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畫中女人

　　胖子和男人老老實實的趴在墻上，盡力湊著耳朵聽。
　　“可妳上次沒完全說實話不是嗎？”江城的語氣突然改變，他雙手環胸，靠在沙發靠背上，表現出的氣場令女人的臉色微變。
　　“警官。”黎祖梅急忙解釋說：“我不明白您什麽意思，我之前說的雖然聽起來很詭異，可……可都是真的！請妳們壹定要相信我。”
　　“林晨的作品真的有問題！”
　　江城裝模作樣的在本子上記錄，擡起頭，給了女人壹個繼續的眼神。
　　“把妳上次說的在重復壹遍。”花落十分坦然的看著女人的眼睛，“我們回去會和上次的筆錄作比對。”
　　“好，好的。”女人隨手從桌子下拿出壹瓶礦泉水，擰開後咕嘟咕嘟灌了大半瓶，貌似情緒才穩定壹些。
　　“大概……大概是7月中旬，我收到了林晨的來稿，都是壹些怪談類的故事，她畫的是真的好。”女人似乎進入了狀態，忍不住強調說：“我做這行已經10年了，還是第壹次有作品嚇得我不敢壹個人走夜路回家。”
　　“還記得都是些什麽怪談嗎？”
　　“記得。”女人點頭，“駝背人，假發，無法直視的影子，隙，抽屜裏的指甲。”她數著指頭，壹個壹個清點。
　　“這些雖然也很好，但卻還不至於嚇到我，嚇到我的是最後壹個。”女人喉嚨滾動壹下說。
　　“是什麽？”花落忍不住追問。
　　“是……她自己的故事。”女人說到這裏，表情變得比較奇怪，有恐懼，但更多的還是疑惑，半晌後，才繼續說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和妳們形容，總之，妳們……妳們看看就知道了。”
　　“在哪裏？”
　　花落話音剛落，江城就註意到面前的女人眼神發生變化，“原稿……不是被妳們的人拿走了嗎？”女人疑惑問。
　　“呵。”江城輕笑壹聲，拉回了女人的註意力，用壹種古怪的眼神盯著她，“妳就沒有留下備份嗎？畢竟是那麽精彩的故事。”
　　這次輪到女人的表情變得不自然。
　　江城身體前傾，距離女人十分近，盯著後者的眼睛，“那些東西留下對妳沒有好處，我們是為妳好，不然今天我們是不會來的。”
　　“對不起，我馬上拿給妳們。”女人認錯後，立刻小跑到了另壹側的幾個書架後，折騰了壹陣，然後拿出了壹個黑色塑料袋。
　　當著江城的面打開，裏面是壹個牛皮紙袋，女人從牛皮紙袋裏拿出了壹些紙。
　　捏在手裏，有相當的厚度。
　　“都在這裏了。”
　　裏面就和劉國展示的壹樣，但女人這份明顯是復印件，簡單瀏覽過後，江城拿起了最後壹個怪談。
　　他沒有立刻打開，而是深吸壹口氣。
　　與其它怪談不同，這個怪談沒有名字。
　　女人的解釋是來的時候就沒有名字，但是她給起了個名字，叫起源。
　　“起源？”站在江城身後的莞鳶寧看著女人，眉頭微皺，這個名字給了她壹種很不好的感覺。
　　準確來說，是不安。
　　翻開這份初稿，壹頁頁翻看，江城很快就明白為什麽女人叫它起源。
　　因為……這裏面並非什麽怪談，講述的是壹個年輕女人的故事。
　　故事時間跨度很大，最開始的壹張甚至是兩年前，女人剛來到這座陌生的城市。
　　能看得出來，當時畫者的筆觸還十分稚嫩。
　　接著，女人遇到了壹個對她很好的男人，在畫者的筆下，男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帶女人去遊樂場，生日時為她準備燭光晚餐，在她生病時陪在她身邊……筆下的男人無微不至，筆下的男女幸福又溫馨。
　　在這壹階段，畫者筆下的女人是幸福的。
　　但很快，畫風慢慢產生變化，敘事的視角也變得古怪起來，原本的陽光不見了，背景大部分變為了黑夜，或是陰雨天。
　　整個畫面的色調也彌漫著壹股灰暗的色彩。
　　那個男人開始變得越來越沒耐心，對待女人也十分敷衍，回家越來越晚，甚至夜不歸宿。
