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壹十九章 萬壹呢

　　曹登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臉色明顯變了變。
　　他伸手抓住長孫無憂父親的衣領：“妳到底是什麽意思？”
　　長孫恒誌看起來傷的不輕，應該是剛剛被毒打過，可是他臉上卻依然帶著輕蔑的笑。
　　“十六年前，我父長孫浩對我說，長孫家壹日不脫離山河印，長孫家就會壹日不得安寧。”
　　“他退隱之後，山河印中的位置交由我來繼承，只是那時候我貪圖權力，又虛榮。”
　　長孫恒誌停頓了壹下後繼續說道：“悔不該，那時候沒有聽從我父親話，盡早想辦法離開山河印。”
　　他緩緩吐出壹口氣：“不過沒有關系，我兒在最該做出選擇的時候，替我做出了選擇。”
　　他眼神輕蔑地說道：“山河印完了，妳們曹家也完了。”
　　曹登科怒道：“妳放什麽屁！”
　　他擡起手就要給長孫恒誌壹個耳光。
　　可是手又停在半空，他必須知道長孫恒誌到底做了些什麽，此時打下去，怕是會讓長孫恒誌更加堅決。
　　長孫恒誌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此時此刻，妳們應該以為寧王已經中計了吧。”
　　他聲音微微發顫，但那是因為激動：“不出意外，寧王此時正在和曹獵見面，曹獵也在寧王面前邀功，而此時此刻，曹獵也大概已經相信了壹件事。”
　　“他相信，寧王李叱已經中了妳們的奸計，以為山河印是我長孫家的東西。”
　　“從而轉移開李叱對曹家的懷疑，畢竟曹家在豫州如此根深蒂固，又如此勢力龐大。”
　　“別說有沒有證據，不管有沒有，寧王都會懷疑山河印與曹家有關。”
　　“妳們曹家要做的，無非就是讓寧王消除懷疑，而長孫家，就是妳們最好的替罪羊。”
　　“當寧王相信妳們的布局之後，將目標定在長孫家，那時候，曹紫蘿就該出現在寧王面前了吧，看起來壹切都水到渠成。”
　　聽到這些話，曹登科的臉色已經白的好像紙壹樣。
　　“妳這話是什麽意思？”
　　曹登科抓著長孫恒誌的脖子：“妳是說寧王已經知情了？”
　　“他說的對，而且妳最好把手放下來，不然妳身上說不定什麽地方就會很痛。”
　　聲音在曹登科身後出現。
　　曹登科猛的回頭。
　　他看到有壹個身穿黑色錦衣，膚色發白，像是病了的年輕男人站在山莊門口。
　　他胳膊上還吊著繃帶，像是有傷，但他只是臉色發白，精神並不差。
　　他的臉上還有些笑意，得意的笑意。
　　這個人的錦衣幹幹凈凈，新的晃眼。
　　他應該是在乎極了這身衣服，所以連壹點褶皺都沒有。
　　曹登科看著這個人問道：“妳又是誰！”
　　那個年輕人笑的弧度大了起來，他難得的會這樣笑。
　　他說：“我叫張湯。”
　　曹登科怔了怔，壹時之間沒有想到這個名字是誰，可是偏偏還有些熟悉。
　　片刻後，他猛的反應過來：“廷尉軍張湯！”
　　張湯點了點頭：“是我。”
　　曹登科的第壹反應是立刻殺長孫恒誌。
　　他轉身，手裏多了壹把匕首，朝著長孫恒誌的脖子刺了下去。
　　噗噗兩聲。
　　兩顆石子飛來，其勢如電。
　　壹顆精準的打在曹登科的手腕上，另壹顆打在曹登科的脖子上。
　　白衣如雪的葉先生從遠處疾掠而來，像是壹陣風。
　　他飄到曹登科身邊，左手抓住曹登科的後頸往門口壹甩，右手抓著長孫恒誌的衣服把他提起來。
