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爭奪，生意

　　李治不諳兵法，本想說令行禁止四個字是不是太簡單了些。
　　可唐旭在沈思，蔣巍在沈思，連悍將薛仁貴也在沈思……
　　“是了。”唐旭畢竟親眼看到了賈平安操練那些百騎，所以第壹個醒悟過來，“有了令行禁止，才有了整齊劃壹的陣列，才有了悍不畏死的沖陣……若是軍令不嚴，那萬萬談不上精銳，賈參軍從令行禁止入手，先讓百騎站隊，亂動就打，就罰，如此十日，自然軍令壹下，無所不行。”
　　蔣巍也醒悟了，“某本以為千牛衛就算得上是令行禁止了，萬萬沒想到竟然還有更嚴厲的法子，難怪難怪……”
　　他看著賈平安，眼中迸發出了異彩，就像是看到肥羊的家庭主婦，又像是見到財路的商人，“小賈……”
　　這壹聲小賈喊的特別溫柔，讓眾人雞皮疙瘩壹身。
　　賈平安退後壹步，心想蔣巍好歹也是五香樓的常客，不至於會有別的愛好吧。
　　比如說男上加男……
　　蔣巍情真意切的道：“小賈，可願來千牛衛，只要妳來，此後去五香樓某包了，妳若是想女人……某家中有個表妹，長得花容月貌……”
　　這個勾搭人不對啊！
　　李治覺得不對，但卻願意坐視，等聽到蔣巍的表妹長得花容月貌時，不禁也微微心動。
　　被人當面挖墻腳，唐旭已經忍不住了，但想到若是小賈把蔣巍的表妹那個啥了，想來也是為百騎爭光，就問道：“妳那表妹多大？”
　　蔣巍說道：“二十。”
　　草擬妹！
　　唐旭大怒，“小賈才十五歲，大了五歲！”
　　蔣巍幹笑道：“女大五也不錯……”
　　呸！
　　唐旭呸了他壹口，“小賈是百騎的小賈，陛下看重，這才讓他來了百騎，誰能挖走？”
　　李治心中壹動，才發現自己竟然忘記了賈平安掃把星的屬性。
　　唐旭和蔣巍壹番唇槍舌劍，最後口幹舌燥準備告退。
　　李治想了壹下，“那首詩……誰作的？”
　　他看著賈平安，心想據聞這個少年又詩才，不過如此雄渾的邊塞詩，他應當寫不出來吧。
　　可大才在哪？
　　賈平安低下頭。
　　哎！
　　我本想低調，為啥要問這個呢？
　　唐旭說道：“那日操練疲憊，賈平安就說得像個法子提振士氣，後來就作了這首詩，果然，兄弟們壹聽就精神抖擻。”
　　蔣巍的眼珠子都差點想噴出來了，後悔剛才下手還是太軟了些，應當直接向皇帝懇求，把賈平安弄到千牛衛來。
　　他看了暗自得意的唐旭壹眼，心想若是此刻再次挖墻腳，唐旭會不會和自己拼命……
　　拼命不怕，可唐旭這個狗東西，每次去五香樓都是壹群人，某若是哪日帶的人少了，說不得就會被他報復。
　　李治看了賈平安壹眼，說道：“賞百騎和千牛衛酒食。”
　　他被人簇擁著離去，唐旭得意的道：“回去換了衣裳喝酒。”
　　隨後就是狂歡。
　　胡吃海喝了壹頓之後，興奮的唐旭說道：“去五香樓！”
　　憋了十日的百騎浩浩蕩蕩的到了五香樓，老鴇喜出望外……
　　新來的女妓五花看著不錯，見百騎進來，就矜持的站在邊上。
　　“雅香來了。”她身邊的女妓低聲道。
　　五花擡頭看了壹眼，滿臉橫肉的唐旭讓她沒胃口。
　　“後面那人……咦！是個少年。”
　　“賈郎！”雅香沖了過去，五花癟嘴，“那還是個少年，至於這般饑不擇食嗎？”
　　身邊的女妓艷羨的道：“那可是賈郎君呢！”
　　五花的眼睛壹亮，“他就是賈參軍？”
　　女妓點頭，“就是他。”
　　五花蓮步輕移，緩緩過去。
　　賈平安被雅香攬著過來，沒幾步就見壹女妓站在前方，笑吟吟的福身，“五花見過賈郎君。郎君大才，奴仰慕不已，今日便用郎君的詩獻醜了……”
　　樂聲起。
　　雅香恨不能上去手撕了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可面上卻依舊是笑吟吟的，“賈郎可聽聽她唱的。”
