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沖明沖覺

　　果然不出梁澄所料，二皇子和六皇子兩黨在朝中咬成壹團，梁澄向明元帝遞了份奏折，直言被刺壹事但憑陛下裁決，他如今既是出家之人，便不好插手其中，之後就安心回到大相國寺裏“養傷”，至於佛誕日籌備事宜，則由方丈覺非大師與禮部壹眾官員主持。
　　不過暗地裏，梁澄派人於暗處日夜輪守大雄寶殿和永寧塔金寶瓶兩處，但是並未發現有何行跡可疑之人，梁澄原本也未抱太大的希望，畢竟上輩子各處監嚴密，凡是趙太後會接觸的事物皆要經過層層排查，但是最後還是讓刺客鉆了空子。
　　梁澄不是沒想過直接阻止這次佛誕日，但是沒有這壹次也會有下壹次，不怕賊上門，就怕賊惦記，與其無法掌控對方下次出手的時日，不如裝作不知，於暗處戒備。
　　多日未回，歸真居依舊戶牖灑然，窗明幾凈，在梁澄離京的這幾月，方丈派來的兩個小沙彌沖明和沖覺日日清掃此處，並未憊懶懈怠。
　　梁澄回來的時候，正好見到兩人在院裏掃著落花。
　　他分辨了壹下，認出了沖覺，十四五歲的少年郎，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不過四月未見，對方竟長高了不少。
　　至於另壹個小沙彌，梁澄之前並未見過，對方畢竟只負責打掃庭院，梁澄不常出門，沒見到也很正常，而他之所以對沖覺有印象，壹是因為有次他從壹念那處回來，正好撞見對方掃著門庭前的積雪，便問了幾句話，二則沖覺畢竟是壹念救回來的孤兒，不由便留了幾分註意。
　　梁澄和壹念踏進歸真居，兩個小和尚都擡起頭來，沖覺見到壹念，雙眼頓時壹亮，不由自主發出壹聲歡呼，“上師，妳回來了！”
　　壹念如今身著素色僧衣，手持佛珠，雙目微垂，面上壹抹安然靜謐的笑容，通身不染塵埃，清氣自生，哪還有之前的疏闊邪氣。
　　他對著沖覺微微點頭，小沙彌便激動得兩頰泛紅，這時壹直默默執帚立於壹邊的沖明緩緩上前，對著梁澄和壹念行禮道：“見過國師大人，見過壹念上師。”
　　“啊！”沖覺這下子也反應過來，有些手忙腳亂地將長帚靠在壹邊的樹幹上，雙手合掌，規規矩矩地見禮。
　　梁澄還記得第壹次見到這小和尚的時候，彼時對方身上無壹絲少年人該有的活力，眉宇間有些孤僻，看著沈默寡言，現下在壹念面前，才顯出壹些勃勃的生氣，梁澄見此不由露壹道柔和的笑來，擡手虛扶道：“不必多禮，離寺多日，多虧妳們幫我打理這歸真居。”
　　沖明明顯看著更加沈穩，始終保持著垂眉斂目波瀾不驚的神色，道：“不敢當，此乃弟子分內之事。”
　　梁澄點點頭，道：“好了，今天這樣就可以了，妳們先回去休息吧。”
　　“弟子告退。”兩人又對著梁澄他們行禮，然後壹壹退出院子，臨走前，沖覺看了好幾眼壹念，見壹念壹直垂著頭跟跟身邊的國師大人說著什麽，並未註意到自己，不由壹臉落寞。
　　關上院門，走出幾步遠後，沖覺越走越慢，忍不住停在原地，回頭望著歸真居。
　　“上師和國師大人看起來關系真是好啊。”沖覺喃喃道：“壹開始沒這麽熟的……”
　　“應該是途中偶遇，之後便壹道雲遊，這才熟稔起來罷。”沖明也望著歸真居，狀似隨意地猜測道。
　　沖覺臉上露出壹道羨慕和渴望，“要是哪日我能跟隨壹念上師遊歷，伺候他起居就好了。”
　　“是啊。”沖明淡淡壹笑。
　　沖覺落寞壹嘆，壹副留戀不願離去的模樣，沈浸在自己的傷感之中，並未發覺身側的沖明，神色間泄出壹絲掙紮，握著長帚的手背青筋畢現，沈默中似乎壓抑著極大的痛苦，十五歲的少年，仿佛用盡畢生克制，這才將自己的視線從歸真居處移開，轉身往外殿走去，聲音輕飄飄的傳來，聽不出壹絲異樣。
　　“等下還要去大雄寶殿裏除塵，趕緊走吧。”
　　“哦……好的。”沖覺抿抿唇，最後壹步三回頭地跟著走了。
