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用心若此實良苦
紅男綠女 by 常書欣
2021-10-8 17:19
上回說到,楊偉安排了煤場事宜後,風風火火地夾了壹條煙要去公安局送禮,其實也不算送禮,就是找個說話的由頭罷了,但對於當什麽警察,周毓惠想來想去也理解不了,更不會相信,就當楊偉胡扯著壹樂。
但楊偉卻有自己想法,雖然倉促間不成熟,但有些匪夷所思的想法還是壹個挨壹個湧上心頭,之所以沒有很透露,是因為今天要見的是老上級,這個人手底辦事,實在是他也說不準。不但辦事,但人都說不太準……這個人,實在是不說也罷。
楊偉這糊裏糊塗的壹生,有過愧疚的有倆個人,壹個是從小教如嚴父的師傅,離開華儼寺已經十四五年了,卻再沒有回去過,不是不想回去,實在沒臉回去在師傅的墳上磕頭,壹個曾經天性純樸,壹個師傅眼裏佛性天成的小和尚現如今變成了這個樣子,怕是師傅在地下有知,也要大搖其頭了……
另壹個就是武鐵軍,從壹個鄉下進部隊的大頭兵,無父無母,無依無靠的楊偉其中內心底很自卑,是武鐵軍讓他重新找回了自信,從壹個普通的士兵到壹個特種兵、從壹個不起眼的小兵到全軍的英模,縱使爭議再多,也沒有再敢小看這人。假設沒有過失、沒有自己的放縱、或許自己到現在已經成了壹位終身制的軍人,就即便是轉業了,說不定還真能和武鐵軍壹樣,穿上壹身警服。雖然是武鐵軍親手把自己送上軍事法庭,可楊偉自始自終就對此人恨也恨不起來,在部隊裏,從來不缺乏護犢的上級,但從來也不缺乏原則性,真的觸到了底線,誰也會那樣做的……
對,底線,都有底線,就像社會上壹樣,不要太多地觸級法律的底線……
……
敲門過後,楊偉深深地吸了壹口氣,努力平復了壹下心態……
聽到武鐵軍在辦公室裏喊“請進”,楊偉壹推門,就見得武鐵軍高興地起身相迎了,最不待見最搗蛋的兵,往往是關系最親最近的兵,楊偉和武鐵軍就是如此。兩年不見卻是精神依舊,這個辦公室還是原來的樣子,除了嚴肅還是嚴肅,紅桌黑沙發沒有什麽改變,唯壹改變的就是武鐵軍難得的笑臉,笑吟吟地……
武鐵軍壹落坐,楊偉繞著武鐵軍看,看武鐵軍詫異不已地問:“看什麽看?沒見過呀?”
“我看看妳長白頭沒有?喲,妳挺春風得意,染過了吧。”楊偉笑著,沒好話。
“我為什麽要長白頭?”武鐵軍詫異地問了妳,楊偉這鬼精靈壹眼就看出來,自己還真是染過了。
“兩年多都沒提拔,妳不發愁啊。”楊偉謔笑著。
武鐵軍壹聽,聽得楊偉又在取笑,沒好氣地說了句:“有話說話,沒話滾遠點,中午妳嫂子請妳吃飯,沒事去找她拉家長吧,少跟我這兒胡咧咧。”
再搗蛋也是自己帶出來的兵,估計來以前武鐵軍已經安排好了。
不過楊偉可不是來敘舊來了,胳膊肘支在武鐵軍的辦公桌上,嘿嘿傻笑著:“有話,誰說沒話,我來看妳來,還給妳買了條煙。那……”
武鐵軍接過楊偉遞的煙,兩眼裏俱是詫異,奇怪地說了句:“喲,不錯啊,妳長進了啊,知道孝敬隊長,以前可凈從我這兒拿東西。”
說是說著,自已動手就拆包裝,楊偉在壹邊提醒著:“隊長,這黃鶴樓1916,壹千多塊壹條,我都舍不得抽。”
“那現在抽……坐坐”武鐵軍不客氣地遞給楊偉壹根,點上了。有點欣慰地看著楊偉說道:“為國,瘦了點啊,看來鄉下是苦了點,這兩年幹不得不錯。”
“隊長,妳怎麽知道我幹得不錯?”楊偉有幾分得意。
“上次佟思遙和省隊的去找過妳,他們回來說的。妳也算出息了啊……那個,和韓雪離婚後,沒再找個媳婦成個家?”武鐵軍看樣說話還有幾分小心,怕楊偉多心。
“哪壺不開提哪壺,舊的離了,新的還沒顧上找。”楊偉壹聽佟思遙這個名字,再聽媳婦,心下裏有點黯然。
武鐵軍倒不覺得什麽不對,數落道:“這小子,妳以為結婚就是過家家呀!?哎,我說韓雪這姑娘倒也不錯嘛,妳挑什麽挑?離什麽婚,是不是有倆錢騷的?”
