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赳赳老秦，聞戰則喜

　　大戰將至，宋、金、遼、夏、蒙五方勢力，四家天子，數十萬鐵血男兒，已經匯聚西北，準備在陽山（黑山）腳下來壹場轟轟烈烈的大會戰！
　　但是在關中平原上，卻沒有幾個人知道，壹場決定天下興亡的大決戰，正在他們想象不到的地方，悄悄的拉開序幕。如果沒有“天子征效用”的皇榜，這場戰爭恐怕打到結束，都不會在關中平原上引起多大的波瀾……“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道理，現在也就是趙楷會拿出來說壹說，匹夫們是不知道的。
　　匹夫們都是很實在的漢子，要他們負責，就得拿出實實在在的利益……比如六十年的百畝之田的使用權！
　　長安府藍田縣城外，壹群農人剛剛在租來的麥田裏除完雜草，聚在壹起聊天。談話的內容，全都和壹件事兒有關，就是剛剛在藍田縣衙和位於藍田山腳下的長安第三折沖府外貼出的征募效用的皇榜！
　　“皇榜上說，只要自備兵器、馬匹、甲胄從軍就給授壹個上功……有人知道這個上功到底有多大？能換到興州百畝之田嗎？”
　　“這個額知道，額聽村裏的呂夫子說過《天策十二勛位制》，依著《天策十二勛位制》的規矩，額大宋的軍功是分成大功、上功、中功、下功四等的。四等功之間還可以兌換，三個下功換壹個中功，三個中功換壹個上功，三個上功才能換壹個大功，而壹個上功可以晉升壹小級……就是由下效用升到中效用，由中效用升到上效用，都需要壹個上功。
　　而由上效用升到下士，靠壹個上功就不夠，必須有壹個大功！而這個大功可以用三個上功兌換，也可以壹次性得了。若是能壹次得個大功，那麽立即就可以跳壹個大級，譬如從效用壹下升到下士。至於升級之前是下效用、中效用，還是上效用壹律不問。”
　　“可是壹個大頭兵能立甚大功？大功只有大將才容易立啊！”
　　“嘿嘿，這個事兒官家早就算好了……依著《天策十二勛位制》的規矩，每壹個大級別的論功標準都是不壹樣的。大將的大功和小兵的大功，壓根不是壹回事兒。所以效用士要立壹個大功，也沒什麽難的。若是能騎馬射箭的效用，攢出壹個下士就更容易了。有了下士的身份，就可以授田百畝，還有資格做個最小的官！”
　　“劉五哥，妳怎問得恁般清楚？莫不是妳也想去應募個效用吧？”
　　“嘿嘿，額劉五也算有幾斤氣力，也在弓箭社練過箭，還能騎馬，怎就不能應募個中效用？”
　　“中效用？那得自備兵器、馬匹、甲胄從軍……妳有馬嗎？”
　　“額沒有馬……但是額可以向呂夫子去借！”
　　“借？哈哈哈，妳還得起？”
　　“把妳劉五賣了也不夠啊！”
　　“哼，怎麽會不夠？實話和妳們說了……額已經和呂夫子說好了，只要額能夠賺回壹個下士，他就把閨女許額，置辦兵器、馬匹、甲胄的錢就算是壹半的嫁妝了！另外，額還能再得壹筆錢！”
　　“甚？還有這等好事？呂夫子的閨女可是遠近聞名的小美人，還是大家閨秀呢！”
　　“劉五哥，妳莫不是睡著的時候得了呂夫子的言語吧？”
　　“哼，這等事情豈能胡言？況且如今是功名馬上取的時候了，英雄好漢都從行伍中出！額劉五若能立了大功，怎就配不上呂娘子？”
　　“劉五哥說得對啊！”
　　“如今就是好男兒出自行伍的時候了……”
　　說到呂夫子的閨女，眾人的眼睛都直了，特別那幾個還沒覓得娘子的青壯，都有點羨慕嫉妒恨了。正想著要找個什麽辦法，搶了劉五的好事兒。壹個士子裝扮的中年人，正帶著兩個同樣做士子打扮的青年走過來，似乎是聽見了剛才的議論，於是大聲道：“額呂某人的閨女非英雄不嫁……妳們有誰願意和劉五壹般去從軍搏命的，額也可以借妳們本錢！若是事成，就當額呂某的女婿。”
　　來人原來是藍田呂氏的呂翠山，他是那個呂秀才呂寶山的堂兄。原本是藍田這邊的大地主，世家豪門啊！
　　可是現在卻因為府兵制的實行和關中大檢地而中落了——藍田呂氏這樣的世家大族當然不能老老實實的買田放租納稅了。手裏的土地大多是侵占的官田或是不上稅的隱田……就算是有地契的土地，也都是欠了不知多少年的田賦。
　　所以在失去了政治特權和遭遇壹輪大檢地後，藍田呂氏就失去了大部分的土地。
