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八十七章：衛道夫、犧牲者

　　陳珂望著嬴政疑惑的雙眼，不緊不慢的說道。
　　“如果壹個人壹直在背誦、讀誦壹個東西，那麽他大概率是會下意識認可這個東西的。”
　　“尤其是當他必須是要將這東西背會，且需要考試的時候寫出來的時候。”
　　“他們會潛移默化中，覺著自己所背誦的東西是經典，是不可以推翻的東西。”
　　“而臣令李丞相寫這些東西，也正是為了讓人挑不出毛病。”
　　“至少在原則上挑不出來任何的毛病。”
　　“這樣壹來，這些學子就會如同老秦人壹樣，將陛下奉為神靈。”
　　“等他們前往各地方為郡守、亦或者是縣令的時候，他們就會不自覺地帶動當地的人，壹同信奉著陛下。”
　　“這樣，可以令我大秦上下壹心。”
　　“從這些基層的地方，讓百姓們認可我們，認可朝廷，認可陛下。”
　　“陛下的聖明傳遍整個世界的時候，天下間還會有人跟隨六國之人謀逆麽？”
　　陳珂看著嬴政說道：“不會了。”
　　“到了那個時候，天下太平，壹切動亂都是會消失。”
　　“哪怕有人說陛下的壞話，也會有人舉報，而後將那個人押送到監牢裏面去。”
　　“這便是臣要做到的事情。”
　　聽著陳珂的形容，嬴政都覺著有些雞皮疙瘩從胳膊上冒了出來。
　　他看著陳珂：“真的可以做到麽？”
　　陳珂微微壹笑，走上前去，隨手攔住了壹個學生。
　　“陛下近些日子竟然想要誅殺儒家所有人，我覺著陛下這壹點真的是做錯了。”
　　“妳覺著呢？”
　　還沒等嬴政反應過來，被攔住的那個人當即便是暴怒。
　　只見他怒視著陳珂冷聲道：“妳怎麽能這樣說陛下？”
　　“陛下那麽偉大的人，如果要誅殺儒家，豈不是早就動手了？”
　　“現在才動手，壹定是儒家的人觸怒了陛下！”
　　“此賊當死！”
　　而後，在陳珂看向嬴政的時候，此人高呼壹聲。
　　“此處有逆反陛下的賊子！”
　　“各位同學，速速來將他們抓起來！將他們送到陛下那裏去！”
　　當第壹句話落下的時候，百家宮中幾乎所有的學子都是暴動了。
　　他們怒視著站在那裏的陳珂等人，似乎隨時可以將他們撕碎壹樣。
　　而這個時候，其中壹人好像認出來了陳珂以及嬴政。
　　當即遠處壹個遠遠地聲音呼喚道：“那是陛下與少府！”
　　“是陛下！”
　　壹個個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回蕩在整個百家宮中，所有將嬴政他們包圍的學子都是聽到了這話。
　　於是，所有人幾乎都是在下意識的、瞬間的、沒有絲毫猶豫、沒有絲毫思考的跪俯。
　　“陛下！”
　　“學生參見陛下，陛下萬年——”
　　他們山呼著萬歲，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神靈壹樣，獻上了自己的信仰。
　　嬴政站在那裏，看著往日裏還有些傲骨的學子，今日如同最虔誠的、最瘋狂的信徒壹樣跪伏在自己的面前，突然有些不知道說什麽了。
　　他楞楞的、怔怔的站在那裏，神色有些許的恍惚。
　　“陳珂，妳這法子……”
　　“日後不可輕用。”
　　嬴政是願意看到這些人如同信徒壹樣跪俯在地上的，但他同樣也是不願意看到這些的。
　　他想讓自己的信徒都有傲骨。
　　想讓大秦的人都有自己的思想，而不是如同傀儡壹般聽從著自己的命令。
　　就像嬴政喜歡加班，但嬴政絕對會給足了俸祿和報酬壹樣。
　　嬴政揮了揮手，讓跪伏在地上的信徒起身，而後轉身離開了百家宮。
　　陳珂看著那站了起來，目送著嬴政離開的信徒們，眼睛中帶著些許淡淡的笑意。
　　始皇帝不願意做的事情，他願意做。
　　為了讓中原華夏將周圍壹切避障掃除，可以犧牲壹部分人。
　　最開始的時候，陳珂是不願意做壹些事情、壹些改革的。
　　甚至絕大部分的功勞他都想送出去，因為他害怕自己成為商鞅，更害怕自己讓始皇帝成為「秦孝公」。
　　他壹直用鄙夷的態度觀望著李斯、觀望著當年的商鞅。
　　可如今的他方才知道，為了自己心中所願，而去犧牲，當壹個犧牲品的衛道夫也是壹件好事。
　　他願意成為這樣子的壹個犧牲品。
　　陳珂毅然決然的轉身離去。
　　此去可回頭麽？
　　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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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鹹陽城某處
　　觀望著第四日申領新路引的人，站在壹個小角落中，看不清楚樣貌。
　　他觀察了壹會兒之後，就離開了這裏。
　　此人知道，若三個月內再不起義，只怕他們真的再也沒有任何機會了。
　　……
　　章臺宮
　　嬴政回到章臺宮後，只覺著心神激蕩。
　　他幽幽的嘆了口氣。
　　“陳珂那小子啊，是真的不怕成為另壹個商鞅麽？”
　　嬴政撚著手中的東西，默默地看著面前的燭火跳躍燃燒。
　　“只是，他願意做商鞅，朕卻不願意做秦孝公。”
　　“為國為民者，當受萬民敬仰。”
　　他嘴角抿起壹個冷酷又決然的神色，他望著那燭火。
　　“若有膽敢如當年者。”
　　“殺無赦！”
　　……
　　陳府
　　陳珂隨手將自己手裏的魚食拋下池子，池子中壹池子的魚都在飛速的朝著這個方向而來。
　　就像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壹樣。
　　陳珂壹邊餵魚，壹邊笑著。
　　他的身旁，扶蘇站在那裏，默默地看著池子中的魚。
　　“扶蘇，妳覺著，為何老師要在鹹陽城大張旗鼓的發放路引？”
　　扶蘇看著那上鉤的魚兒說道：“老師是為了釣魚。”
　　“為了讓那些藏在暗中的人知道，若是再不冒頭，便永遠也沒有冒頭的機會了？”
　　陳珂點頭，臉上帶著灑然。
　　“不錯。”
　　“他們既然隱藏在暗中，想要等候著再去圖謀。”
　　“那麽我便是逼他們出來，光明正大的告訴他們，如果再不出來，就沒有機會了。”
　　“妳覺著，這個時候他們會出來麽？”
　　扶蘇搖頭：“不知道。”
　　他坦然的說道：“其實，我更希望他們不出來。”
　　“如此，他們就可以是大秦的百姓了。”
　　“時間久了，就被同化了，就會接受了，就不再是六國之人了。”
　　“而那些首惡，我們早晚會找到他們，而後殺光他們！”
　　很難想象，壹年前的扶蘇會說出這樣的話。
　　但這樣的話出自如今的扶蘇口中，卻很正常。
　　陳珂望著遠處：“妳說的對。”
　　“但，我做事，喜歡斬草除根。”
　　“因為啊——”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