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七章 制造危機和解決危機的人

　　歸元術看向李叱，很認真的看著，因為他覺得李叱的話也是認真的。
　　他問：“妳是個什麽樣的賊？”
　　李叱晃了晃手裏的那塊肉餅：“偷百姓肉吃的賊……何止我是賊，我們曹家上上下下，都是賊。”
　　他走到壹邊坐下來，擡著頭看著天上的明月。
　　“我大伯曹紫蘿，是曹家最大的賊，我父親曹登科，是僅次於我大伯的賊。”
　　說到這，李叱看向歸元術：“每壹個人，都拼了命的從大楚往外盜取東西，變成了我們自己家的，然後曹家就成了豫州首富之家，唔……對了。”
　　他咬了壹口肉餅，壹邊咀嚼壹邊說道：“我姑母，武王妃，也是賊，盜了武親王的名望，幫助曹家壹步壹步走到現在的高度。”
　　歸元術聽到這些話怔住了，他萬萬沒有想到曹度說出來的會是這些。
　　李叱道：“妳以為我真的是個不學無術之人？如果是的話，大伯為什麽會派我來大興城？”
　　他壹口壹口的吃著，壹句壹句的說著。
　　“我這樣的出身，我這樣的地位，我要是不做個妳們以為的那樣的人……”
　　他再次看向歸元術：“那所有人都會失望。”
　　歸元術嘆道：“原來妳這樣的人，活的也不快意。”
　　李叱撇嘴：“瞎說，我這樣的人哪有什麽不快意，我有花不完的錢……”
　　說到這，他腦海裏冒出來唐匹敵的那張臉，好像正在笑盈盈的看著他，問他……妳在說什麽？
　　於是他嘆了口氣：“當然，也會花完，就看怎麽花。”
　　他繼續說道：“換個說法吧，我有著數不清的錢，有著幾乎沒有人敢惹的身份，妳說我不快意？妳這樣的人啊，可真是容易被人的那種臭矯情瞎感慨所影響。”
　　歸元術瞪了他壹眼。
　　他在李叱身邊坐下來，看著李叱問：“妳的意思是，妳這樣的身份其實沒得選，妳只能是做壹個看起來十分不學無術的人。”
　　李叱反問道：“那妳呢？妳有的選嗎？”
　　歸元術搖頭：“我受封於陛下，受恩於武王，我沒得選。”
　　李叱嗯了壹聲，眼神裏閃過壹抹傷感。
　　歸元術這樣人，看起來好像也有些不學無術，可是他這樣的人才是對大楚最忠誠的人。
　　真要是到了叛軍圍困大興城的那壹天，滿朝文武可能都會變著法的給自己找後路。
　　而歸元術不會，他會站在城墻上把血流盡。
　　所以李叱不打算再勸什麽了，人不可奪其誌，能被奪走的也不是誌，而是無奈。
　　“困了。”
　　李叱起身：“睡覺去了。”
　　歸元術看著他問了壹句：“妳這樣錦衣玉食活的如此精致的人，似乎對睡覺的地方不挑啊？我怎麽聽說，妳來的時候壹路上連客棧都不住？嫌臟。”
　　李叱道：“那妳聽說沒聽說，我每個青樓都住過？”
　　歸元術笑了笑。
　　李叱頭也不回的進了房間，很快就傳來他微微打呼的聲音。
　　歸元術卻睡不著，只因為李叱問他那壹句……妳這樣的人，有的選嗎？
　　到了第二天中午的時候，忽然就有壹個讓朝廷震蕩的消息在英雄大會那邊傳播開，傳播的速度之快，令人措手不及。
　　而爆出來這個消息的源頭，似乎是與壹家暗道錢莊有關。
　　有人得到消息說，壹家開在大興城裏的暗道錢莊連夜挪了地方，人走樓空。
　　還聽說這個暗道錢莊突然消失，和被查辦的戶部尚書鄭拓海有關。
　　說是鄭拓海黑了朝廷給英雄大會的所有撥款，存入了這家暗道錢莊中。
　　鄭拓海被查辦，暗道錢莊的人擔心被牽連，所以才會連夜跑路。
　　這個消息壹傳播開，因為英雄大會而來大興城的人，幾乎全都炸了毛。
　　世元宮，禦書房。
　　皇帝楊競的臉色陰沈的好像滿是烏雲，他不說話，可是在禦書房的裏每壹個人都感受到了皇帝的雷霆之怒。
　　下壹息，這雷霆就可能劈在每壹個人的頭頂。
　　“歸元術。”
　　皇帝壓著語氣看向歸元術，歸元術立刻俯身：“臣在。”
　　皇帝刻意壓著的怒氣，誰都感受的出來，而他們也都知道，這種壓制怒火，恰恰是怒火爆發的前兆。
　　“朕問妳，散布消息的人查到了沒有？”
　　歸元術垂著頭回答道：“陛下，臣壹得到旨意，立刻就帶人去了英雄大會的營地那邊，沒有查到最先散布消息的人躲在什麽地方，但大概的前因後果已經查清楚了。”
