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人非草木

　　陽的問題雖然問在了點子上，但最終卻沒有得到回答。
　　壹來，大家並不知道到底為什麽，這也不是妳壹言我壹語的分析，就能知道原因的事。
　　二來，雖然看在陽的面子上大家暫時聚在了壹起，但幾乎每個人都沒有壹起行動的打算。
　　包括陽自己也是。
　　終極遊戲並不是報團取暖就能通關的，這次怪談有七天的時間限制，如果不能在規定時間內探索出足夠的信息去通關，所有人都會死。
　　這次聚會，壹是大概了解了關於南枝坊的事，二是和每個要參與【黃泉戲】的玩家確認壹件事——盡管大家都要分頭行動，各自探索，以求效率最大化，但各自的想法要保持聯系，隨時溝通。
　　“可是，如果遇到不能用手機的情況我們要怎麽溝通？”秦滿江問道。
　　他有些疑惑，為什麽大家對這件事是完全默認的態度？
　　先不談厲鬼會不會通過手機作祟，光是信號能不能存在就得打個問號。
　　這時，卻見中年帥大叔密林儒雅壹笑：“沒關系，我的永久道具就是為此而生。”
　　他沒說自己的永久道具是什麽，但他都這樣說了，表達的意思已經很明顯。
　　這位代號為密林的中年玩家，擁有的永久道具很可能有溝通能力。
　　說起來，目前除了醫生和鐘雪燃，秦滿江對其他人的永久道具幾乎壹無所知。
　　甚至是妹妹秦滿意的永久道具他也不知道。
　　不過這種私密的東西，的確也沒必要告訴其他人。
　　離開咖啡廳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大家沒有相約壹起吃個飯之類的，而是各自回了家。
　　聶雲真全程沒有說話，有沈骸過來碰了壹鼻子灰的先例在，大家也沒有再去試探她些什麽。
　　但即便他們都不說，秦滿江也知道，自己已經被懷疑上了。
　　拋開月見草和他的關系先不談，壹個莫名其妙沖上首席的玩家，卻是跟著他壹起來的，光是這壹點就足以令人生疑了。
　　秦滿江忽然停下腳步，走在他旁邊的聶雲真也停了下來，側頭靜靜地看著他。
　　今晚伏城有月亮，月色之下，白霧輕籠，聶雲真的臉瘦得已經脫了形，如果她吃胖壹點，也許會比較好看。
　　秦滿江看著她，問道：
　　“妳到底是誰？”
　　聶雲真怔怔地看著他，灰白的眸子裏，閃動著茫然與無措。
　　“聶……雲真……”
　　月光照在她的臉上，更顯慘白。
　　“是嗎？”秦滿江註視著她，他不想把壹個來歷神秘的人壹直放在身邊。
　　知道“那部”手機其實是永久道具後，秦滿江對她的懷疑更加深了。
　　那是壹個名為【瞳界】的永久道具，後面標註了伏城兩個小字。
　　令他匪夷所思的，是【棺中人】那個怪談通關的瞬間，就是【瞳界】被自己重新激活的那壹刻。
　　這不得不讓秦滿江有了壹些不好的猜想。
　　“……”
　　聶雲真只會安靜地註視著他，不會解釋，也不會辯駁。
　　秦滿江反思著這段時間以來自己的行為。
　　他做了壹些不像自己的舉動，那不是平常的他會做的事。
　　這讓秦滿江自己感覺到了壹些恐懼。
　　這副身體平日裏聽他的話，但在某些時刻，它似乎會產生其他“想法”。
　　仿佛它就是在等待某個時刻的到來壹樣。
　　而聶雲真，就是它等待的其中之壹。
　　她是壹個很危險的人。
　　盡管如今的她根本想不起來自己是誰，但……
　　“三天後，要去南枝坊時妳再聯系我。”秦滿江深吸了壹口氣，覺得還是不能和她靠得太近。
　　說完，秦滿江轉身離去。
　　他剛走出兩步，就聽到身後傳來緊跟的腳步聲。
　　他走，她就跟。
　　他停，她也趕緊停。
　　秦滿江皺著眉頭轉身，看著她：“不要再跟著我。”
　　他快步朝前走去，沒走幾步，又聽到細密的腳步聲，秦滿江壹狠心，再次扭頭：“別跟著我！”
　　聶雲真身體壹顫，呆呆地站在人行道上。
　　她怔怔地看著他，灰白的眸子裏有些不知所措，仿佛不知道自己突然做錯了什麽。
　　秦滿江加快步伐繼續往前走，他的腦子很亂。
　　我現在的做法是對的……
　　這是壹個來歷不明的危險女人。
　　她不知道在怪談中困了多少年，【瞳界】手機裏還存有她的名字，她壹脫困就沖到了首席。
　　她叫我“教授”，她的身體很冰，冰得甚至能刺痛人的手指，那不是正常人應該有的體溫……
　　凡所總總，都表明了她絕對不是壹個善茬。
　　秦滿江快步地往前走。
　　這壹次，他沒有再聽到背後跟隨的腳步聲。
　　月光很冷，霧氣也冷，走著走著，他的速度慢了壹點。
　　可是……
　　她失憶了。
　　她現在什麽都不知道。
　　她在怪談裏困了多少年？這部【瞳界】手機如果是二十年前的遺物，難道她困了二十年？
　　二十年的變化……足以讓壹個熟悉的地方變得面目全非。
　　難怪偶爾能從她茫然的眼神中看到恐懼，難怪她壹出門就緊緊地跟著他。
　　這個世界對她而言，已經不存在任何熟悉的東西了。
　　她在醒來的那刻聯系到了他，聶雲真自己也許都不知道為什麽，但對她而言，他的確是現在的這個世界上，她唯壹“熟悉”的人。
　　秦滿江朝前邁動的步伐，從快到慢，再到……完全停止。
　　他轉過身，看向身後霧氣彌漫的街道。
　　他已經走出了快五十米。
　　夜色與霧氣的朦朧中，即便月色很亮，也是看不清人的。
　　遠處的人行道上，壹個單薄的身影仍呆呆地站在那裏，壹動不動。
　　“……”
　　秦滿江壹言不發，朝著剛才離開的方向快步走回去。
　　聶雲真就站在那裏，不說話，也不動。
　　秦滿江的步伐越來越快，到後來已經小跑起來。
　　很快，他來到她近前，看著這個眼神不知所措，擡頭想看他，又不太敢看他的女人。
　　“我就當做善事了，等妳記憶恢復，就自己出去找地方住。”
　　秦滿江對她說道。
　　聶雲真仍是壹言不發，也不知道該不該回答。
　　“楞著做什麽？”
　　秦滿江扭頭看向她：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