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霓裳帳暖 by 施黛
2024-1-16 19:48
驀地有所察覺,施霓眼神無害地輕眨了下,當下是絲毫不敢再隨意亂動。
之前她還並未覺得有何突兀,可眼下被將軍連懾帶威地沈聲壹道提醒,當即敏銳有所微感,於是連帶神經也不由得繃緊徹底。
腿側偏裏的位置,此刻就像正被壹簇焰火,肆意地抵近烤燎,叫人無所適從。
接著,就見霍厭徑自傾覆過來,啟唇低低出聲,話語間還隱著幾分笑意,“人傻了?又不是第壹次挨近,怕成這樣。”
“……不是,不是第壹回?”
聞言,施霓驚詫地立即擡起眼,慌張開口質疑著此話。
怎麽可能不是第壹回?此番若非她故意招惹,提前做了些心理準備,又怎受得了和將軍這樣坦誠相待,無隙挨實。
如此出格行徑,她難以想象自己先前已然做過,況且若此話當真,她也不會絲毫不記得。
“忘了嗎?”
霍厭在後,有壹下沒壹下地幫她攏著發絲,聲音很輕,可氣息繚耳,半分也不容忽略。
施霓抿了下唇,眉頭也輕輕地擰了擰,接著瞥過眼去,嗔怨著說道:“將軍是在故意惱人而已。”
“故意?”霍厭嘴角揚了揚,表情似笑非笑,看得直叫人心頭發慌。
他故意默了半天,攪得人心難安,之後才終於肯開口為她答疑解惑,說道,“當初在軍營之時,霓霓把玩過的匕首,也忘了?”
“匕首……”施霓琢磨半響才想起什麽,當下還認真問說著,“是那個將軍重視的傳家寶物?好像是有些印象的。”
此刻施霓完全沒往別的地方想,只當將軍這是壹句尋常提問,於是便也正經地如實回答。
不過,將軍的用詞似乎不太準確。
把玩?記得當時,她應該只是輕握了壹瞬,而後就被將軍小氣地當即壹把推開。
現在想來,那傳家之寶定是珍貴異常,又不容人輕易觸碰之物,不然,將軍的反應怎會那樣大?
“原來霓霓還記得,所以,不覺得熟悉嗎?”
話音落,她的手腕忽的被強力桎梏住,似曾相識的感覺猝不及地再次襲來,施霓整個楞住,而後忽的意會出什麽。
她嚇得瞬間脫手,同時不可置信地擡眼,眼眸可憐兮兮的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所以,還在那麽早的時候兩人就……她欲言又止了好幾次,半響後終於艱難問出了口。
“那上次,我碰到也是……”
“是,吧。”他語調拉著,回答得倒是輕松毫無負擔!
施霓瞬間惱得不行,“將軍怎可如此壞心腸?簡直,簡直行止浪蕩,與登徒子無所異了!”
她嘴上嚴詞說著,目中也隱隱帶著惱氣,就算她現在是願意的,可在初入軍營時,卻還很是懵懂。
將軍怎麽可以依著自己的主帥尊位,在開始時便那般欺負人,若不是她,當時進軍營的換做其他任何人,他是不是也會如此按耐不住?
思及此,施霓眼眶控制不住得濕了濕,當下實在是越想越委屈。
霍厭自然沒想到她會生氣,還突然紅了眼眶,眼圈環晶,於是當即便把心中所有的風月心思全部拋之腦後,又想擡手為她擦淚,卻被掙著推拒。
霍厭有些急,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別的都不急了,他現在只想先把人給哄好。
“霓霓不願的事,我何時有過逼迫,霓霓是介意在名正言順前,同我這樣無隙親熱?”他小心翼翼猜測著問。
施霓卻伸手去推他的肩頭,吸著鼻,哼聲說:“若真介意這個,在進宮前壹日,我也不會如此縱容,任由被將軍擁著,抱進帳中的榻……”
不是就好。霍厭悄然松了口氣,又擡手在她頭發上輕柔地摸了摸,繼而又再次問著,“既如此,霓霓為何忽的惱我?”
