敢公開露面，就在背後不斷蠱惑煽動。
　　月輕雪作為高正陽的女人，又是月國皇帝，自然成為了六國皇族第壹個目標。只要月輕雪決定要和談，那其他人就能有樣學樣。
　　高正陽回來了，難道還能殺月輕雪？何況，六國皇族都要和談，高正陽還能把六國皇族都殺光不成。
　　所謂法不責眾。高正陽真要殺就只能殺月輕雪這個罪魁禍首。
　　這裏面的計算簡單卻足夠陰狠。眾多皇族大臣壹起逼迫月輕雪，她要是不同意，就政令難行。她要是同意，這個鍋就要她來背。
　　月輕雪當了三年皇帝，底下的人也摸清了她的性格。雖然做事果決，做事卻喜歡遵循規則，也不會因為個人喜惡而隨意行事。
　　說到底月輕雪還是個年輕女人，心不夠黑，手不夠辣。坐在皇帝這個位置上，又沒有得力的人輔佐，怎麽能安穩的當皇帝。
　　月天益心裏暗自冷笑：亂世的皇帝本就是世間最危險最可怕的位子。女人想要坐穩了，更要有本事才行！
　　不過，月天益覺得國師月觀山有點反常。月觀山不遺余力支持月輕雪，是堅定的保皇黨。月輕雪看不出今天情況不妙，月觀山這老家夥卻不應該看不出來。
　　可月觀山坐在那裏，閉著眼睛，壹副老神在在的架勢。看起來極其輕松。也不知是故作鎮定，還是真有什麽底氣！
　　月天益猶豫了下，但還是沒有發出終止計劃的暗號。他們籌謀了壹年多，終於等到了這個機會，哪能就這麽放棄。
　　就算這壹次輸了，也要看看月輕雪到底有多少本事才行。
　　“魔族兩百萬大軍正在沿著紫月河向前推進，在昨天已經抵達了陸巖城，壹路上連破十九城，初步估計死傷士兵超過百萬。因此傷亡的黎民百姓數千萬記……”
　　內閣首輔月宏正神色肅穆而沈重，這壹連串數字就代表著無數的屍骨。以月國之大，這樣的損失也可謂慘重。
　　頓了下道：“陛下，魔族勢大，我等不宜和其死戰，不如先和他們和談安撫，先盡力的保存好自己。”
　　另壹個大臣月豐原也站出來說道：“陛下，魔族大軍放棄向天獅山脈深處進軍，也不理會山國和火國，把主要力量全部放在我國，偏偏其他兩國坐視不理。我們不可能以壹國之力獨抗魔族大軍！以現在的局勢而言，壹定要先和魔族大軍和談，安撫住他們……”
　　高踞皇座上的月輕雪，能看到每個大臣臉上細微的表情。包括他們的眼神等等細微的情緒變化，都把他們的心思表現出來。
　　有劍靈新月的輔助，月輕雪雖還只是九階巔峰，卻有了聖階洞悉壹切的力量。
　　眾多大臣的細微心思，在她眼中幾乎就像寫出來壹樣的清晰明白。
　　兩個內閣大臣其實還算是盡職，但架不住他們屁股坐在皇族這邊，所有的利益都是來自皇族。他們可以不在意底層人的死活，卻不能不保護皇族和官僚體系的利益。
　　所以，兩個大臣都很支持和談。至於其他大臣，有的是想借機生事，有的是心懷叵測，有的是貪生怕死。如此種種，不壹而足。
　　正如高正陽和她說過的壹樣，屁股決定腦袋。享受了萬年的皇族、官員們，又能有幾個會在意人族大義。他們的屁股決定了，他們只能看到自己階層的利益。而看不到他們階層是建立在整個人族體系上的。
　　壹旦和談，人族都會被魔族吞並。又哪裏會有什麽皇族！這群愚蠢短視又貪婪無比的家夥，真讓她憎惡。
　　月輕雪不想再看這群人醜陋嘴臉，她沈聲道：“這樣吧，做個簡單的選擇。支持和談的站在我右手邊，反對的站在我左手邊。”
　　當了皇帝的月輕雪，也沒有習慣稱孤道寡。開始的時候還有大臣們勸阻，說這不符合禮儀。月輕雪卻我行我素，全不在意。久而久之，眾人到也習慣了。
　　不過，這也讓許多人都覺得月輕雪過於輕浮，沒有帝皇的威嚴。
　　這會卻沒人在意月輕雪自稱的問題，大臣們亂糟糟選擇著自己的位置。很快就分成了左右兩方。
　　站在月輕雪右手邊的大臣們，占據了八成。反對和談的兩成大臣，相比之下就顯得勢單力薄了。
　　月輕雪不置可否，她轉而對月天益問道：“益王怎麽看？”
　　皇帝發問，月天益不好再坐著。他站起來道：“陛下，本王支持和談。”
　　月輕雪點點頭：“這樣啊，我明白了。”
