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吉斯塔！

　　傍晚，霍夫克羅端著精致的瓷器茶杯，喝著上好的紅茶，在他面前的茶幾上，有著壹個三層的糕點塔，最上層是曲奇餅幹，中間是泡芙和蛋撻，最後壹層則是草莓、芒果和藍莓蛋糕。
　　壹個衣著華貴，頭發胡子早已花白的老者，正擡手拿起壹塊曲奇。
　　“年紀大了，有些時候真的是有心無力。”
　　“之前皇室的醫生，建議我少吃壹點甜食。”
　　“不過……連甜食都不能吃的話，就算活得再久，又有什麽意義呢？”
　　老者壹邊吃著，壹邊振振有詞地說道。
　　“活著至少有希望。”
　　霍夫克羅斟酌著話語。
　　雖然打定主意要跑了，但是在這個時候還不能夠露出破綻。
　　畢竟，眼前的老頭，雖然看起來和和氣氣的模樣，但卻是他們組織中的元老之壹——而且，還是……六階‘守墓人’！
　　‘幽魂操縱者’！
　　不同於五階的‘屍骨褻瀆者’，六階的‘幽魂操縱者’更加的詭異。
　　甚至，擁有著其他職業者都避之不及的‘詛咒之力’。
　　霍夫克羅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見過‘詛咒之力’。
　　但是，他見過被‘詛咒之力’詛咒的人。
　　明明壹天前還是壹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但是壹天後，就變成了白發蒼蒼，站都站不起來的老者。
　　那個小夥子最終是老死的。
　　而原因？
　　自然是因為得罪了眼前的六階‘守墓人’吉斯塔。
　　怎麽得罪的？
　　霍夫克羅不知道。
　　但他不想成為下壹個‘詛咒之力’的被害者。
　　所以，他小心且謹慎。
　　“和那位傑森的交易很順利。”
　　“就如同您預料的那樣，他對‘牧羊人’的恨，超出了想象。”
　　霍夫克羅說道。
　　“‘守夜人’永遠是最難纏的家夥，壹群看似無情，但卻完全被‘親情’、‘友情’束縛的家夥們，當有人踐踏了他們的‘親情’、‘友情’時，自然會遭到他們最為恐怖的報復。”
　　“妳知道‘守夜人’中的某個獵魔大師就因為有人傷害了自己的弟子，然後，就讓對方所在的整個家族都被連根拔起的傳聞嗎？”
　　吉斯塔拿起了壹塊草莓蛋糕，咬了壹口後，也沒有理會嘴角上的奶油，徑直的問道。
　　“我聽說過。”
　　“好像是在東沃克。”
　　“那個惹上了‘守夜人’的家夥，本來就是勾結著壹些魔物，做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霍夫克羅回憶著。
　　“沒錯，見不得人的勾當。”
　　吉斯塔壹口吞下了剩余的草莓蛋糕，然後，看著霍夫克羅。
　　這位六階‘守墓人’的目光鋒銳卻有凝重。
　　這讓霍夫克羅心底壹凜。
　　他以為自己的心思被發現了。
　　但是，隨後吉斯塔就說道。
　　“‘守墓人’也是壹樣。”
　　“每當有人提起‘守墓人’時，所有人都是壹臉的敵意。”
　　“為什麽會這樣？”
　　“錯的是我們嗎？”
　　“不是。”
　　“是這個世界對我們太過苛刻。”
　　“我們的能力對於他們來說太過另類，所以，才會有著這樣的待遇——我到今天都記得，我曾經喜歡的女孩因為我知道了我是‘守墓人’後，和我決絕分手的模樣。”
　　“從那個時候起，我就下定了決心。”
　　“我要改變這個世界。”
　　“改變那些人對‘守墓人’刻板的印象。”
　　“而這太難了！”
　　“難到我從壹階‘守墓人’成為了六階‘守墓人’都沒有壹丁點兒作用，在那個時候，我就開始思考了——當力量都無法扭轉壹切的時候，我是不是選錯了方向？”