楊偉強自辨道:“哪有,我要回鄉下牧場,人家不回,那我怎麽辦?”
武鐵軍笑了笑:“要我說,這個就是妳不對了,放著城市生活好好不呆著,又鉆山裏折騰起來了,人家壹大城市裏長大的姑娘,怎麽著讓人適應妳鄉下的生活,哎,我說妳可什麽時候才能安生下來。”
“冤枉我了啊……我這是響應黨和國家號召,紮根農村,全力投入到新農村建設中,什麽叫山裏折騰,是讓老區擺脫貧困面貌,像我這麽高尚的人,現在到哪找去?”楊偉大言不慚地說道,壹副被冤枉了辨解的樣子,話頭壹轉又是:“不過,隊長,我現在這麽優秀,可全靠您老培養啊!”
“哈……有長進有長進,嘴上功夫長進不小,不像原來的楞頭青……妳嫂子壹直念叨著,我還真想那天瞅個時間去看看妳辦得那牧場。”武鐵軍笑咪著眼看著楊偉,壹點也不介意。
“歡迎歡迎……不過隊長,我今兒可不是邀請妳看我顯擺去,妳得給我辦點事。”楊偉笑著要撂包袱了。
武鐵軍大包大攬了句:“好啊,說吧!能辦了壹定給妳辦。”
“妳說的啊!?”楊偉指著武鐵軍,戲謔般地看著武鐵軍進了套子,冷不丁就是壹句:“我……我來妳手下當倆天警察成不?”
……
坐著的武鐵軍正壹臉喜色看著楊偉,這話壹出口,武鐵軍先是詫異地瞪著,看楊偉正襟危坐,確認無誤後,壹嘴煙撲地全噴出來了,嗆著了,咳嗽著、笑著、眉毛和眼睛擠到壹塊,好似平生最大的笑話壹般,笑得不叠地掐了煙,半天反應不過來。楊偉倒不介意,笑著看著武鐵軍。
“呵……我說……呵……我說為國,妳在山裏呆了兩年,不是呆傻了吧!妳以為警察都放羊的,隨便折根棍就能當?”武鐵軍笑著,好容易說了壹句完整的話。
“我可禮都給妳送了啊,妳以為我有毛病,來妳這兒還給妳送煙?再說,我身手怎麽樣妳清楚,就妳那特警隊,給我當陪練都不夠格……”楊偉笑著。
“好好……我就知道只要妳壹來,這洋相就百出,……想當警察,行,沒問題,明兒穿上警服,去給老張搭伴看門去!……”武鐵軍笑著,就當和楊偉開玩笑。
“武哥,我不是給妳開玩笑,有這麽個事妳合計合計,您看我說得合理不合理,合理了妳辦,不合理妳別辦……”楊偉看看武鐵軍,正色解釋道:“我個朋友經營的惠揚煤場,前段時候被金村村民哄搶了,就現在還有人天天趁黑來拉煤,我接手了,其實我就想安安生生做點生意掙點錢,可咱沒身份不行啊,總得有個名頭唬唬人吧……我現在的沁山民兵獨立連長,這幫民兵都是鄉裏閑散勞動力,將來經營好煤場,不也給他們找個事幹不是?”
武鐵軍也來了興趣了:“說了半天,這和妳當警察有什麽關系?穿上警服去倒煤,當二道販?妳腦子沒進水吧!?”
楊偉笑道:“不不不,我就是想在金村那地兒煤場設壹個治安室,有倆穿警服的杵那兒,這不帽子大了好辦事嗎,好歹總不至於天天被人偷煤吧!……我要求不高,胡給我們弄幾身警服,就妳們雇的那臨時工那治安協警服,有那麽個樣就成,說不定我還能幫您維持治安呢?這個要求不過份吧?”
