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故人：劉明與魏沫沫

　　那槍聲急促，長短不壹，在小山窩裏回蕩，因為有林間那樹木松濤的吸收，並沒有傳太遠。
　　我們站的位置正好是小山坡的腰口，聽到這槍聲響起，都訓練有素地往道路兩側貓腰躲去，避免被這些人瞧見。
　　追逐的人在密林中穿梭，似乎有兩撥人，相互追逐著。
　　逃的壹方拿著山民的獵槍，而追擊的人，則直接用上了手槍，而且還是人手壹把，火力密集。
　　雙方妳追我趕，沒壹會兒，似乎朝著我們這邊跑了過來。
　　這兩撥人應該都不是集訓隊的成員，因為除了壹把虎牙匕首和工兵揪之外，我們所有學員都沒有攜帶槍械。
　　只是在這深山中，到底是什麽人，膽敢在這裏胡亂放槍呢？是部隊，還是別的什麽人？伏在草叢中的我疑慮重重，轉頭望向了躲藏在山石或者荊棘叢中的隊員，心中有壹種古怪的感覺。
　　等了差不多兩分多鐘，在我的視線中，突然從林子裏跑出壹個肥碩的巨大身影來。
　　這個家夥的腳步遲緩，走走停停，似乎受了傷，或者脫力了。
　　他手上拿著壹把附近山民們常用的苗刀，喘著粗氣，跑動的時候渾身肥肉亂顫，抖啊抖，抖啊抖，蔚為壯觀。
　　而當看到這個胖子的時候，我的瞳孔陡然收縮，心裏面壹陣悸動，便顧不上隱藏身形，朝著他跑了過去。
　　那大胖子見到路邊的巖石後跳出壹個人來，嚇了壹大跳，壹副膽小又恐懼的表情，揚著刀子遠遠地喊，說妳別過來，別過來啊，亞美蝶，過來就砍死妳……
　　他還待裝出兇惡的表情，然而腳下卻被樹根給絆倒，整個人就騰空飛了起來，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幾百斤的肥肉壹擠壓，頓時慘叫壹聲，頭也昏了，腦子也迷糊了，刀子就跌落在了壹旁，口中的血沫子也不斷地湧了出來。
　　我走上前去，大聲叫道魏沫沫，妳還認識我麽？
　　那大胖子艱難地擡起頭來，看了我壹眼，因為痛苦而擠成壹團的臉孔松弛了壹些，略開心，說陸左？妳怎麽會在這裏？
　　我心中歡喜，這個大胖子是我剛剛出道的時候，在江城夜總會裏碰到的壹個小保安，當時他們夜總會裏有壹個小姐去淘寶上胡亂買了壹個泰國古曼童來養，增加媚功，結果後來控制不住，導致客人身死。
　　這個胖子是個有趣的人物，而且他的這三四百斤好肉，也讓人記憶深刻，於是就沒有忘記。
　　我記得最後壹次見他，是我與他老板段叔翻臉，後來經過大師兄調解，最後餞別時，他跟我說他家裏有人是神婆，想回家去學學本事，卻沒想到跑到這裏來了。
　　魏沫沫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的眼神渙散，口鼻處的血沫子卻是越冒越多。
　　後面還有槍聲再響，我連忙拖他起來，才發現他之所以起不來，不是因為被絆倒摔跤，而是身背後中了兩槍，正在往外泊泊地冒鮮血呢。
　　這時候從林中又跑出壹個手提獵槍的精幹男人，正是魏沫沫之前的保安主管劉明。
　　他見到我後，略為壹詫異，然後也不問來由，沖過來，問沫沫怎麽了？我忙說他背後中了兩槍，然後又重重地摔了壹交，爬不起來了。
　　妳們到底是怎麽回事？
　　聽到同伴的傷勢，劉明的眼眶頓時就變得通紅，太陽穴上面的青筋冒起，大喊壹聲：“欺人太甚了！”
　　這話音剛壹落，遠處有壹道槍聲響起來，劉明的身子壹震，往前撲到了躺倒在地的魏沫沫身上。
　　不過他背後有壹個大大的鐵盒子，子彈似乎卡在了那裏，並沒有對他造成什麽傷害。
　　劉明就地壹滾，壹邊找地方躲避，壹邊朝我焦急地大喊，說陸左，妳趕緊找地方隱蔽，那夥人實在是太兇狠了，他們會連妳也壹起幹掉的。
　　沫沫，爬起來，翻到路邊去躲著！
　　我反應敏捷，並不用劉明提醒就貓著腰閃到了叢林中，心中卻更是疑惑，大聲問劉明妳到底惹到誰了？若是官家，我們倒是能夠說得上話的。
　　劉明沒有回話，而是鼓搗了壹下手上的獵槍，朝著林間開了壹槍，把追擊者的腳步給阻擋了壹下。
　　然而那些家夥停止在了林坡上，四下散開，看見了躺在地上喘息的魏沫沫，竟然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將那個靦腆而害羞的大胖子給射成了篩子，不得動彈，血流了壹地。