　　老娘詛咒妳唱出破音來！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
　　五花的嗓音微微沙啞，帶著壹股子……莫名的誘惑力。
　　壹曲唱罷，她端著壹杯酒過來。
　　“賤人！”雅香端不住了，恨不能把賈師傅的手臂拉進自己的懷裏。
　　她在等五花敬酒，然後賈師傅拒絕。
　　賤人，妳以為誰都吃妳的那壹套嗎？
　　五花近前，露齒壹笑，“賈郎的風采讓奴做夢都會夢到……”
　　這話真的太直接了，壹點兒矜持都沒有。
　　這等女人也配挑逗老娘看中的男人？
　　雅香心中冷笑。
　　“今日見到賈郎，奴不勝歡喜。”五花仰頭幹了杯中酒，隨後告退。
　　表達了仰慕之情後就離去，壹點都不拖泥帶水，這手段……
　　“小賈……”
　　那邊的唐旭喝的臉色發紅，沖著賈平安招手。
　　等賈平安過去後，雅香悄然起身，去了陰暗處。
　　那個賤人定然覺得自己先前的手段不錯，隨後會來尋老娘示威。
　　最多十息……
　　二、三……
　　“妳勾不住他。”
　　數到六息時，身後傳來了五花的聲音。
　　“妳以為自己能勾住他？”雅香對此也很苦惱，覺得自己千肯萬肯，可賈師傅就是不肯睡自己。
　　奈何？
　　她數次在想少年是不是有些問題，可在偶爾的接觸中，她不禁發出了少年也有偉男子的感慨，覺得不是這個問題。
　　但賈師傅就是不肯啊！
　　五花看著在那邊被唐旭灌酒的賈平安，低聲道：“賈參軍少年有才，前程遠大，可他不會喜歡妳，妳可知為何？”
　　雅香冷笑，“他難道會喜歡妳？看看妳的胸脯，都快掉下來了，這等女人，誰喜歡？”
　　五花笑了笑，“妳的屁股大，所以妳的衣裳都是特制的，後面寬敞，如此遮掩住妳屁股大的醜事……妳說我若是說出去如何？”
　　雅香冷笑，“妳試試。”
　　她緩緩回身，盯著五花說道：“賈郎是我的！至少在五香樓裏，他是我的。”
　　五花嗤笑壹聲，走向了老鴇。
　　和雅香說不如向老鴇表態。
　　“賈郎？”老鴇淡淡的道：“這等大才，留下壹首詩就能讓五香樓生意好許多，他卻留下了三首……誰能讓他在此作詩，誰能讓他多來五香樓，老娘就支持誰。”
　　那邊的賈平安被灌的兩眼翻白。
　　邵鵬心情愉悅，也喝了不少，於是就放松了警惕心……
　　壹個女妓喝多了，近前撲在了他的懷裏，嬌笑道：“郎君為何每次來都不肯上樓呢？今日從了奴可好？”
　　呃！
　　眾人偏過頭去，不忍看著邵鵬那張臉。
　　妳這個不是無稽之談嗎？邵鵬有些無奈，目視唐旭，示意他出來打個圓場。
　　唐旭嘆道：“老邵，其實……也不是沒辦法……”
　　……
　　直至回家躺在床上時，賈平安依舊記得邵鵬大罵唐旭的場景。
　　二人最後以雙雙喝醉為結局。
　　壹覺醒來，剛開門，鴻雁就頂著壹張紅的和蘋果般的臉蛋進來了，“郎君，昨夜下雪了。”
　　賈平安拍拍臉，出去壹看，杜賀帶著人在掃雪，屋頂上白茫茫壹片。
　　“嚶嚶嚶！”
　　阿福看樣子比較喜歡雪，坐在雪堆裏來回翻滾。
　　今日休沐，吃了早飯後，賈平安慢悠悠的轉到了老宅子那邊。
　　因為錢趁手，給錢大方，所以工匠們很是得力，如今能看到半成品的模樣了。
　　工頭信誓旦旦的道：“若是再多請十余人，某敢打賭，年底前就能交房。”
　　這個……真的可以考慮啊！
　　後世有句話，叫做有錢無錢，娶個老婆來過年。
　　換壹個說法，有錢無錢，搬個新家來過年也壹樣。
　　工頭的目光狡黠，但很坦蕩。
　　妳多給錢，我就敢保證提前交房。
　　這也就是人多力量大的那壹套。
　　賈平安微微頷首，工頭歡喜地喊道：“賈參軍說話了……”
　　那些在幹活的工匠紛紛停住，回頭看著這邊。
　　“賈參軍說了，年前能交房，錢……”
　　他回頭再看了賈平安壹眼。
　　賈平安點頭，工頭喊道：“錢不是事。”
　　“多謝賈參軍！”