　　最近因為佛誕日法會，大相國寺全寺都動了起來，像沖明沖覺這樣的小沙彌，更是轉得跟陀螺似的。
　　二人跟著師兄們將大雄寶殿裏的邊邊角角擦拭了遍，又將舊的蒲團抱出去，換上新的墊子。
　　轉眼夕陽西垂，二人往食寮走去，沖覺走在前面，勞累了壹天，看起來卻不見絲毫疲憊，雙眼神采奕奕的，忍不住回頭對沖明道：“等下要去給國師大人送飯，不知道壹念上師還在不在，說來之前國師身邊好像有個從宮裏帶出來的太監，每次都是他來取的，這次回來卻沒看見他呢，不過也好，要不然這差事也不會落到我倆頭上。”
　　沖明臉上並無太多表情，淡淡道：“妳既然這麽敬慕壹念上師，何不向執事師兄申領去無相居打理事務。”
　　沖覺聞言臉色壹垮，失落道：“無相居的守院僧人是上師親自指的……”
　　“這樣啊……”沖明跟著苦惱地皺起眉頭，忽然湊近沖覺，輕聲道：“我見上師與國師大人頗為親密，妳不若待會請求國師大人留我倆在歸真居後的倒座房住下，我倆又會做齋菜，這樣也好就近服侍國師大人，何況佛誕日後寺裏又會來些小沙彌，我們原先的僧寮也住不下了。”
　　沖覺壹手握拳打在掌心，雙眼晶亮，道：“對啊，沖明妳這主意太好了！而且沖慧他們不就跟在那些長老身邊嗎，我們壹定也可以的！”
　　“那我們趕緊走！”沖覺拉起沖明，加快腳步，領了國師的食盒後，便往歸真居趕去。
　　梁澄在回來之前，曾事先派人跟大相國寺的方丈打過招呼，不過倒是忘了說了膳食自備壹事，為免遭人下毒，梁澄帶了個善烹的仆人，歸真居裏有小廚房，正好用來準備他的飲食，因此在見到沖覺給他帶了晚膳過來的時候，便有些驚訝。
　　“勞煩兩位了，”梁澄有些無奈地指了指桌上冒著熱氣的齋菜，道：“沖覺沖明，看來妳們這趟白跑了。”
　　沖覺壹進來就看到壹念上師，臉上還來不及露出歡悅的神情，就見到案上的飯食，頓時就感覺被人兜頭潑了滿身的冷水。
　　他臉上的失落太過明顯，就像壹只被水打濕的小狗，梁澄見他雙眼期待地望著壹念，心裏壹軟，道：“既然都帶來了，也別浪費，不若妳倆壹道在旁邊的耳房裏用了吧。”
　　“多謝國師大人，”壹直不說話的沖明此時卻上前道：“這樣恐怕不妥，畢竟這是備給大人的……”
　　梁澄打斷他，道：“就當是我賞給妳倆的。”
　　沖明這壹頓，躬身道：“多謝大人上次。”
　　沖覺反應過來，跟著行禮，然後偷偷地看了眼神色清冷的壹念，咬咬牙，道：“大人，弟子有壹事請求！”
　　梁澄微驚，看了眼身旁的壹念，道：“何事？”
　　“弟子和沖明，願為歸真居守院僧人，請大人收下弟子！”怕梁澄不答應，沖覺跪下，焦急道：“弟子很能幹的，會做飯會打掃，力氣也大！”
　　壹邊的沖明也跟著跪下，垂首趴在手背上。
　　“這……”梁澄向壹念遞了個眼神，很明顯，這小沙彌是沖著妳來的。
　　壹念記性很好，幾可過目不忘，雖然當年回寺的時候見他大難不死，便隨手帶回寺中，之後便不再過問，但是基本的印象還是有的，至於另壹個沖明，也是寺裏收的孤兒，正好梁澄不便往大相國寺帶太多仆人，這兒也的確需要壹兩個背景幹凈的人，於是道：“妳那小廚房裏正好缺人手，院門也需要有人守著，這兩個看著也不錯，師弟不如答應下來。”
　　其實對於沖覺這樣的小沙彌，如果能跟在壹些有些地位的師父身邊，的確是個不錯的出路。
　　梁澄雖然不清楚這壹點，但是壹念都這麽說了，他便點頭道：“那妳倆便留下吧，我會跟執事說的。”
　　沖覺大喜過望，對著梁澄和壹念又是壹拜，興奮之情溢於言表：“謝過國師大人，謝過壹念上師！”
　　相較而來，沖明倒是穩重老成得多，跟著謝過梁澄，拎起食盒，與沖覺壹起被流雲領了出去，吩咐壹些事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