“將軍騙我說那是匕首,我很氣將軍故意歧義引著,壹點也不正人君子。”
施霓嚴肅著壹張小臉,第壹次這樣氣勢足地開口。
匕首?霍厭這才終於聽明白了些,原來是那事……
老天明鑒,他那次是在肯定她不會動作的前提下,又以為她身份有鬼才做的故意試探,絕非是故意為了占便宜。
當時她猝不及的壹下,他受驚程度絲毫不比她少,而且最多只壹瞬,之後他立刻嚴阻錯誤繼續,更是煞有其事地把人壹下推開了。
他忙把這些前因向施霓解釋出口,實在受不了自己在心愛的女人面前,形象有所受損。
“那匕首之說……”施霓聲音低了些,存疑又道。
霍厭立刻駁,為自己證清白,“這說法,霓霓自己去想,壹開始到底是出自誰口?”
“……”施霓這回沒說話。
霍厭垂眼,看她已經慢慢平靜下來,自己倒是在面上故意顯出幾分受傷之色。
接著,就揚聲嘆息著說:“當時那種情況,我沒辦法直接用露骨之言同妳糾錯,我若真直接告訴妳,妳所握碰的是何物,妳壹姑娘家該如何自處,與其這樣,倒還不如我自己吃些虧。”
施霓意識到自己方才是沖動了些,心緒漸緩平復,又小聲喃喃著說,“怎麽樣……也是我吃虧更多呀。”
聞言,霍厭壹瞬湊得更近了,這樣的氛圍之下,僵持大概很難維系住。
“嗯,的確是霓霓吃虧。那為了補償,我身上的便宜,霓霓隨時都可以占回去,就比如……現在。”
現在。
現在她腿間存著不容忽視的熱,兩人眼下這樣坐著,根本避無可避。
“誰,誰要占啊!”施霓羞惱地瞬間熱了耳,明明是他賴著不肯挪,怎可怪上她?
霍厭揚唇輕笑了下,又確認問道:“那方才我說的,霓霓可是已經信了?”
施霓略遲疑,“將軍保證不騙我,沒存惡劣心思。”
“保證不過空口壹言,究竟真的還是假的,霓霓仔細憶壹憶當時情狀,便自知是冤了我。”霍厭回。
施霓眼神閃了下,試著靜下神去細細回想。
可畢竟事情發生得到底有些久了,關於那日事件的具體情形,她記得並不十分清楚,不過回憶間,腦海裏確實浮現出壹幀,自己率先去碰,才被他猛地推倒在地的模糊畫面。
所以,那日確實是她會錯了意,而將軍是避之不及,才鬧了壹場荒唐?
思及此,施霓不禁面色訕訕,如此壹來,她方才的控訴都站不住腳了。
霍厭眉梢上挑,“這回信了?”
施霓垂著眼,無聚焦地只顧盯著水面,之後才很不自在地點了點頭。
當下,她是忍不住在心間難惱自己,今晚她本是計劃實行美人計的,想讓將軍在她這徹底失魂壹次。
可沒想到自己偏偏沒忍住脾氣,壹個較真就把情況變得微妙又尷尬。
她很悔,可那事她的確在意得緊,大概是她壹直把將軍看作是拯救她的大英雄,所以她有些接受不了將軍會做那些宵小卑鄙之事,
幸好,他值得信任,從不卑鄙。
“我……抱歉。”
施霓軟軟窩在他懷裏,伸出白皙手臂,輕環在他脖頸上。
那樣美到極致的壹雙眼眸,此刻濕漉漉又帶著些明顯的討好意味,任誰看了,大概都想虔誠做她的信徒,跪地啟唇吻去她即將掉落的晶晶淚珠。
“用得著和我說這個?在我這裏,妳從來百無禁忌。”
霍厭垂目吻她,幾下而已,施霓眼瞼下的淚珠便立刻變少了很多。
“乖,不哭了。”
“將軍……”施霓完全無意識地沖他嬌喃,喚出的聲音簡直嗲到不行。
霍厭繃緊臉,聽完直覺嗓幹得要命,於是沒再廢話地多說什麽,而是直接伸手環腰把施霓往上整身提了提。
當下,她人是已接近橫在他懷裏了,而霍厭空出的壹手輕輕捏擡住她的下巴,目光垂落下時,帶著絕對的姿態掌控。
這樣抱不是更加……施霓眼睫不由壹顫。
桶內水面上四處都是漂浮的鮮花花瓣,還有淺淺壹層皂角揮起的泡沫,如此鋪蓋,隔絕了大部分的視線。
這是施霓唯壹心安之處。
被動仰著頭,她同時看清自己映在他點漆黑瞳中的姿態究竟如何,毫不誇張而言,她的大腿甚至還沒他的手臂粗。
巨大的身形之差下,她就像兇猛狼獸懷裏無力反抗的弱兔。
而狼,生來便會吃兔。
……
阿降夜間睡得壹向很沈,施霓每次玩笑揶揄,都會調侃她是雷打不動的好睡眠。
可偏偏今夜,她因睡前多喝了兩杯涼茶來解暑,於是便不得不中途起夜去如廁小解。
而回來時,擡眼見著姑娘的寢殿裏,這個時辰竟還隱隱約約的透著光亮,雖然並不明顯,可阿降目力算好,壹下便覺了出來。
於是邁步走近打算尋看兩眼,就怕是姑娘睡前,忘記滅燭了。
可是,正當她準備悄悄探門而入,避免打擾姑娘休息時,就聽裏面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好像是……泡澡出浴的聲音。
“姑娘,還沒睡嗎?”阿降試探地輕聲問道。
話音剛落,裏面的動靜便立刻全然消失,所以能證明,此刻裏面的確是有人在走動的。
阿降放心不下,聲音緊張著又問,“姑娘,要不要阿降進來幫忙?”