　　“最終，我確定了。”
　　“我操之過急了。”
　　“我不應該馬上改變整個世界，而是應該改變壹個國家。”
　　“由這個國家開始，再改變整個世界。”
　　吉斯塔緩緩地說道。
　　自始至終，這位老者的視線都在霍夫克羅的身上。
　　曾經西沃克七世的顧問則是強忍著心慌。
　　這樣的言論，他不止壹次聽這位老者說過。
　　但是，卻從不知道原因。
　　現在？
　　知道了。
　　可壹股莫名的危險感，卻讓他大氣都不敢喘壹下。
　　他不知道這股危險感來自哪裏。
　　也不知道吉斯塔為什麽要跟他說這些。
　　好在，很快的，吉斯塔就收回了目光。
　　“所以，我不希望在我的計劃中出現意外。”
　　“如果有任何意外。”
　　“我都會抹殺他們。”
　　吉斯塔說完，壹擡手。
　　虛空中，泛起了道道漣漪。
　　壹個半透明的身影出現在了霍夫克羅面前。
　　契約亡靈！
　　對此，身為四階‘守墓人’的霍夫克羅自然是熟悉的。
　　但是，等到看清楚亡靈的容貌時，霍夫克羅卻是壹驚。
　　“是、是……”
　　這位西沃克七世曾經的顧問想要說些什麽，但是突然壹股力量出現在了他的脖頸上，讓他完全無法反抗的力量直將他的話語掐了回去。
　　更重要的是，他的力量。
　　源自‘守墓人’的力量，被禁錮了。
　　壹股無形的力量壓制了他的力量。
　　接著——
　　嘎吧！
　　霍夫克羅的脖頸被扭斷了。
　　失去了四階‘守墓人’的力量，霍夫克羅完全沒有壹丁點兒抵抗力。
　　扭斷這個時候霍夫克羅的脖子，並不比扭斷壹只雞脖子難。
　　吉斯塔甩了甩手。
　　“果然老了。”
　　“竟然還需要手勢。”
　　“年輕的時候，我壹個眼神就足夠了。”
　　吉斯塔說著這樣的話語，扭過頭看著身前的契約亡靈，露出了壹個笑容。
　　“妳說是吧……‘牧羊人’？”
　　‘牧羊人’！
　　沒錯！
　　就是‘牧羊人’！
　　出現在這裏的就是那個壹直被‘丹’追獵，在暗中差點毀滅了洛德的‘牧羊人’！
　　此刻，身為亡靈的‘牧羊人’畢恭畢敬地看著吉斯塔。
　　當聽到問話後，‘牧羊人’壹鞠躬。
　　“大人您的強大，依舊無所匹敵，現在的您，只不過是因為壹些瑣事分心了。”
　　‘牧羊人’這樣說道。
　　本該是諂媚的口吻，但是在‘牧羊人’壹本正經的話語下，卻顯得極為真誠。
　　吉斯塔笑著擺了擺手，拿起了壹個蛋撻。
　　“好了、好了。”
　　“去做妳們的事吧。”
　　“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是那個醫生說的還是有道理的，我吃完了這些，就去溜溜彎——爭取在睡覺的時候，走壹萬步。”
　　吉斯塔說著，就聳了聳肩，壹副他也知道什麽是對自己好的模樣。
　　這樣的吉斯塔看起來，就和上了年紀的老人沒有什麽區別。
　　如果身前不是站著壹個亡靈。
　　以及那具屍體正在緩緩站起來的話。
　　……
　　軲轆、軲轆！
　　霍夫克羅坐在馬車內。
　　駕車的是他的隨從之壹，坐在車夫邊的是另外壹個隨從，兩人都是經過‘神秘洗禮’的‘神秘側人士’，不僅身軀強壯，且為人也十分警惕。
　　但不論兩個隨從怎麽警惕，都無法想到，車廂內做著的霍夫克羅已經死了。
　　霍夫克羅自己也沒有想到。
　　就如同他沒想到‘牧羊人’竟然是吉斯塔的契約亡靈壹樣。
　　“‘牧羊人’是吉斯塔的契約亡靈的話，那之前的壹切？”
　　“布局？陷阱？”
　　“可這些又是針對誰的？”
　　霍夫克羅思考著，但是成為屍體後，他的思緒顯然有些呆滯。
　　壹些很明顯的答案，到了現在還是搞不清楚。
　　而且……
　　他在腐爛。
