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不義，何謂大局

　　唐治臉色壹沈，猛地壹揮手，大聲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朕的女官，衛護朕的安全，如今朕卻要把她交出去息事寧人？簡直是不當人子！”
　　就在他身後的屏風背面，安青子與賀蘭嬈嬈帶著幾名宮娥，正靜靜地站在那裏。她們是從後宮過來的，正好從後門兒進來。
　　因為宮娥奴婢都被安載道給清場了，是以也沒有人通報。
　　二人便壹路走了進來，正好聽見這番對話。
　　安載道陰沈著臉道：“陛下，鬼方王子的態度，決定著陛下妳能否坐穩這個皇位，決定著我們能否漂漂亮亮地打贏針對朝廷的第壹仗！”
　　唐治深吸壹口氣，緩慢而有力地道：“我把小謝交出去，就輸了！永遠都輸了，再也無法擡得起頭來做人！”
　　帷幔後面，謝小謝心情激蕩，白凈幼嫩的面皮子都脹紅了起來。
　　安載道淡淡地道：“臣已經替陛下想過了。咱們可以把人悄悄交出去，不必大張旗鼓的，與陛下的顏面，也就無傷。”
　　唐治道：“天知，地知，妳知，我知，瞞得了鬼神，瞞得了自己的良知？”
　　“良知值幾個錢？”
　　安載道很是不以為然，恐嚇道：“陛下，做大事者，不拘小節。陛下若是不能殺伐決斷，以大業為重。壹旦我們輸了，陛下有想過後果麽？”
　　唐治沈默起來。
　　聽著大殿上壹片靜謐，帷幔後面的謝小謝緊張起來。
　　她的指甲，已經深深陷進了掌心。
　　屏風後面，安青子也下意識地摒住了呼吸。
　　被父親和兄長輕易地拿來犧牲的她，被情郎輕易地拿來利用的她，此時竟也情不自禁地緊張起來。
　　“陛下，妳的皇位，妳的江山，妳光復大炎的希望，甚至妳的身家性命……”安載道魔鬼壹般誘惑著他。
　　“萬千將士，在戰場上都可以犧牲。如今不過犧牲壹個女人，就能保住陛下所有的壹切，還能得到更多，這還有什麽好猶豫的呢？”
　　聽到這句話，謝小謝幾乎已經絕望。
　　面對這種利益，唐治根本沒有第二個選擇了吧？
　　安青子的唇角漾起壹抹悲涼的嘲諷。她已經可以預見到，那個名叫小謝的女官，將和她壹樣，成為被人犧牲的可憐蟲了。
　　“不可以！”唐治開口了，只有短短三個字，卻似在這空蕩蕩的大殿上，響起了壹聲驚雷，震撼著謝小謝與安青子的心。
　　就連賀蘭嬈嬈，都悄然松了壹口氣。
　　唐治沈著臉道：“安卿，朕不能把小謝交出去！”
　　“陛下妳……”
　　“安卿，大丈夫為人處事，仰無愧於天，俯無愧於地，行無愧於人，止無愧於心！”
　　“唐治沒什麽能耐，但是有壹股子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誌氣！”
　　“謝小謝，我不交！就算死，也不交！”
　　安載道氣得吹胡子瞪眼的：“陛下妳……身為帝王，當以大局為重……”
　　“何為大局？不守大節，不存大義，哪來的大局？”
　　唐治聲音朗朗地說著，壹擡手，便把他的束發皇冠摘了下來。
　　唐治托著皇冠，遞向安載道：“安卿對我有大恩，我唐治，對此始終心存感激。所以，我不想讓安卿為難。
　　這頂皇冠，還給妳！妳把我綁去送給那鬼方王子殺了吧！我唐治頭可以砍，但不能低！”
　　帷幔後邊，謝小謝緊緊地捂住嘴巴，眸中有晶瑩的淚花在漾動。