“噢,這倒還像句話……”武鐵軍釋然了,要說這也算個辦法。
“那這事能辦不?”楊偉期待地看著老隊長。
“嗯,別人能,妳不能。”武鐵軍笑著搖搖頭。
“那為啥!妳……妳不能抽著我的煙,不替我說話啊,我白送妳了。”
“咂,妳什麽東西妳自己還不知道,給妳根雞毛妳能當槍使,給妳身警服,我怕妳連我也敢不放在眼裏了。”武鐵軍數落道。
楊偉被這話說起身了,看看實在沒有什麽殷勤可獻,把武鐵軍面前的茶杯拿起來,添了點水恭恭敬敬地放領導面前,恬著臉,很低三下四地求道:“武哥,不能壹直用老眼光看人不是,我現在都是沁山應急救援民兵連長,不信妳打電話問沁山武裝部,我們民兵應急救援壹共出勤十幾次,護林防火、抗旱保收,我們給國家和地方挽回經濟損失數十萬元,已經成了壹支屢建功勛的隊伍啊,說不定將來就是壹支保家為國的正義之師吶……”
楊偉正色說道,不過在武鐵軍眼裏,這個賊頭賊腦的小子,越正經的時候越像說瞎話。
武鐵軍不叠地做了個手勢,瞪著楊偉:“停……停……這是我在部隊時候講的話,從妳嘴裏出來我怎麽聽著別扭。”
“嘿……嘿……”楊偉笑著,沒皮沒臉地笑著,求告著武鐵軍,而且他知道,恬著臉求到武鐵軍沒辦法的時候,他就會松口。不過這次武鐵軍絲毫不給松口。反正就壹句話,妳不能辦!……估計武鐵軍太過了解楊偉這性子了,只怕他扣頂帽子又不辦正事。
說著說著,說得楊偉有點毛了,瞪著眼生氣地道:“切!把煙錢還我,白給妳說了這麽好話……”。
“妳急什麽!我還沒說完。我說妳不能辦,沒說妳的人不能辦?……我不能給妳辦,不代表誰也不能給妳辦吧?”武鐵軍神神秘秘地笑笑,故意賣關子。
“啊,有戲!我說隊長,妳這說話啥意思!?”楊偉壹下來勁了。
武鐵軍看著楊偉壹臉急色,胃口被吊得差不多了,這才開口解釋道:“嗯,這事呀,要說也不是不行,全市警力壹直就不足,每年都要招聘大量的臨時工、合同工甚至直接從保安中隊抽調人手,不過妳這身份不行,妳個二勞人員,妳讓人家都怎麽進檔案!不是我不幫妳,兩年前我見妳的時候就想過,實在不行妳回來給我當司機,趁我在臺上,給妳轉到那個事業編制單位給妳找個飯碗,不過妳小子耍得比我還好,我瞎操心了……妳說妳這身份,什麽地方都能去,就是不能從警,我要把妳招進治安警隊伍,我臉紅不紅……就我臉不紅,妳自己難道不覺得臉紅!?”
“武哥……別當官當得說話也官僚,明說不成嗎?什麽臉紅不紅,妳見我臉紅過?”楊偉絲毫倒不覺得臉紅。
“呵……呵……妳就沒臉沒皮,當然不紅了啦。”武鐵軍笑著手指點點,笑著說:“我的意思是,這個治安室可以設,但是得找壹個沒有案底的人牽頭,牽頭的沒案底,手下的人有點小毛病倒也不是什麽大事……而且這個事不能我開口,屁大點的事都讓局長替妳辦呀?我管得過來嗎?”
“那我怎麽辦?”楊偉詫異了。
“我好像聽說妳和皮愛軍關系不錯?金村這壹片直接在他的轄區……如果建治安室,直接掛靠到派出所就行了,派出所的管理嘛,不會那麽規範的,偶而有個小毛病,也是容許的嘛,大不了,妳們犯點錯,將來都把妳們開除了嘛,這事不通過局裏就能辦了……”武鐵軍淡淡地說著,好像自言自語,看著楊偉楞著神聽,卻是止住話題奇怪地問了句:“剩下的事,還用我告訴妳嗎?”
“噢,明白了,行賄行錯地方了,直接找老皮就成是不是?”楊偉恍然大悟。
“對嘍,找我可辦不了……但找他辦了呢!這些小事我也管不著,就知道我也裝不知道,這總行了吧……這煙呢,送了就別想拿回去了,難得妳送我壹次……”武鐵軍謔笑著,把煙放進自己的抽屜裏。
看來這也不是什麽難事,有領導這麽說,楊偉倒放心了,起身就要走,嘴裏說著:“那行,我找老皮去……隊長,妳給老皮打個電話啊。”
“等等……”武鐵軍的臉色變了,喊了句,把楊偉杵在當地了。
……
楊偉壹回頭,就見武鐵軍起身了,踱步過來,拍拍楊偉的肩膀和楊偉並肩坐到沙發上,小心翼翼地說了句:“妳這次回來,是不是沖著王起柱和求君明的死來的,他們是妳什麽人?”