“……不用了!”
裏面這回回得很快,只是聲音透著隱隱的慌張。
阿降確認是施霓的聲音,也才松了口氣,剛才她忍不住胡思亂想,還差點兒以為姑娘的寢殿裏進了偷盜的賊人。
幸好,只是虛驚壹場。
可眼下這個時辰,姑娘不睡,洗得哪門子的澡啊?
大概是主仆間心有靈犀,阿降正琢磨著這事兒,心頭不解著,裏面便隨之傳來解釋。
“阿降,妳下去睡吧。我方才是半夜夢魘,身上出了些汗,這才難受得起來,想尋個毛巾擦擦身而已,這也就很快歇下了。”
原來如此,阿降聽完不再憂慮,當下困意席卷,忍不住捂嘴打了個哈欠。
走前又不忘叮囑兩句:“那姑娘早些睡,後日就是辭花節了,姑娘定要養足了精神,才能跳得起勁。”
“知曉了。”
沒任何異樣,阿降很快又回了自己房間,心頭無憂地沾枕又著了。
而主殿內,被霍厭單條浴巾環身抱上榻的施霓,當真是壹顆心差點驚慌得要跳出來了。
若阿降進來時沒有提前發出聲音,就他們剛才濕身熱吻的那股激烈勁,能察覺到外面的細微動響才怪,到時,恐怕霍厭難免會與她正面迎個著。
霍厭細致擦著她的發,看她還是心有余悸的不安模樣,忙把人往懷裏摟了摟。
靜默了半響,他有所感受,忽地開口不怎麽正經地說。
“這心跳頻率,和方才……霓霓占回我便宜時倒是鼓動接近,就這麽怕?”
施霓沒回他的問題,只把此話的重點,放到了占便宜這個措辭上。
占……他的便宜?方才他到底做了什麽下流事,他自己該是最清楚不過才對。
若是真的到了實處,施霓自當坦然,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扭捏著難言。
實際今日她是已做好準備的了,可將軍卻始終堅持原則,承諾不變,只言真正要她也不會在這後宮之中,而必須是在將軍府。
之後壹邊捧吻,壹邊提醒她說,男人的話不可輕信,不要他要求都還沒做到,就把好處全部給出去,他也不例外。
當時她還在霍厭懷裏,大概也有被親暈乎的原因在,於是她直接脫口而出了句。
“將軍不想的話,那為何從剛剛到現在,壹直在變……”
聞言,霍厭垂目落了下眼,接著手臂上的青筋忽的壹緊,連帶頸間和面色也壹同不自在地繃住。
見狀,施霓張嘴想說的那個字,便立刻生怯地不敢再說出口了。
可那的確是事實。
壹開始,施霓還未感覺到如此存在駭人,可現在,她心頭已只余驚詫。將軍的,竟與她的小臂相近。
將軍勇猛無雙,渾身都是精健的肌肉,壯碩威然,甚至曾經於戰場上奮戰三天三夜,都還能有精力以少勝多,最終將敵軍擊潰。
武力上,他毋庸置疑已無人能匹敵,算得上是絕對強者,可今日再看其他,施霓才知,於內於外,他都……天賦異稟。
這個詞,施霓努力想了好久,才覺勉強貼切。
“見到了?”