　　安載道看著唐治抿緊如壹線的雙唇，有些無語了。
　　才剛立的皇帝，能把他拉下馬來麽？世間哪有這般兒戲的。
　　他也沒想到，這個唐治本事沒有，骨氣卻有，皇位和性命，居然都舍得出去。
　　轉念又想到唐治如此激憤之下，依舊記掛著他的“恩情”，安載道心思便閃了閃。
　　他輕輕籲了壹口氣，道：“既如此，也罷，陛下且息怒，讓老臣再想想辦法。”
　　唐治驚喜道：“國丈還有辦法？”
　　安載道嘆了口氣，道：“臣唯有盡力斡旋了。”
　　唐治喜道：“我就知道國丈妳會有辦法的，朕就把這件事拜托給妳了。”
　　安載道“嘿”了壹聲，拱手道：“老臣告辭！”
　　安青子站在屏風後面，緊緊握住了雙拳。
　　忽然間，她心裏很不是滋味兒。
　　唐治對身邊壹個女官，都能豁出去得罪對他的皇位有重大保障的鬼方。
　　可她的父親做了什麽？她的兄長做了什麽？她的情郎，又做了什麽？
　　這個男人，雖然壹無是處，沒什麽本事。但是，對他的女人還挺好。
　　就是……，喜歡家暴，終究還是壹個人渣兒！
　　……
　　安載道出了皇宮，坐上車轎，臉色便陰沈下來。
　　他雖是武將，平素卻也喜歡乘轎。而且仿效門閥士族人家，乘牛車。
　　牛車走得很慢，但是極穩。
　　車子在街頭緩慢地行進著，車上，安載道面前跪著壹位中年婦人。
　　“方才太尉覲見天子的時候，奴婢以進獻絲綢、茶葉、瓷器的名義，已經進了內宮，見到了三葉、五弦還有七思、九真她們。”
　　安載道半臥在寬敞的牛車上，淡淡地道：“邢嬤嬤，她們怎麽說？”
　　“三葉她們說，陛下對太尉感恩戴德，絲毫沒有不敬之處。”
　　“她們還說，陛下讓唐停鶴任衛尉少卿，只是因為對安、唐兩家俱懷感激，心存親近之感。對我們兩家的明爭暗鬥，陛下並不清楚。”
　　“嗯……”
　　“北朔王府的李總管，尋了借口打了三葉五弦她們，可陛下連借口都不找，就把李公公給打了壹頓，到現在還爬不起床。”
　　安載道撚著胡須，沈吟起來。
　　“李公公是北朔王的人，打狗還要看主人。唐治這麽做，難道就沒有顧及北朔王的面子？”
　　“李公公正是自恃是北朔王府出來的人，以為陛下不會把他怎麽樣。
　　不過，陛下曾經痛罵李公公，不過是他們唐家養的壹條狗，而他與北朔王乃是叔侄，血緣至親，他就是替叔父打狗，免得李公公這狗殺才騎到主人頭上去。”
　　“呵呵……”
　　安載道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兩聲，這個唐治，倒是壹廂情願的很。果然幼稚。
　　只是……
　　安載道皺了皺眉，這個皇帝不通世故，不懂變通，不僅誌大才疏，而且有些狂妄。
　　鬼方王子繼九骨這事兒，那些門閥士族是反對的。他們會不會利用此事，影響皇帝意誌呢？
　　想到這裏，安載道吩咐道：“叫宮裏的人盯緊著些，如果有世家接觸皇帝，隨時稟報於老夫。”
　　唐治方才的表現，結合邢嬤嬤的匯報，將安載道心中漸起的壹抹殺機，又悄悄撫平了去。
　　皇帝終究不能輕易廢立的，最主要的是，真要廢了唐治，他也沒有其他可以服眾的備選人。
　　只希望青子能早早誕下皇子吧。
　　想到眼線交代，帝後臨夜甚是恩愛，安載道又愉悅起來。
　　等青子生下皇子，唐治也就可有可無了，到那時他若還是我惹是生非，哼！
　　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