“武哥,這事妳也知道啊。”楊偉心下壹驚,壹直裝著跟沒事人壹樣,不知道這老隊長是怎麽看出來了。
“呵,王起柱是惠揚煤場的經營者,求君明是他的跟班,兩人壹起出的事,妳現在又來接手這個煤場,妳是不是覺得我的智商有問題,連這事也想不到。”武鐵軍笑著說道,好像並沒有十分責備。
“呵,不不不,那能呢?”楊偉笑著,思忖著這話該怎麽說。頓了頓說道:“他們是我的難兄難弟,我流落到鳳城的時候,是他們收留了我,現在倆人死了,壹個還昏迷著,剩下的倆人傷人,都是我朋友,煤場經營不下去了,我回來幫他們支撐壹段時間。”
“為國!”武鐵軍說道:“王起柱和求君明現在已經屬被殺無疑,刑偵隊大案六組已經列為壹號要案偵破,但這個手法呢,應該是慣犯或者老手,流竄作案的可能性大,如果有人謀奪這個煤場的話,那麽這兒就是個險地了。”
“咦!武哥,太長他人誌氣了,我要經營著還怕他們收拾我?”楊偉不屑地說了句。
武鐵軍道:“咂,我不是擔心別人收拾妳,我是怕妳把別人怎麽著了。”
“嘿……”楊偉傻笑著,這倒是句實話。
“妳呢,現在能想到建個治安室維持正常經營秩序,說明妳動腦筋了,不像以前動不動就跟人動手動槍,看來這幾年妳也成長了,這點呢,我支持妳……遇事要冷靜,從大局著想,妳現在也是有家有業的人了,不能和以前壹樣胡混了啊。煤場現在是個好生意,好好幹著積點家底,後半輩子就不用愁了……”武鐵軍語重心長地說道。
“嘿,還是妳了解我……哎,這次妳怎麽就這麽放心,妳不怕我去給我兄弟報仇呀。”楊偉明知故問。
“呵……妳把自己也看得太高了吧,妳要有本事找出這人兇手來,我們倒省事了!”武鐵軍卻是不以為然地笑笑,說了句:“明告訴妳吧,我看王起柱這個案子懸,八成得成懸案,現代的刑偵手段能力也是有限的,這類殺人案有時候不得不等著下壹次類似的案件發生或者嫌疑人自露馬腳之後才有可能繩之以法……什麽報仇不報仇,這都什麽年代還想這些了,抓人拿人,都警察的事,上次妳在郎山受傷,妳嫂子埋怨了壹年多,總覺得對不起妳,以後這些事,還是不要摻合了……天網恢恢,這幫人他們逃不了。妳把煤場經營好,老老實實過日子,比什麽都強。王起柱壹死,就有案子也石沈海底了……不管他原來有什麽事,都和妳無關了!”武鐵軍說著,壹半是勸慰、壹半是隱晦。怕是旁敲側擊。
“沒問題,我現在是商人!嘿……哎,對了武哥,妳有錢不?”楊偉想了句,像是在叉開話題。
“怎麽,又想借錢?”