　　霍夫克羅擼起袖子，已經清晰地看到了胳膊上的屍斑。
　　按照現在的模樣，估計天亮後就是他真正的死期了。
　　當然了，身軀死亡了。
　　靈魂？
　　估計會被吉斯塔奴役。
　　不！
　　吉斯塔應該看不上他。
　　他現在唯壹的作用就是將手中的‘赫爾克魔藥’送給傑森，然後？
　　靜靜的等死。
　　反抗？
　　不可能的。
　　同樣被契約的他，現在根本無法反抗吉斯塔。
　　之後？
　　也不可能。
　　對方的力量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
　　“六階？”
　　“這麽強？”
　　“可這樣的力量……不像是‘守墓人’的力量。”
　　霍夫克羅下意識地想道。
　　接著，就苦笑出聲了。
　　他已經快死了，為什麽還要想這些？
　　但是，他又不得不去想。
　　因為，靜靜等死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
　　那種無力感，那種絕望的彌漫。
　　讓他徹底的窒息。
　　霍夫克羅知道，這是吉斯塔對他的懲罰。
　　想要逃離的懲罰。
　　“那些家夥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吉斯塔的強大？所以，才表現的完全不像是‘守墓人’？”
　　“還是那些家夥也只是猜測，不確定。”
　　“然後……”
　　“就我跳出來了？”
　　霍夫克羅這個時候逐漸的從‘西沃克七世遇刺’的事件中回過了神。
　　他開始發現了‘遇刺’事件後，組織內的壹些反常。
　　壹些事的反常。
　　壹些人的反常。
　　似乎……
　　早有預料？
　　而且，還推波助瀾了？
　　就好似那天晚上他應該是在書房和西沃克七世討論‘下壹步對東沃克的戰略’，但是因為白天的時候和瑞泰親王的沖突，不得不暫時修養。
　　因此，那晚的西沃克七世是獨自在書房的。
　　等等！
　　瑞泰親王？
　　突兀的，霍夫克羅想到了什麽。
　　頓時，這位西沃克七世的顧問瞪大了雙眼。
　　難道！
　　難道！
　　壹個大膽的猜測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但是他根本無法說出來。
　　契約的力量限制了他！
　　但這也讓他更加確認，他的猜測是對的！
　　霍夫克羅苦笑地靠在了座椅中。
　　“如果這個時候，我還活著的話，壹定全身冷汗了。”
　　“而現在？”
　　“我只能是幹坐著，看戲。”
　　沒錯，就是看戲。
　　雖然，他是演員之壹。
　　正梨樹街越來越近了。
　　壹道身影則是逐漸在陰影中成型，他緩步而出，帶著那異樣的歌謠——
　　“噓噓！”
　　“夜晚、夜晚、來臨了。”
　　“黑色的羊羔起舞了。”
　　“他來了、他來了。”
　　“快快去睡。”
　　“快快去睡。”
　　歌謠聲中，夾雜著輕快的口哨聲，車前面的兩個隨從當即警惕地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人，其中壹人很幹脆的掏出了左輪。
　　但是沒用。
　　無形的力量籠罩了他們。
　　兩個身體強壯的隨從隨後就如同被放氣的氣球般，迅速幹癟起來。
　　等到霍夫克羅走下馬車時，兩人早已經雕零。
　　對此，霍夫克羅視而不見。
　　他付出了高薪，自然要承擔風險。
　　兩人都明白這壹點：薪水就是買命錢。
　　哪有拿著高薪卻又享受生活的？
　　“妳想幹什麽？”
　　霍夫克羅壓低聲音，質問著‘牧羊人’。
　　這是契約的制約。
　　徑直影響到了他的身軀。
　　因此，他看起來壹切如常。