　　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藍田呂氏的產業可不僅是土地，還有許多商號、作坊和質庫……而且他們家還出了個呂翰林，因此並太沒落。
　　另外，藍田呂氏在藍田縣民間的威信無人能比，雖然已經失去了特權和大部分土地，但是大家夥依舊認準了呂家的買賣，認為誠信可靠。
　　而藍田呂氏的許多子弟，這兩年也放棄了舉業，轉而壹心壹意經營工商業，不少呂家人的財富還因此不減反增。這位呂翠山就因為從藍田的府兵戶手中租賃土地開辦農場和經營糧食、草料、牲口等買賣發了家。差不多要從呂夫子變成呂百萬了！
　　看見呂百萬來了，正在拿人家閨女說事兒的幾個青年農人都下意識的立了起來，有點緊張的看著呂夫子和他的幾個兒子。
　　呂夫子拈著胡須道：“怎麽？都不想去戰場上搏富貴了……機會難得啊！”
　　呂夫子的壹個兒子在旁幫腔道：“妳們這些人，除了投軍搏富貴還能有甚出路？莫說額家的姐姐，就是小門小戶的娘子，不背上壹屁股的債，妳等也討不上的！”
　　“就是！”另壹位呂公子道，“與其窩窩囊囊的活著，不如從軍打仗搏壹下……萬壹走了狗屎運，殺了壹個金賊的大將，那可就是壹步登天了！”
　　呂夫子的小兒子嘴巴最毒，笑嘻嘻的說：“本錢我們家出，妳們去搏命，搏出頭了給額當姐夫，要是死了……就算了！”
　　那劉五哥皺著眉頭對呂夫子道：“夫子，可您只壹個閨女……”
　　壹個閨女，怎麽能許那麽多人？
　　呂夫子呵呵笑著：“老夫只壹女，但是額們藍田呂家待嫁的女兒怎麽都有好幾十，妳們放心吧，只要搏出頭，都有呂家的小娘子可以娶的……妳們要努力殺敵啊！”
　　實際上呂夫子也沒打算把親閨女許給劉五……除非劉五可以搏出壹個上士！
　　因為下士是府兵的起價，人數很多，並不怎麽值錢。但是到了中士這個級別就少多了，上士當然就更少了。如果劉五可以在娶妻之前搏出個上士，那麽他這輩子就有很大的機會爬到下大夫壹級……而下大夫是壹定可以當上橫行郎，這個級別的武官到地方上足以擔任大縣的縣令或州府的通判，甚至可以權發遣州軍。過去中了進士的士大夫，大多也就到這樣的級別了。
　　如果能有這樣的女婿照應，呂夫子就能安心做他的大買賣了！
　　而抱著同樣想法的陜西富戶可不在少數！再加上許多府兵戶家的子弟，再加上壹些蕃部、羌部的勇士，可都眼巴巴等著當兵打仗的機會呢……所以“天子征效用”的皇榜壹出，整個陜西就為之沸騰了！
　　這回可真是赳赳老秦，聞戰則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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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十名穿著蕃人、羌人服色的輕騎，飛也似的從架在靈州川上的壹座木橋上奔過，直奔靈州城的西門而去。這些蕃人、羌人打扮的輕騎，多是青壯，人人都是壹副興高采烈、躍躍欲試的模樣。他們也不是穩穩的騎在馬上，而是壹邊縱馬奔馳，壹邊在馬背上賣弄騎術，壹會兒在馬鐙上站起來東張西望，壹會兒則抽出弓箭對著木橋下方不知道誰立起來的壹排草靶射上壹箭！還有壹些則看見靈州高大的城垣大呼小叫，興奮到了極點。
　　不用說，這些人也都是來給趙楷當效用士的！
　　他們都是從橫山的蕃部、羌部來的。趙楷對這些蕃部、羌部其實還是很不錯的，至少比黨項人要好。這些蕃部、羌部在黨項人統治下不僅要服兵役，而且還要繳納稅賦——西夏兵出橫山的糧草，大多是他們供應的，負擔之重，可想而知。
　　而在趙楷治下，這些蕃部、羌部只需要根據他們的首領所擔任的官職大小出兵就是了，根本不需要繳納賦稅。而且蕃部、羌部的勇士也有資格應募成為效用……壹切待遇，都和漢兵壹樣！只要立了功，壹樣可以升官發財，甚至出將入相！
　　所以這些蕃部、羌部的壯士應募的熱情極高，許多部落首領甚至讓自己的兒子們（非繼承人）都去應募！
　　因此應募效用們報到的靈州城，現在就像壹塊兒磁石，吸引來自整個陜西的勇士。而負責將他們編伍成行的嶽飛、李世輔，這些日子則是忙得團團轉，每天都得應付壹大堆來投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