霍厭聲音很低,克制明顯,他自己難受著卻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要哄她開心上,之後又努力描述,叫她心裏有底,“所以,就像杵棍進小孔,會受傷。”
他點到為止,施霓卻心癢。
她面上維系著幾分已然不多的矜持,眼睫輕顫著道:“受不受傷,還要看具體情況的嘛。”
霍厭嘴角揚了揚,擡手往她鼻尖上點了下,看著好似還挺勉強。
“哦,這樣啊。”
他故意拉了個長長的尾音,也不知是在釣著誰,之後眸光定睛看向施霓,緩聲著提議問道:“的確是有個不受傷的法子,霓霓,要不要試?”
施霓是徹底沒了氣力時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那時完全是受了將軍的引蠱,不然也不會被吊足胃口,聞言後那麽不假思索地直接就點了頭。
還積極回說:“要試。”
就是因為這兩個字,在之後的兩日習練裏,每次秦姑娘把琵琶彈到激昂部分,施霓隨之幅度放開地躍起舞步,腿間都隱隱磨痛得實在有苦難言。
而之後面對秦姑娘和阿降的切切關懷,她還能怎麽說?於是任羞地只好怨怪起老天爺來,只揚言稱是天熱太悶,才會在腿心處起了層痱子,影響了舞步輕盈。
痱子,才怪。杵棍依承諾,未進孔洞,卻在她腿間,尋了個絕妙處。
當日幾近天明,他才勉強作了休!
……
寧樂公主氣勢洶洶,這回已經是她第三次帶人堵在去北宸殿的必經之路上,她發誓這次壹定要找到那個叫常生的小太監,並狠狠給他壹番教訓。
之前來的兩次,常生不是不在值守尋不到人影,就是和父皇壹起去了念婉堂,那位新進宮又擅唱昆曲的娘娘的住處。
反正不管怎樣,她是壹連兩次都撲了空。
寧樂貴為公主,何時受過這般怠慢,於是心間自是難當的忿忿不滿。
這回她更幹脆,直接派人提前探聽好他的值守時間,確認他來時定會經過這條路,於是提前守株待兔,就不信還堵不到他!
上次她莫名暈倒在涼亭,醒來時周遭圍簇來的宮女都說她是中暑才會昏倒,可她卻對此心生困疑,在失去意識暈倒前,她明明清晰感覺到自己後脖頸處是傳來壹陣銳痛的。
那感覺就像……她是遭了別人的襲擊。
所以她必須過來要向常生親自問問清楚,並質問他,那日為何撇下她,獨自揚長而出,簡直大膽放肆!
思緒正在外飄忽著,前面不遠處的小徑裏,忽的傳來壹陣急匆腳步聲,並且動帳越來越近。
聞聲,很是莫名的,長樂居然下意識的心頭提緊了壹瞬,那感覺,就像她仿佛是在害怕什麽。
緊接下壹秒,就見常生單手背在身後,另壹只手隨意在下落著,他背姿俊拔,體態如松地邁步獨行而來。
周遭沒有人時,他不會刻意去躬著背,於是他眼下這般模樣,便該是他平日裏最尋常的松懈姿態。
不卑微,反而帶著卓然的壹股俠氣,寧樂自己也不知道這股奇妙感覺從何而來。
不由的,寧樂竟是看呆了眼。
之前她喜歡霍將軍,其中很大壹部分原因,就是將軍模樣生得好看,可是他的好看裏帶著鋒芒,更帶著不羈的痞味。
而常生生得也俊,兩人卻完全不同。常生眼神中不知為何總透著股淡意疏離,絕對算不上是好接近的。
寧樂偏偏就吃這種的類型,又想自己和常生的階級之差,於是下意識地認為,不管她如何要求,常生都沒有不答應的余地。
於是,見到人,她提裙立刻迎上去,開口還是習慣性的趾高氣揚。
“餵!妳站住!”明明記得他的名字,卻還是故意不顯尊重地吼了壹聲。
公主是故意以此向他做提醒。
聞言,常生腳步被動壹頓,待看清前面是誰在擋路後,他眸間壹瞬燥意,其間更是夾帶著掩飾不住的不耐煩。
眼神仿佛在表達,怎麽又是這個煩人精?
煩人精今日換了件明亮的鵝黃色齊胸襦裙,裙帶曳著地,隨風飄眷成仙,這顏色襯得她脖間很白,發光壹般的白。
這樣嫩的位置,壹折便斷,只是可惜,上次他手軟了回。
差點兒沒了命,還敢在他面前瞎晃?
常生微微瞇眸,視線含危,定落在她白嫩的鎖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