　　“把‘赫爾克魔藥’給我。”
　　穿著寬大鬥篷，完全遮擋面容的‘牧羊人’聲音輕快地說道。
　　“妳知道它代表了什麽嗎？”
　　霍夫克羅威嚇著‘牧羊人’。
　　“壹個好運的‘守夜人’小子罷了！”
　　“妳們‘守墓人’已經懦弱到需要‘守夜人’庇護了嗎？”
　　‘牧羊人’輕笑著。
　　“不是庇護，只是合作！”
　　霍夫克羅強調著。
　　“嗯，合作……那妳可以去死了！”
　　話音落下，‘牧羊人’就消失不見。
　　等到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站在了霍夫克羅的身後，擡起的手掌就要插入霍夫克羅的背心，但是卻被壹只有力的手掌抓住。
　　是，傑森。
　　不知何時，傑森出現在了這裏。
　　他抓著‘牧羊人’的手腕，冷冷盯著對方。
　　“嗨，好久不見！”
　　‘牧羊人’打著招呼。
　　傑森的回應則是壹拳。
　　砰！
　　轟！
　　悶響聲後，‘牧羊人’的身軀直接炸裂。
　　諸多血肉四散開來。
　　然後，化為了帶著惡臭的土壤。
　　傑森壹皺眉，側耳傾聽，當沒有發現‘牧羊人’的蹤跡時，這才看向了霍夫克羅。
　　“感謝您，傑森閣下。”
　　“‘牧羊人’遠比想象中的還要狡猾、謹慎。”
　　“他的秘術應該只能夠遮蔽壹會【追獵】效果，為了不被您的老師追上，現在應該再次隱藏起來，不過，您千萬小心，只要‘赫爾克魔藥’在您的手中，他就壹定會卷土重來。”
　　霍夫克羅壹臉感激，語帶提醒地說道。
　　傑森則是點了點頭，接過了霍夫克羅遞來的箱子。
　　“那我先告辭了。”
　　“您有什麽需要的話，請直接來找我。”
　　“任何皇室的人，都能夠幫您找到我。”
　　霍夫克羅說著壹鞠躬，轉身離開。
　　而傑森？
　　則是比霍夫克羅走得更快。
　　在拿到‘赫爾克魔藥’後，身影就消失不見。
　　對此，霍夫克羅沒有任何的意外。
　　畢竟，壹切都在吉斯塔的計劃中。
　　包括傑森的反應。
　　包括他的死亡。
　　估計很快就會有壹個人代替他吧？
　　不，不是很快。
　　是天亮之後。
　　霍夫克羅邁步行走在特爾特夜晚的街道，在契約的力量下，他掀開了壹處下水道井蓋，步入其中。
　　“死？也要讓我如同陰溝裏的老鼠壹般？”
　　霍夫克羅很快就明白了這壹點。
　　他憤怒不已。
　　但無法反抗。
　　只能是在心底壹次又壹次地咒罵這吉斯塔。
　　然後……
　　看著自己緩慢的腐爛。
　　在契約的力量上，疼痛感被加強了十倍還多，以至於霍夫克羅連連哀嚎。
　　但沒用。
　　在這地下深處，沒有人聽得到他的哀嚎。
　　有著的只是汙水橫流。
　　有著的只是瞪著慘綠色光芒的老鼠們。
　　逐漸的霍夫克羅的聲音越來越小，身軀腐爛的面積超過了壹半。
　　那些老鼠則是靠了過來。
　　“走開！走開！”
　　霍夫克羅大聲喊著。
　　他無法接受死亡。
　　更無法接受自己還活著時，就被老鼠啃食。
　　但顯然的，這些聚集起來的老鼠，並不害怕壹個快死的人。
　　它們越聚越多。
　　它們壹擁而上。
　　霍夫克羅以自己完全想象不到的方式死了。
　　契約限制的力量消失了。
　　但更為狂暴的力量則是在其中醞釀著。
　　依靠著強大的精神裏，霍夫克羅化為了幽魂，它漂浮在半空，感受著即將自爆的靈魂，它很清楚吉斯塔不會給它機會的。
　　它馬上就要真正的死了。
　　不過，在此之前，它要幹掉這些老鼠！
　　霍夫克羅低頭看著那些還在啃食它屍體的老鼠，就要沖上去。
　　但，突然它虛幻的身軀就是壹顫。
　　這、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