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真正的考驗

　　秋風再起。
　　章臺宮中，扶蘇看到來人的時候，心中突然想到了這句話。
　　他看向遠處的眾人，看著激動地無法自己的墨家、公輸家等壹眾研究院的人，強行的按捺住了內心的悸動和不可克制。
　　扶蘇覺著自己好似是知道了這些人來的目的。
　　但他依舊是要開口詢問。
　　“可是有什麽事情？”
　　左歌當即上前壹步，眼睛中帶著驚喜的神色以及遏制不住的激動、顫動，他整個人都在顫抖，說話的音調都有些不穩固了。
　　仙神之力能夠被竊據為人類所用，這難道不是什麽令人激動的事情麽？
　　“啟稟殿下，我等已經將「蒸汽機」研究制造了出來，此物可以帶動壹列『車』，使其日夜不間斷地運行，可以運送重物。”
　　“此乃仙神之力，此乃上蒼之力。”
　　他猛地跪伏在地上，語氣克制著激動地顫抖：“臣為始皇帝陛下、為太子殿下，獻此物！”
　　扶蘇站在那裏，即便是已經提前知道了大概是什麽事情，但再次聽到這事情的時候他依舊是有些驚愕、有些不可思議，有些難以遏制的激動。
　　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左歌的面前。
　　手上的動作比腦子快，嘴也比腦子快；“快快請起。”
　　扶蘇深深地呼了口氣，試圖將內心的所有想法全都是吐出去，他的眼睛緊緊的盯著面前的人，然後才開口說道：“在哪裏，帶孤去見壹見！”
　　蒸汽機的事情陳珂離開之前曾經跟扶蘇講過，那是十分重要、充斥著神秘、力量以及危險的東西，若能夠得到此物大秦便是能夠飛速前進。
　　即便這種前進中帶著些許的困難，以及危險。
　　左歌看著眼前的扶蘇，聲音堅定而又低沈：“啟稟陛下從，此物如今正在鹹陽郊外，特意畫出來的試驗區之中。”
　　“請陛下隨臣前來！”
　　……
　　西域
　　韓信面色有些滄桑，壹頭黑發中已經出現了些許的白色。
　　佇立在風沙中的他已經在西域四年之久了，他望著漫天黃沙，心中無盡的情緒翻騰著。
　　對於壹個正值青壯年的人來說，整日對著黃沙漫天是壹種真正的折磨，韓信剛開始的時候同樣是這樣想的，他在思考，自己是否做了什麽事情，讓皇帝、讓太子不滿。
　　這種情緒隨著他駐紮在西域的時間延長而延長。
　　壹直到壹年半前，這種情緒到達了頂峰，然而情緒達到頂峰的韓信，卻並沒有如同有些人預判的壹樣暴怒反叛，反而是變得更加的沈靜。
　　他每日枯坐在黃沙的壹處，看著天穹思考著皇帝這般的真正用意，每日手中只拿著壹本兵書，來來回回的翻看著。
　　韓信的身後是已經修建成功的、巍峨聳立的巨城。
　　如今天下有四座城市可以稱得上是巨城，他們分立四方，駐守天下。
　　西域的「平涼城」，中州的「中牟郡城」，南方百越之地的「天海郡城」，以及天下最雄偉的城市、大秦的中心、帝京所在、被稱為萬城之城、萬王之城，有「仙宮」之稱呼的『鹹陽城』。
　　其四座城市各有特色，平涼城在西域之中，迎著漫天黃沙，有壹種孤涼之感，其溝通西域百國，所有西域乃至更遙遠地方的商賈想要前往大秦，必須經過西域！
　　這裏是最繁華的商業之都之壹，與鹹陽、天海並成為三大商業都市，溝通著西方的「沙漠綠洲」。
　　中牟郡成居天下正中，在中州，其交通發達，以「水泥」修建的道路通向四面八方，不僅僅是官道，就連壹部分的民間道路都是已經修建成了水泥路。
　　其間中州大學中人才輩出，大賢更叠，更有諸多賢才著書，天下文化匯聚於此。
　　這裏是最繁華的文化之都之壹、與鹹陽並稱為文化雙子星，是溝通著天下的「文化之心」、「交通之心」。
　　天海郡獨占南方，其與海外的殷商大陸溝通，尤其是這兩年殷商大陸向大秦輸送石油、金礦煤礦等物，連帶著還有許多殷商大陸的商賈之人前來行商。
