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壹念贈畫

　　隔日，壹行人離開青陽縣，依舊走水路。
　　來時雨雪漫天連江平，去時桃花夾岸生錦浪，陽春三月，草長鶯飛，天朗氣清，梁澄有心到甲板上走走，看看沿途的蓬勃春.色，只是江上風大，便被壹念按在船艙內，抱著手爐，對著鏤花紗窗望洋興嘆。
　　壹念原本正描著壹副雪梅圖，見此擱筆失笑道：“等正午日頭大些的時候，再出去看看如何？”
　　聞言，梁澄雙眼壹亮，這才轉回視線，落在案上，見壹念壹副圖畫得差不多了，笑道：“師兄，妳真是學什麽都快，這水平都快趕上我了。”
　　“是妳教得好。”壹念壹手支頤，鳳眼微瞇，斜斜看向梁澄，笑瞇瞇道：“我有壹副畫，做了整整七日，師弟可願為我掌掌眼？”
　　“哦？”梁澄果然被挑起興趣，上半身向前壹傾，迫不及待道：“好啊，師兄方哪裏了？”
　　壹念抿唇壹笑，伸手從袖中抽出壹卷畫軸，遞到梁澄面前，梁澄壹怔，對方竟然壹早就把畫帶到身上，想來就是要拿來給他看的，眼下日頭高掛，壹念竟是憋了足有兩個時辰才提起話頭，這般既羞怯忐忑又迫不及待想要邀功討賞似的舉動倒是叫梁澄有些忍俊不禁。
　　他將嘴角往下壓了壓，裝作什麽也沒發現得模樣結果壹念手裏的畫軸，只是眼裏的笑意卻是怎麽止也止不住的，壹念清咳了壹聲，道：“師弟，打開吧。”
　　“好。”梁澄含笑點頭，畫卷裝裱得很是精細，用的是上好的檀香木軸頭，既能辟濕氣，又能辟書蠹，伴著幽幽的香氣，雅致非常。
　　當畫軸被完全展開時，梁澄不由睜大雙眼，怔然忘語。
　　紅梅漫天，雲蒸霞蔚，壹人披發白服坐於花間，探出半個腦袋向下看去，壹人持珠僧衣靜立花下，仰首望著花間的男子，二人視線相交，頓時生出壹種情愫暗繞的纏綿旖旎，這股甜膩的氣息對著觀畫之人撲面而來，濃烈深沈而又溫柔似水，可見作畫之人是在畫這幅畫時，定是將滿腔的情意註入筆端，才能畫出這般柔情綿綿的畫來。
　　“如何？”不知何時，壹念早已立在梁澄身後，下頜貼著對方的臉頰，雙臂圍住他的腰肢，將人困在懷裏。
　　梁澄早已滿面飛紅，被壹念這麽問，立即顧左右而言他，張口就來幾個老生常談的批語，“氣韻生動，章法獨具，彩繪有澤，善！”
　　“就這些？”壹念不滿，貼著梁澄的耳朵有些委屈地低聲道：“我可是畫了整整七日呢，師弟不說說看了之後的感想嗎？”
　　“唔，這梅花畫得頗具靈氣，還有這處著色……”梁澄哪還不知壹念這是又要耍流氓了，絞進腦汁，想著蒙混過去，結果壹念不叫他如願，直接道：“這可是妳我初見的畫面，師弟不記得嗎？”
　　第壹次見面的時候妳可出塵了，跟個仙人似的，哪有畫中那般，眼神這麽的露骨……
　　這些話梁澄也只敢在心裏腹誹，自然不會說出來，否則壹念有的是手段叫他體味什麽才是真正的“露骨”，只能含糊道：“嗯，當然記得，師兄那晚失去撿落梅的。”
　　“還有呢？”壹念低頭，唇瓣擦過梁澄的耳尖，不依不饒道。
　　“還有……”正當梁澄恨不能抓耳撓腮之時，流雲的聲音從屏門外傳來。
　　“稟公子，有人潛入艙底，受傷頗重，已經人事不省。”
　　梁澄拉開壹念的手臂，往艙外走去，壹念跟在後面，面上浮起壹抹被人攪了好事的不悅。
　　“人在在哪裏？”梁澄推開屏門，問道。
　　流雲：“還在艙底。”
　　三人來到艙底，飛月站在小榻邊上，壹人躺在上面，身上的衣服皺巴巴地貼在身上，壹看就知道在水裏泡了很久，從梁澄的角度只能看到下頜和鼻尖。
　　見梁澄走上前，飛月便躬身退至壹邊，解釋道：“左腹有處刀傷，受了內傷，眼下正在發熱，已經沒了知覺。”
　　梁澄點點頭，低頭看去，面上微訝，受傷之人竟然是陸重臺，八荒盟少盟主，當日梁澄離開東都時，於芳客來酒樓內用餐，對方在聽到說書人對梁澄贊嘆有加後，當場諷刺梁澄災星降世，自請出家不過惺惺作態掩人耳目。
　　不料今日竟以這樣狼狽的姿態出現在梁澄面前。
　　不過盡管對方曾對他惡語相加，梁澄卻做不到見死不救，況且他心裏有些打算，便決定施了這份救命之恩，於是對飛月道：“先給他包紮，再用些藥退了發熱，至於內傷，等他醒後再說。”
　　言畢，便出了艙底，壹念走到他身邊，問道：“師弟有何打算？”
　　梁澄直言道：“八荒盟掌淮北民間水運，壹直是明元帝放在江湖的棋子，陸重臺身為少盟主，好俠任氣，嫉惡如仇，這種人最重信義，能叫他欠下壹條性命，以後或許能派上用場。”
　　“的確，”壹念頷首道：“此人武功不低，身份也不簡單，按理不會有人對他下手，說不定有什麽內情。”
　　梁澄勾唇，“等他醒了不就知道了。”
　　臨近黃昏之時，陸重臺終於醒了，飛月壹直在底艙看守，陸重臺再知道自己被人救了之後，便想親自向梁澄此船主人道謝。
　　聽完流雲的稟報，梁澄放下手中的茶盞，道：“就說少俠傷重在身，不宜走動，等什麽時候能下床了，再道謝不遲。”
　　陸重臺聽到飛月的傳話時，心裏舒了壹口氣，畢竟對方急著見他，說明自己並未被人認出。
　　而梁澄之所以不馬上見陸重臺，就是為了消減對方的戒心，事實證明，他這樣的做法的確有些效果。
　　壹念顯然也知道梁澄這點心思，於是揶揄道：“師弟到底做過太子，這拿捏人心之道還是會壹些的。”
　　這點伎倆被壹念看穿，梁澄也不覺得難堪，反而大方道：“總要會壹些，不然這麽多年在宮裏豈不白待了。”
　　壹念原本還笑瞇瞇的，聞言眼裏不由閃過壹抹沈思，自從那日梁澄說他此生最恨親近之人欺他瞞他，壹念便開始漸漸地將自己身上的謎團壹點壹滴的暴露在梁澄面前，其實他的有些說法經不起多少推敲，有些事情又太過巧合，若非梁澄願意信他，以他的通透，如何看不出其間的怪異，只怕兩人也走不到今時今日。
　　念及此處，壹念更覺對方壹顆真心難能可貴，忍不住從身後抱住梁澄，耳鬢廝磨道：“師弟，妳這般聰穎，和不猜猜師兄作畫的時候，心裏想的是什麽？”
　　“……”怎麽又扯到那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