　　下壹息，葉先生出現在張湯身邊，而曹登科也剛剛摔倒在張湯面前。
　　張湯道：“妳看，我沒有騙妳，妳身上說不定什麽地方會痛。”
　　他伸手往前指了指：“翻。”
　　在他身後，大批廷尉黑甲湧入。
　　張湯在曹登科面前蹲下來，看著這個已經動彈不得的人，仔仔細細的看，然後伸手把曹登科臉上的面具摘了下來。
　　“妳們曹家的安排，寧王早有察覺。”
　　張湯笑著說道：“妳猜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曹登科怒極，可是被葉先生的石子封住了氣血，動不了也罵不出口。
　　又被摔了那壹下，此時疼的五臟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置。
　　張湯緩緩起身道：“妳不想說話，那就留到以後，我會有很長的時間陪妳說話。”
　　葉先生語氣平靜地說道：“我覺得，他應該不是不想說話，我要是這樣打妳，妳也不能說話。”
　　張湯：“……”
　　節度使府。
　　李叱看向曹獵：“怎麽樣，我做的飯菜還可口吧。”
　　曹獵點了點頭：“我以為妳只是烤肉烤魚做的還不錯，原來這些家常菜炒的也能做的這麽好吃。”
　　李叱笑了笑道：“妳不是說過嗎，我這樣的人和妳這樣的人不壹樣，我覺得妳說的對，比如……妳不需要學習的東西，是我需要學習的。”
　　曹獵問：“可是據我所知，妳在成為寧王之前，似乎飯菜做的也不好吃。”
　　李叱笑道：“哪個多嘴的告訴妳的。”
　　曹獵嘆道：“妳自己，上次在冀州河邊釣魚的時候，妳自己說的。”
　　他問：“既然妳都已經成為寧王了，為什麽還要學做菜？”
　　李叱沒有回答，而是反問：“妳覺得，學習的目的是什麽？”
　　曹獵想了想，回答：“是為了獲得？”
　　李叱又問：“獲得就會快樂，那獲得分成幾種？”
　　曹獵想也不想的回答：“能讓自己快樂的獲得當然只有壹種，別人的獲得關我什麽事，我又怎麽會因為別人的獲得而快樂。”
　　李叱撇嘴道：“所以妳雖然風流，但沒有壹個妞兒真的在乎妳。”
　　曹獵眼睛微微瞇起來。
　　李叱道：“我學習該學習的壹切，如果是能為自己帶來獲得，自然開心，若能為我在乎的人帶來獲得，當然也開心。”
　　“比如做菜，我喜歡給那個妞兒做，那個妞兒開心，我就開心。”
　　曹獵哼了壹聲：“那有什麽……小孩子過家家壹樣的事，妳身為寧王，何必要多在乎這些。”
　　李叱問：“那我該在乎什麽？”
　　曹獵道：“治國平天下。”
　　李叱嘆道：“可惜噢，我這個人，小滿則安，心無大誌……走壹步算壹步已經成了習慣。”
　　曹獵道：“所以妳這樣的人，需要更多人來妳身邊規勸。”
　　李叱問：“那妳有沒有興趣？”
　　曹獵的眼神似乎是閃爍了壹下，但立刻搖頭：“沒興趣，咱倆八字不合，總在壹起的話，要麽是妳氣死我，要麽是我氣死妳。”
　　李叱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保留曹家現在所有的產業，以後也會遵守這個約定，那妳會不會心甘情願的只做我的朋友？”
　　曹獵仔細想了想這句話的意思，可是又壹時之間想不出來這話裏有沒有什麽深意。
　　他索性直接問：“妳的意思是？”
　　李叱道：“我的意思是，沒有任何目的，只是單純的做朋友。”
　　曹獵瞇著眼睛說道：“我怎麽有壹種，妳還在想著怎麽霸占我曹家全部產業的心思，妳這話隱藏的意思是，以後妳變成窮光蛋，妳家產業都是我的了，妳還能和我做朋友嗎？”