　　海外之事繁榮也。
　　最後是鹹陽城，鹹陽城之威風哪裏是其他的城市能夠相提並論的？
　　雖然有四大名城之稱呼，但此世間鹹陽城乃是獨壹檔的，若是以級別來說的話，那麽鹹陽城是頂尖的壹級城市，其余的三座城市雖然各有千秋，但也大多數是壹級中上等之流了。
　　和鹹陽城有壁，鹹陽城或許能以壹打二。
　　此時的形勢大概也就是壹超多強罷了。
　　……
　　天海
　　王翦依舊鎮守在天海郡，這並不是因為扶蘇懷疑王翦什麽的，也不是害怕王翦率領軍隊回歸中央會威脅到什麽。
　　只是單純的、王翦不想回去。
　　因為他覺著自己的身體已然不好了。
　　在天海的這幾年，雖然他按照太醫令的方式修身養性，時刻註意自己的身體。
　　但總歸他已經是九十歲了！
　　這是壹個十分恐怖的歲數，自古以來，哪有人能夠活到這個歲數的？
　　在王翦之前，活的最長的人是孟子，活了八十四歲，而如今的王翦比孟子還多活了六歲。
　　他不是身體受到了什麽外部的威脅、也不是什麽毒素、更不是什麽暗傷復發，他只是單純的快要到油盡燈枯的時候了。
　　正是因為王翦知道自己的這個樣子，所以他最近才是有些回光返照。
　　他要為大秦征討百越，將百越之地徹底納入大秦的領土之中！
　　此時的會稽郡郡守府。
　　楊天翼的神色中帶著些許哀愁，他有些莫名的看著身旁的王翦，與王翦相處的這三四年間，其實二人已經成為了友人。
　　否則楊天翼不會留在這裏。
　　他的功勞早已經是十分巨大，朝廷中人、丞相署、甚至是扶蘇本人都親自為其來過信件，詢問其是否願意前往中央為官。
　　自壹郡郡守之位，直接升至九卿之位！
　　這是飛壹般的躍升。
　　而楊天翼對此都是婉拒，親自寫信與太子扶蘇，言明自己想要陪伴王翦最後壹程。
　　這是他的心願！
　　王翦身上披甲，臉色凝重，他回過頭，望著身旁的楊天翼：“妳與老夫說壹說，現在南方之地的情況吧。”
　　“這壹次，老夫要親自上陣！”
　　楊天翼也知道此時王翦的身體情況，當即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悲傷，上前壹步，低聲說道：“王公，經過這兩年的滲透，百越之地幾乎已經被我們滲透的差不多了。”
　　“去歲的時候，甌越首領投降，帶領族中百姓投降，甌越之地並入會稽郡。”
　　“其余的幾個首領見狀不妙，因此聯合了起來，成了「百越聯軍」，現如今占據著壹部分偏向更南方的土地。”
　　楊天翼壹邊說著，壹邊在堪輿圖上寫寫畫畫，勾勒著什麽東西。
　　他低聲的說道：“便是此地了。”
　　楊天翼的神色中帶著幽沈，仿若是有壹葉扁舟在其中沈沈浮浮壹樣，十分的晦澀難明。
　　“這裏是他們暫居之地，以此為根據地對抗大秦。”
　　“我們的人已經探索過了，若是將此地拿下，再往南方便是壹望無際的大海了。”
　　他呼了口氣。
　　此時大秦的領土東邊是無盡的大海，西邊是無盡的山巒，北邊是北海，南邊若能夠拿下百越，便是四方天險以拒。
　　真正的龐大、威嚴的帝國！無人能擋的帝國！
　　王翦微微點頭，然後轉過身子看向遠處的方向，輕聲說道：“此時天地之中，已經沒有大秦的對手了。”
　　“妳與我壹同上書，與陛下求戰！”
　　“老夫要壹戰而定百越之地！”
　　他臉上的神色中略帶著笑容：“此便是老夫能夠為大秦做到的最後壹件事情了！”
　　……
　　鹹陽城，鹹陽宮中
　　扶蘇從案牘之中擡起頭，神色疲憊異常。
　　壹眨眼的時間，他的父皇已經出去巡遊兩年多了，他的記憶卻依舊停留在當初他父皇剛剛離開的時候，那個時候的大秦就像是現在的大秦壹樣。
　　“哎。”
　　扶蘇嘆了口氣，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身旁的楚孟早已經是練了出來，當即上前壹步，將大氅披在扶蘇的身上，聲音中帶著些關切。