“不是不是,什麽呀?我現在這農業大戶我還用借妳的錢。我問妳現在有錢不,妳不買房子不買車不買其他什麽?妳沒錢我借給妳呀?”楊偉瞪著眼,看著武鐵軍,擺譜了。
“我為什麽要借妳的錢?”武鐵軍更詫異了。
“我當了幾年大頭兵,津貼連喝酒都不夠,時常借妳的,是不是還有沒還的?妳好歹朝我借壹次,我多少找回點面子來啊,不能這輩子我壹見了妳,老覺得欠妳的人情不是?”楊偉這才撂出包袱來。
“哈……”
武鐵軍爆出壹陣大笑,看著楊偉,玩味地說道:“想得美,這人情我得讓妳壹直欠著,要不我還指揮得動妳……沒門,我就借我也不借妳的!哈……”
兩人扯起來倒也真沒邊沒沿了,武鐵軍倒也真的關照小兄弟,辭令很隱晦地給皮愛軍打了個電話,說是有戰友辦點小事,讓皮愛軍幫襯著……楊偉看這事十有八九能成,幹脆不走了,倆人越扯著熱乎了,武鐵軍好似從來沒有這麽爽朗地笑過了,說著也跟著楊偉沒譜了,就著茶水抽著煙學著在部隊的時候大擺龍門陣,直到文宣梅打電話才想起壹家人要和楊偉吃飯,楊偉壹聽也毛了,壹拍大腿,壞逑了,把周毓惠還扔樓下呢,忙不叠地往下跑……
……
……
把周毓惠送回去交到景瑞霞手裏,楊偉馬不停蹄地回來和武鐵軍壹家子吃飯;吃完飯馬不停蹄地把在家裏午休的皮愛軍找著,打了壹通嘴官司,這皮愛軍是武局長壹手提拔起來的,本來怕煤場的事扯涉到自己想置身事外,這下不行了,可又不想擔事,把楊偉推到了錦繡派出所;楊偉這絲毫不氣餒,還真把局長、分局長的話拿著當令箭,又和派出所的打嘴官司,這兒比較好打,分局副局長都發話了,其實就等於說這事能辦,就看怎麽辦了,不過最終要落在派出所。現任錦繡派出所所長據皮愛軍介紹,姓陜,名勇,是陽明縣裏調回來的,能調到市區當這麽個有油水的所長,楊偉估計不是個等閑人物,好歹市裏有幾分關系。
壹見面果不其然,這所長四十眵歲,白面無須,將軍肚不小,拉著臉,國字大臉被拉成了月字,像是進門就楊偉欠了人家八百吊。再壹聽楊偉說這事,估計是覺得自己的權威有點被蔑視了,壹直說東說西,壹會說警力充實暫不需要人,壹會說這要政治審核過關、壹會又說這治安協警得培訓考核,反正就是答應得不痛快……直到楊偉心領神會,悄悄地塞了五千塊錢,這所長拍拍楊偉塞過來的信封,感覺頗為殷實,再看楊偉壹副誠懇的笑容,暗忖這錢敢不敢收的時候,楊偉安慰道:“陜所長,我和妳們武局長、皮分局長都認識,其實就是借咱們派出所的名聲壓壓陣,咱小門小戶比不得煤老板大氣,可也不能忘了孝敬您啊!就五千,意思意思……放心,皮局長那我也那個了……”
楊偉,壹臉誠實地在撒謊,明顯是說皮愛軍也搞定了。俗話說閻王好鬥、小鬼難纏,可以不給局長送、可以不怕分局長,但基層直屬的派出所,壹個比壹個難纏,這年頭向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不把大家都伺候舒坦了,妳什麽事都辦不成。況且楊偉聽武鐵軍的話裏的意思,肯定是上層不能擔這個責任,只要往下推,而且越是往基層,還不敢不送。
“我說小同誌,楊什麽?這個……這個不合適了,都是熟人,又是分局長安排的……”陜所長反倒有點不好意思,手拍著錢推了過來,那信封如果厚度不夠的話,就不是推了,直接扔了。
“陜所長,妳要不收,我這心裏實在不塌實不是,現在辦事那能缺了這道手續……”楊偉幹脆拉開抽屜直接放所長的辦公桌裏,摁著說道:“別客氣啊……讓別人看著說閑話,我可就更對不住您了……”
陜所長嘴裏客氣著,心下卻是樂得開花了,再沒有強行推讓了,看這年青人也懂事,好感頓時增加了幾分,倆人閑扯了幾句就扯到了治安室上,這陜所長建議道:“小楊啊,妳們準備配幾個治安員?”
“越多越好!”楊偉傻不楞瞪地說了句,把陜所長逗笑了。
“我可醜話說前頭啊,要有違法亂紀出格的事,我可包不住妳,該開除開除、該法辦法辦,治安員和警察不壹樣,那可沒什麽編制,也不需要通過上頭。”陜所長估計是要打預防針,那意思是說,好處我照拿,黑鍋妳自己背。
“沒問題。那還用說,誰要犯了錯誤,我給妳送這兒來。”楊偉大包大攬。
“呵……這就好……還有個事啊,壹般情況下,要建治安室或者治安報警點,所裏都要補助的,警牌、警用標識,還有妳們的警服,還有協警人員的工資補助……”陜勇這會話可客氣多了,想想這平時招個人還得費半天腦袋,壹個順水人情買了五千塊,總得給人家多少辦點事不是。
“等等……陜所長!”楊偉壹副大驚失色的表情說道:“這些事您老操什麽心呀?有什麽情況,我立馬來匯報;您有什麽安排,我們壹切服從上級領導。什麽工資補助,不需要,我們壹切自費,我知道妳們派出所經費緊張,我們怎麽好意思再給您添麻煩。”
看來楊偉這兩年沒白給鄉壹級的領導打交道,客氣話會說了,說得壹套壹套。
“這就好!”陜所長聽得新招人員不占所裏開支,這下更放心了,擺擺手說道:“下樓左手第二間,找劉指導員,填表,明兒領警服,給妳五個指標,改天把人領來,所裏統壹培訓培訓!”