　　工匠們歡呼了起來，幹活的效率高出了不少。
　　隔壁的門開了，趙賢惠走了出來，“阿福呢？”
　　這個女人擼熊還上癮了，賈平安說道：“在家。”
　　“阿福真有趣。”
　　呵呵！
　　哥更有趣！
　　這女人在尋找說話的借口，賈平安只是裝作不見。
　　這個小賊，果真的讓人痛恨。
　　趙賢惠幹咳壹聲，“聽聞楊德利做官了？”
　　這個……
　　賈平安看了她壹眼，見她的眼中有試探之色，就說道：“表兄在戶部做掌固……”
　　“看倉庫的。”趙賢惠竟然有些猶豫。
　　這個女人，她家也只是普通人家，壹個小吏還不夠？
　　由此可見丈母娘的眼光是無窮高，恨不能給女兒找壹個世上無雙的女婿。
　　“表兄才將得了戶部的嘉獎，事情連陛下都知道。”
　　這個女人虛榮心強，那就用虛榮心去對付她。
　　“陛下竟然知曉他的名字？”
　　趙賢惠其實長得不錯，哪怕是三十多歲的年紀，可依舊風韻猶存。而王大娘的眉目間就能看到她的影子，只是肌膚遺傳了王學友的黝黑，否則也能算是個小家碧玉。
　　她盯著賈平安，心想這個小賊莫不是哄我？
　　“皇帝哪裏能知道壹個小吏的名字？”
　　這女人上鉤了。
　　賈平安心中壹喜，正色道：“表兄查出了大事，長安城中的權貴……前陣子那些權貴高官拿了不少家仆，妳可知此事？”
　　“這個我知道，說是貪了主家的錢，還和朝中小吏勾結，貪了祿米。”
　　“此事就是表兄查到的。”
　　哥看妳上不上鉤！
　　賈平安壹臉雲淡風輕的模樣，“某這便回去了。”
　　釣魚要懂的欲擒故縱的道理，魚兒狡猾，妳別把魚餌往它的嘴邊送，而是欲拒還迎，來回勾引……
　　趙賢惠低頭。
　　能被皇帝知道的小吏，前途如何？
　　難說！
　　楊德利是個鐵憨憨，這個道德坊的人都知道。
　　這樣的女婿可能護著女兒？可能為女兒遮風擋雨？可能讓女兒壹生衣食無憂？
　　這是趙賢惠最擔憂的地方。
　　她擡頭，賈平安已經走遠了。
　　可……楊德利有這個表弟在啊！
　　這個小賊如今越發的風光了，十五歲的縣男，她和街坊聊天扯淡，大家都羨慕的不行，說是從未聽聞過，可見賈平安的得意。
　　甚至有人說賈平安連公主都娶得。
　　酸啊！
　　老娘的心窩子裏為啥那麽酸呢？
　　這樣的好女婿，只是可惜看不上大娘。
　　但楊德利有這樣的表弟，以後還擔心什麽呢？
　　看看賈家修的房子，分明就是兩兄弟以後壹起住的意思……
　　不分家……這多好的兄弟情義？
　　“等等。”
　　趙賢惠小跑跟上，“我去看看阿福。”
　　壹路到了賈家，阿福竟然還認得她，上來壹陣嚶嚶嚶。
　　趙賢惠壹邊揉搓著阿福，壹邊看著邊上閑不住幹活的楊德利。
　　劈柴是門技術活，楊德利幹的津津有味的。
　　這便是本分。
　　不忘本。
　　“楊德利。”
　　趙賢惠招手，楊德利心中壹喜，屁顛屁顛的跟著出去了。
　　哎！
　　這個表兄！
　　賈平安嘆息壹聲。
　　門外，趙賢惠問道：“妳攢多少錢了？”
　　“錢？”楊德利壹臉懵，“沒攢錢啊！”
　　這個鐵憨憨，竟然連私房錢都沒有。
　　趙賢惠轉念壹想，覺得這無可厚非。
　　大唐的規矩，長輩在時，兒孫們不得分家析產，不得藏私房錢。
　　賈家兩兄弟沒分家，自然不能有私房錢。
　　“妳以後想做什麽？”男兒的誌向很重要。
　　楊德利想了想，“某沒想做什麽，就想做事。”
　　趙賢惠……
　　這個鐵憨憨，氣死老娘了。
　　趙賢惠壹路回去，半路看到了壹襲紅衣遠來。
　　竟然是高陽來了。
　　她艷羨的道：“這賈平安以後莫不是真要娶公主？”
　　高陽到了賈家，杜賀等人趕緊低頭。
　　“小賈。”
　　賈平安覺得有些尷尬。
　　妳說進屋吧，男女有別，不進吧，在外面更尷尬。
　　他錯眼看到了鴻雁，心中壹喜，“鴻雁，進來伺候。”
　　封建社會真是好啊！
