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 鄭瞎子

　　原本還以為要費壹番口舌，可沒想到，剛打開門，老人的視線就被酒瓶所吸引。
　　然後短暫的猶豫後，就將他們請了進去。
　　三人圍坐在壹張很小的桌子旁，頭頂是壹盞吊著的，發出昏黃色光線的老式燈泡。
　　房間裏很亂，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
　　整間房間的布局也很成問題，沒有窗戶，壹張臟的床單都看不清顏色的床堆在角落裏，上面丟著壹件黑色的皮夾克。
　　皮夾克袖口以及手臂的位置都已經皸裂開，顯得十分破。
　　老人生活的窘迫可想而知。
　　坐下後，老人很自然地從桌子下掏出幾個杯子，眼神直勾勾的盯著江城拿來的酒。
　　江城十分有眼力的打開酒，然後給老人斟了滿滿壹杯。
　　曹陽也沒閑著，依次將帶來的下酒菜打開擺好，都鋪開放在老人十分方便的位置。
　　老人開始還想矜持壹下，對壹股十分正式的眼神看著江城說：“喝酒可以，但妳們要想打探什麽消息，我勸妳們趁早死了這條心。”
　　“老漢我的嘴出了名的嚴。”老人義正言辭道：“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壹個字都不會吐出來，醫院裏的人都知道我老漢最可靠。”
　　“那是那是。”江城放下酒瓶，恭維說：“我們就是單純的敬佩您的為人，想和您聊聊天，長長見識。”
　　看到杯中的酒，老人也不用邀請，立刻迫不及待的抿了壹口。
　　按照他的條件，平時喝的都是壹些上不得臺面的散酒。
　　像這樣，瓶裝的白酒，他已經很久都沒喝過了。
　　尤其是……他眼神瞟了瞟江城身側的位置，那裏還有好幾瓶。
　　老人姓鄭。
　　因為燒鍋爐時壹只眼睛濺進去了爐渣，導致視力出現了問題，長時間的酗酒，那只有問題的眼睛幾乎瞎掉了。
　　醫院裏的壹些人都叫他鄭瞎子。
　　“鄭老先生。”江城舉起酒杯，笑著說：“咱……走壹個？”
　　“走壹個，走壹個！”鄭瞎子心情不錯，拿起酒杯就幹了，曹陽十分有眼力的趕忙續上。
　　70度的烈酒入喉，像是壹陣沸水直接澆在了嗓子裏，然後壹路向下，最後燒進了胃裏。
　　曹陽險些嘔出來。
　　好在最後壓住了，他急忙夾了壹大口菜，然後臉色才緩和壹些。
　　反觀江城，像是沒事人壹樣。
　　和鄭瞎子談天說地，沒壹會，兩人就熟絡起來，曹陽全程都插不上話，就聽著兩人說。
　　同時在提酒的時候，跟著喝。
　　“江老弟！”鄭瞎子看著江城，愈發覺得兩人有緣分，他壹來二去的，喝了不少，唯壹壹只好用的眼睛，也開始泛起了迷糊。
　　他抓了壹把花生米塞進嘴裏，大口的嚼了起來，口中含糊說：“妳有什麽事要問，妳就和……”鄭瞎子打了個長長的酒嗝，“妳就和大哥我說！”
　　“沒有。”江城慢慢品著手中的壹個鴨翅，笑著回答：“我今天過來，就是想和鄭大哥交個朋友。”
　　“胡說！”鄭瞎子看江城已經重影了，但還是堅持道：“妳必須有事！妳要是沒事……妳要是沒事妳就是拿大哥當外人了！”
　　瞇著眼睛，江城吐掉嘴裏的鴨翅，看著鄭瞎子笑說：“那我……就問個問題？”
　　“問！必須問！”
　　鄭瞎子的酒杯已經空了，但他卻仿佛不自知壹樣，還是拿起來做了個喝酒的動作，隨後還吧唧嘴。
　　其實江城後面已經在照顧他了，給他最後幾杯倒的都是帶來的礦泉水。
　　這個鄭瞎子的酒量還不如酒品。
　　這令原本還有壹些期待感的江城有些失望。
　　抽出紙巾，江城擦了擦手，“我住在6層，可附近另壹道走廊裏的房間都被封上了……”
　　江城話還沒說完，就聽鄭瞎子長嘆壹口氣，酒杯鐺的壹聲就砸在了桌上，“唉——，還不是那件事鬧得！”
　　本來迷迷糊糊的曹陽，聽到有門後，立刻精神起來。
　　但江城甩了他壹個眼神，曹陽原本微微張開的嘴，又慢慢閉上了。
　　鄭瞎子停頓了好壹會。
　　江城也不催，就壹邊慢慢喝酒，壹邊等。
　　唯壹那只好用的眼睛開始慢慢變得模糊，鄭瞎子整個人的感覺也變了，像是借著酒勁，陷入了過去的回憶。
　　“那件事……過去了大概有10多年了吧。”鄭瞎子說：“時間過得真快啊，當時我還有壹膀子力氣，哪像現在。”
　　“18年了。”鄭瞎子確認似地說。
　　“怎麽了？”江城十分自然問，還順手又給自己打開了壹瓶啤酒，“那裏18年前就被封閉了？”
　　“這件事還得從頭說起。”鄭瞎子的聲音與之前不同，帶上了壹抹很古怪的滄桑，“6層那道走廊，18年前……是醫院的精神科。”
　　聞言江城拿起酒杯的手頓了壹下，接著小口抿了口酒。
　　精神科……
　　聽著就充滿了故事。
　　“其實那件事發生前，醫院的生意還是很不錯的，許多外面的病人都會選擇來我們這裏看病，尤其是壹些疑難雜癥，我們這裏的很多醫生都是留過洋的。”鄭瞎子沒什麽學識，似乎留過洋在他眼中就是頂厲害的人了。
　　“有壹天我正在幫各病房送熱水壺，結果樓上就開始亂起來了，又是尖叫，又是跑動的聲音，好像……好像還有人打起來了。”
　　“我站在走廊裏，這時樓上就有人跑下來了，我記得是個女護士，手上，身上，都是血，壹邊跑還壹邊喊，說是殺人了！”
　　“然後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聽窗外咚的壹聲，是那種軟塌塌的聲音，很悶，我當時的第壹反應就是有人墜樓了。”
　　“後來我才知道，墜樓的是個男人，他殺了人，殺了自己的老婆，然後跳樓了。”
　　“就在624病房。”
　　“624？”江城問。
　　“嗯。”說到這裏時，鄭瞎子的酒勁都消散了許多，看來這件事對他的觸動相當大，“他老婆就住在624病房，那是精神科的特護病房。”
　　“他老婆……”鄭瞎子用渾濁的眼睛看向江城，壹只手點了點自己的頭說，“他老婆這裏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