楊偉心下狂喜,不過剛走兩步就回頭又恬著臉笑著說:“陜所長,給十個行不?……我們那兒可都是棒小夥,好多參加過森林救火,萬壹妳有什麽突發情況,我們也能給妳壯壯聲勢……”
那所長壹臉詫異地看著楊偉,心下狐疑,這當治安員協警不是個什麽好差事,平時就能招著兼職的社會閑雜人等,工資又低根本招不到什麽像樣的人。而且有功了是警察的、有過了是協警的,今兒還有人死乞白咧地要當治安員,還倒貼……隨口應了句:“好啊!只要妳養得起,下個月警民共建義務宣傳月,到時候我朝妳要人啊!”
“成!沒問題,我們全力支持……謝謝所長……”
楊偉鞠了個躬,只怕所長反悔,高興地壹溜煙跑了……陜所長憑白逮了這麽個冤大頭,看楊偉走遠了,忍不住幸災所禍地哈哈大笑……
……
……
楊偉是快晚飯時分才回到駐地的,煤場的大門口打了幾個地樁拴著狼狗,活動房沿東北角已經架了六間,帳篷裏冒著炊煙,沿著帳篷蹲了壹溜民兵在吃晚飯,磅房的玻璃窗戶也安好了,原來亂七八糟了院子早已整整齊齊,有些地方還鋪上了新土,看樣民兵們幹的活不少……這地方呀,壹有了人就有人氣,壹有了人氣就看著興旺……
場長的車壹進場,好多人就站起來了,早已吃完飯的賊六和輪子迎著上來了,王虎子和金剛倆大師傅還站著碗在帳篷口,周毓惠也在和牧場裏見過面的民兵閑聊,怕是有心無心地在等楊偉,壹見車來,也跟著站起身。
不過壹下車的楊偉,就把大家逗樂了……
筆挺的警服、兩頭翹的大蓋帽、皮鞋鋥亮,配著壹張嚴肅的臉,說多威嚴就有多威嚴!
正吃著的金剛,馬上吞了只蒼蠅似的,大眼瞪小眼,被噎住了……
端著碗的王虎子,霎時驚訝得兩眼圓睜,爾後是笑得壹屁股坐到地上,那壹碗湯全扣褲襠裏了,又被燙得壹屁股坐起身來,叫嚷著找抹布往褲襠裏塞,壹時間洋相百出……
賊六和輪子倆人,攬著笑翻了……景瑞霞笑得直不起腰來……
民兵們除了見那身衣服不太合身之外,倒也沒覺得這向來神出鬼沒的場長有什麽可笑的,反倒是王虎子把大家逗樂了……
吊著繃帶的周毓惠倒是知道前情,卻沒想到楊偉真個就穿了警服回來了,大慨是知道楊偉的身份,那警服現在穿在楊偉身上怎麽看怎麽別扭,也跟著大家壹臉笑意……
“笑什麽笑?嚴肅點……”壹身警服的楊偉路過賊六和輪子,壹人腦袋上輕輕扇了壹巴掌。不過越讓嚴肅越覺得可笑。
王虎子不叠地跑過來,繞著楊偉看看,又拽拽袖子,拉拉後襟,懷疑地說道:“哥,這不是假的吧?我怎麽看著像地攤貨呀?”
“滾!妳懂個屁,正宗治安員服裝,錦繡派出所發的。以後我屬於派出所的外圍警務人員,像妳這種違法亂紀份子,小子點。”楊偉正正衣領,不理會王虎子,繼續往前走。
站到壹臉詫異加笑意的周毓惠面前的時候,楊偉也忍不住笑了,兩手壹攤笑著說道:“我都說了,壹切皆有可能……看,我又回到革命隊伍裏了!”
周毓惠捂著臉,本來抿著嘴笑,現在是撲哧壹下子被逗得前俯後仰,半晌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