　　女人大部分時間變成了自己壹個人。
　　孤單的城市背景下，畫者巧妙地利用色彩的濃厚改變，將女人營造的形單影只，縮在城市的角落裏。
　　再後來，開始出現男人酗酒，打罵女人的畫面，看得出來，女人曾經無數次下定決心離開，但都被男人用各種手段挽留住。
　　畫中的男人很懂女人，知道她心腸軟，更知道她內心深處，其實是愛著自己的。
　　於是他愈發放縱，在畫面裏，出現了更多不堪入目的景象，而女人貌似已經放棄了。
　　畫中的年輕女人將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作品中，房間中有壹副巨大的畫架，她可以坐在畫架前，畫上壹整天，從白天到黑夜，日暮到日出。
　　她的畫工愈發純熟，可隱隱令人心驚的是，她的筆觸卻越來越鋒利，構圖越來越大膽。
　　鋒利的畫筆像是壹把刀，將畫中女人的人生切割的支離破碎。
　　隔著畫面，都能感受到女人心頭壓抑著的絕望。
　　直到……另壹個男人的出現。
　　壹開始對這個男人的描繪很不走心，構圖也十分簡單，就仿佛他是憑空出現的壹樣。
　　這個男人與壹開始出現的男人不同，他很少說話，動作也簡單，更多的時間，他只是默默陪伴著女人。
　　而女人對他也不冷不淡。
　　但隨著時間流逝，兩人的關系越來越親密，男人會十分紳士的蹲下，為她整理裙擺，也會在她生病不開心的時候，在床邊默默陪伴她，貼心的餵水，用刀給女人削好水果。
　　畫面中不再有壹開始的男人出現，幾乎變成了女人與這個男人的日常。
　　這時江城等人已經瞧出了古怪，畫中的女人無疑就是林晨自己，而第壹個出現的男人應該就是李茂申。
　　現在他們的關註點都在這第二個男人身上。
　　恐怕他就是翁情所說的，出現在808房間的那個男人。
　　可古怪的是，畫中的背景都是在林晨的房間，那麽他們相處這麽久，是怎麽做到從未被李茂申發現的？
　　而且……江城皺了皺眉，看到這裏，他明顯感覺到畫上的人物在逐漸縮小，雖然不明顯。
　　很快，他就翻到了最後幾頁。
　　這時畫的邊緣出現了壹個框，是林晨畫上去的，比較精細，明顯是有意為之。
　　男人不見了，只剩下了女人壹個人。
　　再下壹張，也是最後壹幅畫，女人壹個人安安靜靜的坐在畫架前，那個男人依舊沒有出現。
　　可更令江城疑惑的是，這幅畫的畫風也發生了改變，貌似林晨在畫這幅畫的時候，是處於極度恐懼下。
　　坐在對面的黎祖梅臉色都變了，她伸出手指，顫顫巍巍的指向最後壹幅畫，“妳們……妳們看那裏。”
　　她手指的位置是畫中畫架的位置，畫中的女人也在作畫，可在看清那副畫的同時，江城的瞳孔驟然縮緊。
　　這副畫中畫，與前壹張帶有框的畫，壹模壹樣。
　　不。
　　是根本就是同壹張！
　　只不過是將近景拉遠。
　　上壹張畫不僅僅是林晨的畫，也是林晨畫筆下，畫中女人的畫。
　　江城立刻就想通了其中的原委，原來那個出現的男人只是畫中女人的設想，或是壹種願景。
　　是她對現實絕望後，心底滋生出的壹種心理依賴，她幻想出了壹個幾乎完美的男人，來作為現實中那個男人的替代品。
　　而有關這個男人的所有畫作，都是林晨畫中的女人，更確切說是林晨隱喻的自己幻想出來的，現實中根本就沒有這個人！
　　而最後壹張，則是寫實，這才是林晨所記錄的，自己真實的狀態。
　　房間內只有她壹個人，那個男人只存在她筆下的畫中。
　　壹根手指伸出，指著最後壹張畫的角落，那裏貌似是壹面鏡子，林晨的畫十分寫實，將鏡子的反射也畫了出來。
　　鏡子中，畫架前的林晨身後，站著壹個身穿暗色風衣的男人，男人攥著林晨手腕，在畫紙上作畫。
　　而畫中則只有林晨壹個人，舉著畫筆。
　　“那個男人從畫中出來了……”黎祖梅顫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