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始皇五年的春天

　　餅子是否吃下，這是中牟郡守的選擇，是否提供這個餅子，是申屠醒悟以及翟昔的選擇。
　　他們並不是為了所求什麽，而是真的看到了現如今朝廷的需求。
　　這個時期的商賈比後世的某些商賈要強得多，他們甚至可以在政府、朝廷著急這個事情之前，無條件的為朝廷政府解憂。
　　但這並不是因為他們心中愛國。
　　而是因為這個時期可以不講道理的強權政治，且沒有任何人敢有、能有意見。
　　比如，始皇帝、甚至是陳珂、或者再繼續往下的中牟郡守壹句話，申屠兩人、甚至是天下大多數的商賈都要死在中牟郡。
　　這便是強權的力量。
　　翟昔和申屠醒悟提前看到了這份強權和不講道理的可能，所以他們提前交好這壹位郡守。
　　當然，或許普通的郡守不至於讓他們如此的討好、甚至是放下身段、放下壹切、不惜任何代價的討好，畢竟捐贈出來這個商行，對於他們二人來說也是傷筋動骨的。
　　但中牟郡、鹹陽城、天海郡這三個郡的郡守，絕對值得。
　　無論他們是申屠醒悟還是翟昔，無論他們是其他的商賈還是富可敵國的哪個某某某。
　　兩個人幹的事情傳到了整個大秦天下，所有的商賈都看到了、聽到了申屠醒悟二人幹的事情，但他們此時還有些猶豫。
　　然而不到半個月，就沒有任何人猶豫了。
　　因為這二人捐獻「商行」的行為得到了當朝左丞相、長安候陳珂的大力贊揚，並且陳丞相親自為二人提筆「義商」二字，而後令人送往中牟郡的翟昔、申屠醒悟二人家中。
　　若僅僅是如此，其余的商賈雖然也會心動，也會捐獻商行，但卻不會太傷筋動骨的捐獻。
　　但接下來的舉動卻是讓所有的商賈心中壹冷，並且迅速的投入大量的資金開始宣傳民生用品，投入到販賣基本的民生用品中，且在進行了壹段時間，所有的東西全都是安排妥當之後，將其捐獻給了各地的朝廷。
　　而後，以翟昔、申屠醒悟二人為首，眾多大商人各自捐獻了壹部分的錢財，共同在鹹陽城成立了壹個新的「商行」。
　　或者說，這些商行已經不能夠叫做商行了。
　　因為陳珂為其命名為「大秦民生供銷社」，甚至是將市物署再次拆分出來了壹部分，然後並入了大秦民生供銷社中。
　　自此，大秦民生供銷社由壹個商賈、幾個商賈所掌握的商行，徹底變成了政府機構、朝廷機關。
　　且品階並不低。
　　其直接歸屬於市物署管轄。
　　當然，原本在供銷社中的那些「人」並不能夠算是大秦文吏的壹員，他們必須是在通過審核，且達到了壹定限制之後，才能夠成功的轉正。
　　如今的他們只是「供銷社」的臨時壹員。
　　而這，也讓天下人見識到了那位已經被傳的神之又神、活像是個謫仙下凡、神謀鬼算的陳珂之謀略。
　　僅僅只是兩個字，就憑空換來了壹個龐大的機構、數不盡的錢財、無盡的人力、甚至被擄走錢財的商賈們還要裂開大嘴，真心誠意的感謝陳珂……
　　這種手段，壹般人怎麽可能做得到？
　　何等心性、何等手段，方才能夠做到如此的壹步？
　　這是令人驚奇的。
　　……
　　章臺宮中
　　嬴政望著身邊的扶蘇，有些感慨的放下了手中的書卷。
　　“扶蘇，妳老師的手段還是如此的酷烈和新奇，竟然想著讓那些無孔不入的商賈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扶蘇卻是有些擔憂：“父皇，老師此等手段，會不會讓那些商賈心中記恨？”
　　“而且，就算這供銷社擁有了大筆資金以及渠道可以獲得基本的民生用品，可是其中的壹些人乃是商賈們的，他們真的……？”
　　嬴政看了壹眼扶蘇，轉而哈哈大笑起來。
　　如今的扶蘇雖然已經有了不少的手段以及上位者的心性，但仍舊是在某些地方有所局限。
　　“扶蘇啊，妳覺這供銷社是做什麽的？”
　　扶蘇有些愕然，這個問題還用詢問麽？
　　他撓了撓頭，看著嬴政：“父皇，供銷社的作用難道不是供給普通民眾、黔首的日常生活麽？畢竟供銷社中所販賣的物品，基本上都是保障民生的。”
　　嬴政笑瞇瞇的看著扶蘇，壹言不發的聽著扶蘇說著自己的想法。
　　而此時的扶蘇突然好像想到了什麽壹樣，有些驚訝的說道：“老師是主動地、自願的、甚至是暗中誘導的想要讓那些商賈插手這供銷社的事情？”