　　我本來還有些懵，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也不知道劉明和魏沫沫到底處於什麽境地，是好是壞，然而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可愛的胖子就這樣死在了我的眼前，頓時胸腔裏就如同點燃了壹團怒火，大聲質問那夥人，到底是誰？
　　回答我的是精準的點射，子彈擦著我的肩膀飛過，有壹顆還射進了我藏身的樹木上，將這顆大樹震得壹陣顫抖。
　　我的心也在顫抖，我實在想不出到底是哪裏冒出來的這麽壹夥暴徒，居然敢在這深山老林裏肆意追殺，毫無顧忌地開槍射擊任何人，這哪裏還是在中國，簡直就是戰火橫飛的阿富汗。
　　這些家夥，也太囂張了吧？
　　雖然這裏離邊防站有壹段路程，但是如此明目張膽的行為，實在讓人憤怒。
　　他們是毒販子麽？
　　劉明見到魏沫沫被人射死，發出了壹聲受傷野獸般的嘶嚎，也不走了，不斷地變換身位，找準人影射擊。
　　他據說是特種兵出身，槍法實在厲害，沒兩槍，那林間就傳來了壹身慘叫。
　　不過他手上的槍實在不給力，沒壹會兒就啞火了，反倒是被追擊者打得露不出頭來。
　　我已經跳到了壹塊石頭的後面，偷偷地瞧向了叢林中，看到在綠色的籠罩下，有壹些身穿黑西裝的人影，在林間交替掩護，變換方位。
　　壹陣激烈的射擊聲後，雙方僵持，出現了罕有的沈默。
　　過了壹會兒，對面突然傳來了壹個帶著本地口音的喊話：“劉明，交出黃太歲，我們饒妳壹死！”我的左側前方立刻傳來了劉明憤怒的吶喊聲：“古搓，妳個賣友求榮的狗東西，這黃太歲是我和沫沫在山裏蹲守壹個多月才挖到手的，妳們這夥惡狼啥東西都不給就想強槍，還把沫沫給打死了，我日妳先人祖宗，我就是扔到溝溝裏，扔到山坡下，自己吃掉了，我也不給妳們……”
　　劉明還待痛罵，從林子中突然丟了壹個黑色的東西過來，壹鼻子的硝煙。
　　是手雷！
　　我心頭壹緊，我和劉明相隔不過五六米，若這手雷是進攻型的，只怕我也要全身如同篩子了。
　　正在這個時候，壹道勁風吹過，那拋墜過來的手雷在空中突然壹頓，然後反方向地跌落下去。
　　轟隆——砰！
　　壹聲巨大的響聲出現，熱浪翻滾，硝煙卷席，我們都往著後面撲倒在地。
　　與此同時，我聽到朱晨晨在某處忍不住地壹聲痛叫——剛剛使手雷轉向的便是她的飛針，不過因為念頭附著於飛針之上，壹經震蕩，飽受沖擊，便難受得不行。
　　這夥人冷血無情的殺伐手段將我徹底惹怒了，我壹邊匍匐著身子轉移到了後方叢林中，壹邊問不遠處的劉明，壹共有幾個人？
　　劉明回答有七個，壹個本地人，四個日本人，還有兩個越南人，職業殺手那種。
　　根據目前的形勢，我大概理解了，這些人應該跟武田直野那些家夥是壹夥兒的，也就是武田口中的另壹隊人馬。
　　只不過讓人沒有想到的是，他們所謂的尋找，居然是如此蠻橫不講理的搶奪，而且動則殺人，執槍明火，這種流氓行徑，實在是太囂張了，老子要不教訓壹下他們，簡直都不配當這天朝子民。
　　我點頭，表示了解，然後大聲地喊道：“所有人註意，自由找尋目標，無差別攻擊！”
　　說完這話，我將肥蟲子這個大殺器給放了出來，而小妖朵朵也蹦跶出來，這個暴力女撅著嘴巴就朝著前方沖了過去。
　　而得到了我的命令，所有隱藏著的隊員也開始忙碌起來，各自找到位置，然後等待著接敵臨戰的機會。
　　擁有飛針等遠程攻擊手段的朱晨晨，已然抽空射出了兩記——她總共有九根精心鑄就的飛針，都是可以回收再利用的，不過這兩日來的戰鬥，加上剛才被手雷轟擊的那壹根，她現在只剩下七根了。
　　當然，所有的手段中，最為見效的並不是其他，而是壹直擔當配角的肥蟲子。
　　偷偷摸摸靠近追擊者的它終於擔當了壹次主角，在壹片驚叫和哀嚎聲中，原本以碾壓之勢前沖而來的追擊者遭遇了滑鐵盧，發出了只屬於弱者的哀鳴。
　　當槍聲開始稀疏的時候，我、秦振、滕曉、老趙和幾名女隊員開始從道旁林中各處冒出頭來，小心翼翼地接近，然後果斷前沖，到達了追擊者潛伏的地點，只見爛泥地上，橫七豎八地躺到好幾個男人，而壹個身穿著黑色和服的中年男人，則沈著臉在於小妖朵朵的青木乙罡在作僵持。
　　野草遊動，但卻始終也近不了這個渾身冒著紅光的男人身子。
　　也就在我們圍上來的時候，那個剛才還在做堅持的中年男人臉容突然壹緊，鼻子眼睛都湊到了壹塊兒去，雙手捂著褲襠，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