　　月天益急忙解釋道：“魔族實力雄厚，我們不能力敵，只能先和談爭取時間……”
　　“爭取時間就能打得過了？”月輕雪反問道。
　　“我們對魔族都很陌生，但經過這幾年的戰鬥，對魔族已經有了很深的了解。拖延時間，就能根據魔族特性研制法器，甚至特定的法術！”
　　月天益正色道：“人界到底是我們的世界，魔族每多待壹天，都會被人界法則削弱壹點。時間拖延的越久，對我們就越有利……”
　　首輔大臣月宏正也道：“陛下，魔族在天獅山脈建立了永久戰堡，組成的戰陣籠罩方圓數萬裏。獅族卻不肯出力攻擊，壹位的遊而不擊，也讓魔族有精力分兵出擊。這種情況下，我們自然不可能抵擋的住對方兵鋒。和談並不是目的，而是給魔族喘息修養的時間，讓他們轉移目標……”
　　月國上下，對於獅族都極其不滿。魔族大模大樣在天獅山脈橫行，獅族卻在叢林中玩遊擊戰。壹場大規模的會戰都沒打過。這也讓魔族大軍特別猖狂，明明天獅山脈還沒穩定，就開始大肆進攻月國。
　　更可怕的是，位於東荒群山的魔族大軍，也配合著壹起進攻月國。被兩支魔族大軍聯合攻擊，月國焉能不敗。
　　火國、山國兩國卻都坐視不理，只提供了壹些簡單的物資支援。卻從沒有出兵幫著分擔壓力的意思。
　　月國皇族都覺得這是高正陽惹的禍。誰讓月輕雪是高正陽的女人，魔族上下找不到高正陽，就拿月國出氣！
　　這個說法在月國特別盛行。原本大家還覺得和高正陽關系良好是好事，現在卻都忍不住私下大罵。
　　高正陽是個喜歡濫殺的瘋子，月輕雪就是喜歡勾引男人的婊子。
　　當然，沒人敢當眾罵高正陽和月輕雪。罵罵月輕雪也許沒事，惹怒了高正陽，那後果就難說了。
　　月輕雪其實也知道這些傳聞，更知道他們私底下都說了什麽。但她就是皇帝，也不可能禁止別人私下說什麽。
　　月輕雪沈吟不語，下方的群臣就更熱鬧了。妳壹句我壹句，都說著自己的觀點。朝堂之上，熱鬧的像個菜市場。
　　月輕雪擡起手，示意眾人安靜。眾大臣雖有些不甘願，卻都慢慢閉上了嘴。
　　她道：“其實今天召集妳們過來，主要是宣布壹個好消息。”
　　月輕雪說著對月觀山點點頭道：“國師，就麻煩妳來說吧。”
　　壹直閉著眼睛的月觀山這才睜開眼睛，慢步走到群臣面前，緩緩環顧壹周，老臉上似笑非笑顯得頗為神秘。
　　這也讓月天益等人覺得有些不妙。月觀山這副樣子，好像是真有什麽大事要宣布！
　　眾人越急，月觀山反而越是慢悠悠的。他道：“這真是壹個好消息，毫不誇張的說，這是壹個驚天動地的好事，這也將改變人族的頹勢！這件事所蘊藏的偉大意義，甚至是我們都沒資格評說。只有交給歷史才能做出公正合理的評價……”
　　聽月觀山說的如此誇張，更讓眾人迫不及待了。月天益忍不住道：“國師，到底是什麽事就請快說吧。”
　　“哈哈……”
　　月觀山壹笑，手裏拂塵壹擺，壹面巨大水鏡憑空生成。
　　水鏡上是壹具屍體，他體表長著暗黃甲殼，面容蒼老，額頭上還長著兩個奇異短小觸角。
　　“這是壹具混沌魔族的屍體？”
　　月天益很疑惑，混沌魔族數量極多，善於遁地，是壹種極其可怕的魔族。
　　但開戰幾年，月國也殺了不知多少這種魔族。因為混沌魔族身上甲殼堅韌，能都鍛造盔甲，甚至還因此出現倒賣混沌魔族甲殼的買賣。壹具混沌魔族的屍體，有什麽了不起！
　　其他大臣也都是壹臉茫然，和月天益壹樣，他們都看不出這具屍體有什麽特殊之處。
　　月觀山有些失望，禁不住暗自嘆氣，這些皇族真是太無能了，不認識這具屍體是誰就算了，連屍體上呈現出的聖階特征都看不出來。
　　他也失去了賣弄關子的興趣，介紹道：“這是天獅山脈統帥土玄靈的屍體！”
　　聽到土玄靈的名字，滿堂皆驚，壹片嘩然。
　　眾人自然不認識土玄靈，但天獅山脈大軍總統帥，麾下數千萬魔族勁旅，是魔族真正的大人物。
　　在月國攻城掠地的魔族大軍，也只是他麾下壹支前鋒而已。
　　眾人雖都在朝堂之上，卻早都聽到土玄靈的大名。還有壹些人私下勾結魔族，更是深知土玄靈的強大和可怕。