　　他有些不可思議的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其實這個問題並不難找出來答案。
　　排除掉壹切錯誤的答案，即便最後的那個答案再怎麽荒謬，那也是壹個正確的答案。
　　而壹個好的皇帝要擅長在壹堆看似正確的答案、以及壹堆看似錯誤的答案中，尋找到最真實的那個答案。
　　扶蘇看著嬴政說道：“父皇，老師就是想要讓商賈們插手這個供銷社，這樣的話可以為朝廷節省下來不少錢，並且能夠令這些商賈主動地放血？”
　　這是壹個合理的猜測。
　　畢竟供銷社存在的原本功效就是為了民眾們提供基本的民生用品，即便商賈們再想要插手這個事情他們也沒有任何的辦法改變這個供銷社存在的最基本規則。
　　那就是「廉價的基本民生用品」。
　　這是他最基本的規則，也是唯壹的規則。
　　如果這個唯壹的規則發生了改變，商賈們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去掩飾，只能夠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想要改變這個基本規則。
　　可以說，這是壹個非常猖狂、非常冒險的想法。
　　如果換做後世，陳珂壹定百分之壹萬的不會這樣做；
　　因為這個時代根本不用講究任何的規則，他可以用壹種非常蠻橫的、粗糙的、甚至是不講道理的辦法去解決所有問題。
　　那就是——
　　殺。
　　雖然後世中有很多人說「鐵拳」的力量是很強大的、而事實上「鐵拳」的力量也是很強大的，但即便是再怎麽強大也是有顧忌的。
　　但現在的大秦不用。
　　舉壹個簡單的例子，如果現在大秦最有錢的商賈想要挑釁朝廷、開始口出狂言，說朝廷怎麽樣不好，要跟自己壹樣才好，要學學自己，說朝廷打壓了他什麽什麽，甚至企圖捆綁整個天下的經濟為自己保駕護航。
　　那麽這個人的下場只有壹個。
　　死。
　　而且是九族甚至是十族盡滅，然後所有的錢財、家產都被充公。
　　可是當文明發展到壹定的階段就不能夠這樣了，只能夠用壹種緩慢而又平和的「正當」手段讓妳逐漸的變得不能夠那麽的猖狂。
　　即便是到了最後，都不能夠讓那個人「死」，更何況是誅殺九族了。
　　可是只要那個人活著，那個人所造成的影響就壹直存在，所有人都會有壹種「啊，這有什麽，成了我就無敵了，就算輸了不也還是榮華富貴麽？」的觀念。
　　這才是陳珂敢用商賈的原因。
　　在他願意跟商賈們講道理的時候，商賈們唯壹需要做的事情就是開開心心、十分興奮地扒拉著他的大腿，然後等著他放血。
　　因為他可以隨時不講道理。
　　扶蘇認識到了這壹點之後，不由得嘖嘖稱嘆：“父親，老師還是那麽的天馬行空啊。”
　　他撓了撓頭，有些無奈的說道：“只是，老師對那些商賈的惡意是否太多了？”
　　“感覺老師時時刻刻在給這些人挖坑啊。”
　　嬴政搖著頭，久違的大笑著：“哈哈哈哈哈哈，妳管那麽多幹什麽？”
　　“左右也是妳老師，妳老師想幹什麽，妳配合不就行了？”
　　他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妳老師的有壹句話十分有道理，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如今的大秦已經發展到了壹個非常昌盛的局面，如果想要繼續發展，那麽就必須是將「底子」打好。”
　　嬴政打了個哈欠：“哈欠——”
　　他有些疲憊的說道：“行了，這些事情妳慢慢的考慮，還有那些政務——”
　　嬴政指著遠處那壹堆政務，笑著說道：“那些都是留給妳的，妳慢慢適應。”
　　“之前朝會上已經是定下來了日子，現在都快春天了，春天壹來，朕就和妳老師他們壹塊出行了。”
　　“到時候，監國的重任就落在了妳的身上。”
　　嬴政的聲音中帶著壹抹放松和壹絲的猶豫：“這壹次，鹹陽城的任何事情不會送到車隊之中，我也不想要在巡遊天下的時候，還要處理天下間的事情。”
　　他看著扶蘇，聲音難得的帶著些許鄭重與嚴肅。
　　“妳只有兩次機會。”
　　“兩次給朕送去妳處理不了的政務的機會，第三次朕就會回到鹹陽城，結束巡遊。”
　　“妳明白麽？”