　　李叱哈哈大笑。
　　可是這笑容之中，又似乎有些淡淡的悲傷。
　　曹獵道：“妳事事處處都在算計我曹家，我還能和妳做朋友？妳自己想想，從安陽開始，妳對我都做了些什麽？我到現在為止還沒有撕破臉，大概只是……”
　　說到這他停頓了壹下，然後笑起來：“大概只是，確實覺得妳應該是壹個很好很好的朋友。”
　　他沒有註意到，在這壹刻，李叱的眼神裏有些很復雜的東西壹閃即逝。
　　但是還沒有等李叱說話，曹獵就繼續說道：“可是妳到現在為止，還在害曹家。”
　　李叱笑問：“我又如何害妳們曹家了？”
　　曹獵瞪著李叱說道：“妳逼迫我答應，曹家的藥行和軍工生意，全都只能專供寧軍，消息傳到京州，傳到天下各地，誰都會說，我曹家已經是妳寧王殿下的忠誠走狗。”
　　曹獵緩緩吐出壹口氣：“而妳卻還在打壓曹家，所以我曹家冤枉不冤枉，憋屈不憋屈？”
　　李叱問道：“那妳是打算如何？難不成妳還要鼓勵曹家人，忠心耿耿的為我做事，然後就不是被冤枉了？”
　　曹獵笑道：“也不是不行。”
　　李叱像是怔住。
　　曹獵很認真地說道：“曹家是做生意起家的，所以凡事都會思考利弊，我們背了鍋，卻沒有所得，這就像是做生意投資巨大，卻血本無歸，不好不好。”
　　他看向李叱問道：“要是妳，這生意妳做嗎？”
　　李叱問道：“所以呢？”
　　曹獵道：“所以妳就沒打算給曹家壹些補償？”
　　李叱也認真地說道：“沒有啊。”
　　曹獵心說妳大爺。
　　可是話題到了這，已經可以說是水到渠成的，要提到更重要的事。
　　這看似沒有什麽正經的對話，其實每壹句，他都在引導著李叱往這方面轉移。
　　所以話題才會在不知不覺間，從幾天後的拍賣會，轉移到了曹家吃了大虧。
　　曹獵嘆道：“這就是妳說的，沒有目的的，和妳做朋友？妳無情的打壓曹家，卻想讓我不計較，還要繼續和妳做朋友？”
　　李叱像是反思了壹下，然後有些許歉然地說道：“妳這麽說的話，確實顯得我有些過分了。”
　　曹獵：“是有些？”
　　李叱道：“不如這樣，我想個折中的法子。”
　　曹獵問：“又想怎麽坑我？”
　　李叱道：“不不不，不是坑妳，豫州這邊官員奇缺，妳父親在生意上人脈之廣，整個豫州都沒有人可比，別說整個豫州，整個天下都沒有人可比，若是妳父親願意在豫州為官，豫州這邊就會盡快安穩下來。”
　　曹獵：“妳想的美，坑夠了我，又要坑我爹？”
　　李叱笑道：“我是真誠的……豫州府治，這個官職就是為妳爹留著的，只要他願意，隨時可以上任，當然我是肯定不給妳爹發俸祿，妳家又不缺這點錢。”
　　曹獵像是吃了壹驚，後撤壹步，仔仔細細的看著李叱：“妳認真的？”
　　李叱道：“我認真的，妳爹做豫州府治，上上下下，沒有人會反對。”
　　曹獵又後天了壹步：“妳到底想怎麽坑我曹家？”
　　李叱道：“妳看妳，怎麽會把我像的那麽壞……妳爹要是實在不樂意，可以在幫我順利穩定豫州之後再辭官不做，我準了就是。”
　　曹獵立刻說道：“妳想的美！”
　　他沈思了片刻後說道：“妳是不是還想讓我做什麽？”
　　李叱搖頭，沈默了壹會兒，語氣有些復雜地說道：“妳啊……如果能壹直做我朋友就好了。”
　　曹獵笑起來，看似真誠地說道：“萬壹，能如妳所願呢？”
　　李叱看向窗外。
　　他在心裏說：妳也說了，是萬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