　　三人進了房間，高陽把馬鞭擱在案幾上，隨意的跪坐著。
　　鴻雁從外面端茶進來，見她跪坐著，身後的曲線傲人，不禁艷羨不已。
　　“上次下註贏了數萬貫，巴陵聽說了，讓我和她壹起做生意……”
　　“什麽生意？”
　　壹聽是巴陵，賈平安就覺得這事兒不對。
　　那個娘們就盯著高陽，壹心想把她拉下水。
　　高陽下水，房遺愛也會下水，隨即房家弄不好也會跟著……這個籌碼不小。
　　高陽雙手托腮，明眸中多了煩惱，“說是塞外有壹批肉牛販賣，沒人敢買，巴陵召集了壹些人，每人出些錢，壹起去進貨，隨後弄到長安來販賣，能掙不少錢。”
　　並不是所有的牛都能耕地，有的牛只能拉車，有的牛只能吃肉。
　　高陽說的大概就是拉車吃肉的那種牛。
　　大唐禁止宰殺耕牛，刑罰頗重。但就像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壹樣，那些有錢人總是覺得偷偷摸摸的去弄些牛肉來吃真是太刺激了，也格外的美味。
　　大唐兵鋒遠及塞外，羊肉源源不斷的送進來，而牛卻因為律法在，依舊不能公開宰殺食用。
　　但……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
　　既然有需求，那些人自然會想辦法把牛弄進來。
　　“妳給錢了？”
　　高陽擡頭，“巴陵信誓旦旦的說了，若是牛送不到長安城外，她壹文錢不少的賠給我。”
　　咦！
　　那個娘們這是想幹啥？
　　做好人好事？
　　賈師傅覺得不大可能。
　　“給了多少？”
　　賈平安微微皺眉，“若是數百貫，此事就撂下，當吃虧是福。”
　　高陽這個娘們就是個棒槌，半個鐵憨憨，不長腦子的典型，用數百貫給她提個醒，賈平安覺得很劃算。
　　高陽神色古怪，竟然有些扭捏的意思，臉還有些紅。
　　這個娘們，沒救了！
　　賈平安仰天長嘆：“給了多少？”
　　“壹萬貫。”高陽雙手捂臉，“妳不許笑話我。”
　　“蠢女人！”賈平安氣得不行。
　　高陽放開手，“我要掙錢養活自己。”
　　“妳有封地，養活什麽？”
　　公主都有食邑，高陽的在高陽郡，虛封萬戶，實封二千戶，不差錢。
　　高陽擡頭，“我總是要養活自己的。”
　　這個娘們瘋了？
　　賈平安覺得有些古怪，“這是走私生意，若是處置不好，後患無窮。”
　　……
　　隨後，高陽進了宮。
　　“妳來為何？”李治最近很忙，每天朝政結束之後，他還得要和各地的朝集使見面，詢問各地的情況。
　　高陽福身，擡頭，“雉奴……”
　　大膽！
　　王忠良想喊，卻沒喊出來。
　　皇帝的小名只有長輩才能說，妳高陽何德何能？
　　難怪尋死。
　　李治擡頭，神色淡然，“王忠良出去！”
　　王忠良愕然，然後帶著人出去。
　　殿內只有姐弟二人。
　　“我這陣子壹直在家中想。”高陽咬著紅唇，“是不是有人威脅了妳？”
　　李治訝然，他這個姐姐堪稱是做事不過腦子的典範，怎地竟然開竅了？
　　“那些人是不是想尋我的錯處，隨後用來威脅妳？”
　　李治：“……”
　　他想笑。
　　皇帝豈能被人這般脅迫？
　　那些人不過是想利用高陽罷了，高陽是公主，能進出宮禁。關鍵是高陽還有壹些朋友，這些朋友有些影響力，若是加在壹起，就是壹股子力量。
　　但讓她這般誤會……也不錯吧。
　　論影帝的誕生……李治點頭，帶些沈痛之色，“朕壹直在忍著。”
　　高陽點頭，“妳放心，以後我定然不會帶累妳。”
　　她轉身就走。
　　這個姐姐竟然這般硬氣了？
　　也這般上進了。
　　李治心中歡喜，想叫住她，最後卻忍住了。
　　高陽出宮，這才想起了賈師傅的交代。
　　——妳們這是在玩走私，先去和皇帝認個錯，就算是被查到了也能從寬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