　　幾千萬魔族大軍統帥，就這麽被殺了，還把屍體拿出來示眾，這是誰幹的？
　　月天益就本能的懷疑這件事的真實性，他質疑道：“土玄靈是魔族大軍統帥，據說從不離開中軍戰堡，那裏有千萬大軍守護，固若金湯。誰能殺死他？”
　　月觀山壹笑，他就知道會有人質疑。他悠悠的道：“高正陽高宗主，只身闖入魔族中軍戰堡，單戟踏破百萬大軍，在中軍大帳中，斬殺魔族統帥土玄靈！”
　　“這、不可能……”
　　月天益臉色煞白，震驚之中脫口大叫起來。
　　其他大臣也都不少人都是壹樣的表情，說著壹樣的話。
　　只身單戟，踏破百萬魔族大軍，並在中軍大帳斬殺他們的統帥，聽起來簡直就是夢話！
　　魔族在天獅山脈建立了永久戰堡，月國也派人去看過，並反復確認過，想要攻破魔族戰堡連接成的戰陣，必須以十倍兵力才有把握破之。
　　月國、火國、石國就此還反復商量過，想要壹起聯合出動，推翻這座永久戰堡。至少不能讓魔族擁有壹個穩定過界通道。
　　但反復商議後，都覺得付出的代價太大，是三國都不願意承受的。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就憑高正陽壹個人，能做到三國億萬大軍都做不到的事？這太荒謬了，也太可笑了！
　　面對難以接受的現實，眾人第壹個反應都是去懷疑，拒絕接受。
　　月觀山看著眾人驚慌的樣子，心裏暗自開心。其實，昨天晚上他知道這件事後，也是這種反應。
　　他也沒解釋什麽，只是在水鏡上放出了的中軍戰堡被毀滅的影像。
　　這是師涵從她記憶中提取出來的，正好是戰陣中樞法力反噬，毀滅的赤色火焰沖天而起，把中軍戰堡炸毀。
　　後面還有壹段是天亮後的景象，能清楚的看到，中軍戰堡已經變成了壹座廢墟。殘磚碎瓦中，還隱隱能看到壹片片的殘肢和血跡。
　　中軍戰堡附近的十幾座戰堡，也都崩塌變形。壹群群魔族，惶然的聚集在壹起，不知該幹什麽。
　　水鏡畫面不斷拔高，把中軍戰堡周圍的情況全部顯示出來。
　　最後，畫面上出現了高正陽。他壹身金甲，披著血紅長長披風，站在山巔上，接受獅族長老們恭喜祝賀。
　　看完水鏡後，所有支持和談的大臣和皇族都是臉色如土。
　　高正陽回來了，帶著逆天的戰績，如帝皇般重新君臨天下。
　　月天信無比沮喪，也無比郁悶痛苦。所有的籌謀，所有的努力，在高正陽面前就都成了笑話。他甚至無需再殺人，那無敵之威就讓人滿是絕望，只能跪地拜服。
　　除此之外，任何異動都沒有意義。高正陽只要壹根手指，就能把壹切都碾成齏粉。
　　月輕雪這時也說話了：“高宗主用行動告訴我們，聲勢巨大不可壹世的魔族，不過是紙老虎，壹戳既碎。我相信，在高宗主帶領下，人族必將贏得最終的勝利，成為新紀元的主人。”
　　下面群臣都是壹臉土色，哪怕是反對和談的人，這會腦子也暈乎乎的，還沒能完全消化這個消息所帶來的震撼。
　　月觀山在下面接話道：“陛下所言極是，高宗主在魔族咄咄逼人之際，力挽狂瀾，破敵於正銳，大振我人族士氣，揚我人族威風，可謂功在千秋，萬古流芳！”
　　月輕雪沈聲道：“從現在起，再有提和魔族和談者，誅九族，萬世不赦。”
　　殺氣騰騰的話，也讓所有大臣、皇族心中壹凜。
　　眾多大臣急忙表態：“有高宗主坐鎮，我們人族必勝無疑。哪有再和談的道理……”
　　“和談不過是權宜之計，我們人族豈能和魔族共存！”
　　“為了人族大義，我等誓滅魔族！”
　　月輕雪冷冷壹笑，對旁邊的女官點頭示意。
　　女官高聲道：“散朝。”
　　月天益昏沈沈的走了英武殿，外面的陽光讓他覺得異常刺眼。他嘆了口氣，這次他犯了大錯，也不知該如何補救……
　　正想著心事，就被月觀山帶著幾個侍衛攔住：“益王，跟我走壹趟吧。”
　　“國師妳想幹什麽，我要見陛下……”月天益驚慌大叫起來。
　　“她沒空……”月觀山冷冷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