　　“殿下，可是要歇息了？”
　　扶蘇微微頷首，他指了指遠處桌子上的東西：“將這些政務送到丞相署左閣當中去，按照往日的舊例去做吧。”
　　“這些事情都是很緊要的事情，必須盡快完成。”
　　楚孟微微點頭，他壹進宮便跟著始皇帝陛下身邊的韓談學習，無論上位者對自己的信任有多少，他都不管，就只是單純的低著頭看地面，看自己該處理的事情。
　　不涉及政務、不涉及任何的朝廷事件、爭鬥。
　　他就是尋常的壹葉扁舟，這才是明哲保身之路。
　　扶蘇壹邊朝著宮殿走去，壹邊心中卻是想著另外壹個問題。
　　他的父皇以及老師快要回來了吧？
　　畢竟前兩年的時候，他父皇以及陳珂老師大多數的時間都是消耗在路上的，這兩年他瘋狂的修路，按照原本的五年計劃，以中牟為中心蔓延四方道路。
　　所以嬴政與陳珂巡遊才會越來越快，因為在路上的時間少了！
　　扶蘇嘴角帶著壹抹笑：“希望老師與父皇盡快回來吧。”
　　……
　　此時的嬴政、陳珂二人正在滿世界的溜達，最開始道路不好的時候，他們走的還是比較慢的，現在道路修建的較為迅速了，就跑的比較快了。
　　馬車上搖搖晃晃，其實他們也沒有去幾個城市，只是去了最重要的幾個城市而已，而且這壹兩年嬴政的巡遊熱情也是逐漸降低了。
　　畢竟這也不是真正的巡遊，而是在給扶蘇壹個機會。
　　嬴政百無聊賴的坐在那裏眼睛中帶著疲憊：“算了，最後壹站吧。”
　　他看著面前的陳珂，語氣十分的真誠：“其實朕給了他機會，不是麽？若是他把握不住，那也不能夠怪朕了。”
　　陳珂聳了聳肩膀，他對於這個事情並不在意。
　　“陛下，無論他是否真正的通過您的考驗，跟我都沒有關系。”
　　“畢竟我是皇黨，您選擇誰我就支持誰，不管是扶蘇殿下還是其他公子，對臣來說沒有什麽不壹樣的地方。”
　　嬴政看著陳珂笑了笑。
　　他只是幽幽的嘆息壹聲：“當時離開鹹陽城，朕與扶蘇說的是，若是給朕送來三次信件，便是失敗，但朕並沒有告訴他，若是想要考驗成功，又是需要做到什麽。”
　　“他竟然也不曾詢問。”
　　嬴政搖了搖頭：“這孩子還是太過於迂腐。”
　　陳珂眉眼中帶著些許笑意：“那若是陛下，陛下會如何呢？”
　　嬴政看著陳珂，神色中帶著些許淩傲：“朕如何？”
　　“妳先說壹說，若是妳，妳會如何？”
　　陳珂聳了聳肩膀：“臣的話，就很簡單了。”
　　“三封信您就會回來，那麽就是說明臣有兩封信的機會。”
　　“第壹封信，試探您的心思，第二封信假兮兮的說壹大堆亂七八糟的事情，將真正的事情摻和在其中，然後您看您的處理方式，從而決定接下來該如何做。”
　　他看向嬴政：“陛下，臣已經說了臣該如何，您會如何呢？”
　　嬴政撫掌大笑：“妳啊。”
　　“若是朕，朕會第壹封信就上報所有人的官位協調，之後的壹系列的事情都看做是他的默認。”
　　兩人對視壹眼，嬴政嘆了口氣：“扶蘇如今壹封信都不曾來，留下的黑冰臺也不曾接收到什麽消息，朝廷中似乎並沒有什麽改變。”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
　　是的，嬴政真正的考驗並不是讓扶蘇主持朝政，這只是最基本的，若只是能夠做到這壹點，那扶蘇並不能夠令嬴政禪讓。
　　畢竟壹個無能守成之輩為君，還不如讓嬴政繼續大力開拓。
　　真正的考驗，是在嬴政已經放海的情況下，真正的掌控朝堂，讓朝堂變得鐵桶壹塊，從「始皇帝」的朝堂，變成他扶蘇的朝堂。
　　唯有擁有這個能力、這個膽氣，才算是壹個合格的繼任者。
　　若連打破前人所建造的權利體系、利益集團的能力都沒有，那怎麽能夠讓前任者放心呢？
　　這才是隱藏在深處的考驗。
　　考試完畢～今天下午改卷子，今天照舊壹章，明天恢復兩章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