　　扶蘇本來是以壹種平靜的心態聽著陳珂教導的，但聽到這裏，心中陡然的壹楞，他以壹種緩慢的姿態擡起頭，看著站在那裏的嬴政，眼裏帶著壹抹不可思議。
　　“父……父皇？”
　　嬴政卻沒有解釋什麽，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然後默默地朝著大殿外走去。
　　只留下扶蘇壹個人坐在章臺宮中。
　　韓談跟隨著嬴政的腳步而離去，整個章臺宮更加寂靜了，只剩下那大殿中日日夜夜燃燒著的油燈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扶蘇當然明白了嬴政話裏面的深意。
　　但正是因為他明白了這其中的深意，他才是非常的不理解、非常的不明白，甚至有些許不能接受。
　　什麽叫做只有兩次機會？什麽叫做不會有任何政務送到嬴政的身邊？
　　在這裏，可能需要解釋壹下「監國」的含義。
　　歷史上的監國並不是說皇帝走了，然後所有的事情都要太子處理，然後皇帝什麽都不知道。
　　如果太子敢這樣子做，那麽第二天皇帝就能回來，甚至皇帝留在京都的人第二天就能夠斥責太子是不是要造反。
　　歷史上的監國，指的是太子處理壹些最基本的政務，且這個處理也不是像皇帝那樣處理完就完事了。
　　而是給出自己的意見，然後令人傳送到皇帝那裏，然後皇帝最終批復。
　　決定這個事情的人還是皇帝，只是太子可以提前「體驗」了。
　　這就像是給妳「皇帝」這個角色的視角以及體驗權，但妳並沒有操控他的權限，只是能夠看壹看皇帝平時幹什麽、處理什麽、感受壹下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然而即便是這種級別的體驗權，歷史上都不常見。
　　更何況是始皇帝嬴政這種大撒把式的「監國」放權？可以這樣說，只要始皇帝壹天不回來，大秦帝國實際上的皇帝就壹天是『扶蘇』。
　　而皇帝什麽時候回來？
　　始皇帝給出了兩個答案，第壹；他巡遊完畢天下。第二；扶蘇有兩件以上解決不了的事情，只能夠求助他。
　　其實還有壹個隱藏的第三個條件：扶蘇將天下治理的不成樣子了。
　　觸發這三種可能性中的任意壹種，始皇帝都會像是壹個為「玩家扶蘇」解決後路的『npc』壹樣，回歸大秦，重新鎮壓天下。
　　當然，這個解決問題是有代價的。
　　代價就是扶蘇也被解決了。
　　扶蘇長嘆壹聲，嘆氣聲回蕩在這章臺宮中。
　　“哎——”
　　這壹聲長嘆中帶著些許的唏噓與些許驚喜、激動、驚疑、等眾多情緒的百轉千回。
　　壹場權利的交接似乎正在緩慢的進行。
　　……
　　冬日的時間過得很快，壹天天的就過去了。
　　很快的，二月份就到了，春天也來了。
　　有些人在春日來臨的時候興高采烈，而有些人則是陷入了沈默的悲傷當中。
　　王琯的家人壹大早就壹身白衣的四處奔走，王琯的五個兒子分別去了不同的地方，分別是陳珂府邸、李斯府邸、王翦府邸、蒙恬府邸、以及鹹陽宮中。
　　陳珂的神色有些沈默，他看著面前跪俯著的壹身素衣的年輕人，伸出手將其攙扶了起來。
　　他看著那人，輕聲道：“不必多言，我會親自前往府上，為王公送行。”
　　那年輕人點了點頭，眼眶通紅的離開了。
　　陳珂則是默默地看著天空之上的風景，良久後才是感慨似的嘆了壹聲：“春天來了，難熬的冬日又過去了。”
　　“可是有多少人葬在這個冬天呢？”
　　他與王琯的聯系並不多，只是些許同僚間的關系罷了。
　　但陳珂開始擔心起來了他真正朋友的身體。
　　——
　　附帶新書的簡介、名字嗷～
　　哎嘿，新書開頭已經給編輯看過了，編輯也說沒問題。麽麽麽麽麽
　　《吾為漢天子》
　　吾為漢天子，斬盡天下賊。
　　綿延四百年的大漢已經走到了盡頭，蒼天之下遍地哀嚎。
　　人道是漢末三國、英才遍地。
　　可諸多英才為何不能讓我大漢再續四百年？
　　這是壹個比劉皇叔更仁義、比曹丞相更奸詐、比孫霸王更勇猛的皇帝。
　　三復大漢，朕即天命。
　　主角大概是壹個和陳珂很不壹樣的人吧，可以說是我理想中想要成為的人，而不是我和陳珂這樣的鹹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