　　皇帝忽然壹轉身看向歸元術：“妳身為大理寺卿，朕讓妳查個人，抓個人，為什麽抓不到！”
　　歸元術撲通壹聲跪倒在地：“陛下，臣有罪。”
　　內侍總管甄小刀看著歸元術那連解釋都不能的樣子，他都看著心疼。
　　所以他在皇帝身邊壓低聲音提醒道：“陛下，大理寺卿身邊，只有四個人，其他人都調去十三門提督……”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皇帝怒視他吼道：“朕需要妳提醒嗎！”
　　甄小刀也撲通壹聲跪下了。
　　宰相姚之洞雖然才剛剛犯了錯，但他那種睚眥必報的性格，此時又怎麽會輕易放過整治歸元術的機會。
　　姚之洞清了清嗓子說道：“雖然只有幾個人，可身為大理寺卿，奉旨查案，卻連自己的人都調不動，怎麽也說不過去，況且，昨天歸大人清查戶部尚書的家宅，今天就有這種謠傳出現，未必沒有關系吧。”
　　皇帝皺眉，他扭頭看向姚之洞：“宰相大人是想告訴朕什麽？告訴朕是歸元術故意泄露的消息？那妳告訴朕，歸元術為何要故意說這些？”
　　姚之洞俯身道：“陛下，歸大人未必是有心泄露，也可能是手下人不經意間……”
　　皇帝道：“他的人壹天壹夜沒出鄭拓海的家，跟誰泄露的？跟妳嗎？”
　　姚之洞壹怔。
　　皇帝走到姚之洞面前，那種刻意壓制怒火的嗓音越發明顯起來。
　　“英雄大會的所有事，朕都交給妳和鄭拓海主持，所有銀錢調撥，也都是經妳之手，宰相大人，朕問歸元術，似乎還不如問問妳。”
　　姚之洞立刻說道：“陛下，臣冤枉啊陛下，所有銀錢款項確實是臣批下去的，可是臣並沒有經手壹兩銀子，都是鄭拓海他……”
　　“妳夠了！”
　　皇帝怒斥壹聲。
　　把這壹聲暴喝，把姚之洞嚇得哆嗦了壹下。
　　“且不說銀錢的事，英雄大會是妳主持操辦，十三門提督周長賜也是歸妳調遣……”
　　皇帝說到這，看向門外喊道：“讓周長賜滾進來。”
　　話音壹落，十三門提督周長賜好像連滾帶爬的進來了壹樣，跪在地上不斷叩首，嘴裏說著臣有罪這樣的話不斷重復。
　　皇帝問：“查辦鄭拓海家的時候，朕聽聞，歸元術派人去找妳要人，妳為何不給？朕讓他去查問這消息何人散布，他又去找妳要人，妳為何還是不給？”
　　周長賜下意識的擡起頭看向宰相姚之洞，眼神裏都是求助。
　　見姚之洞對他置之不理，周長賜又低下頭說道：“陛下，臣要管理至少八萬人的江湖客綠林客，實在是沒辦法把人分派出去，壹旦人手不夠用，就可能會出大亂子……”
　　皇帝擡起手指了指外邊：“所以現在這八萬多人擠在大街上吵著跟朕要壹個說法，就是妳維持的功績？！”
　　周長賜張了張嘴，哪裏還敢再多說什麽。
　　“惠春秋！”
　　皇帝喊了壹聲。
　　大內侍衛統領惠春秋立刻進來：“臣在。”
　　皇帝指向周長賜：“扒掉他的官服，摘掉他的梁冠，直接把人壓倒外邊大街上的八萬人面前，告訴那些人，就是他和鄭拓海勾結，他就是朕給八萬義士的交代！”
　　聽到這句話，周長賜猛的擡起頭：“陛下！妳不能這樣啊陛下！”
　　喊完了之後又看向姚之洞：“宰相大人，不讓我給歸大人分派人手，可是妳派人告訴我的，是妳讓我那樣做的啊！”
　　姚之洞臉色有些發白地說道：“妳不要血口噴人，這巡訪治安之事，我歷來都是交給妳去管，什麽時候我插手過？”
　　皇帝看向惠春秋，惠春秋心領神會，壹伸手把周長賜的下巴摘了。
　　大內侍衛進來，扒掉了周長賜的官服去掉了他的梁冠，直接把人架了出去。
　　皇帝轉身看向姚之洞，姚之洞也立刻跪倒在地：“臣有錯，臣疏忽。”
　　皇帝不想再看他這張臉，扭頭看向歸元術：“說清楚！”
　　歸元術跪在那說道：“臣已經查明，那個最先散布謠言的，是大興城裏的壹個潑皮無賴，和鄭拓海的兒子鄭樂應該熟識，得知鄭樂出事之後，他立刻跑去那暗道錢莊，想把他那份銀子支取出來，他用於逃跑所需，可是到了暗道錢莊後，卻發現暗道錢莊已經人去樓空……”
　　歸元術擡起頭看向皇帝：“此人隨即將消息告訴了他的同鄉，而他的同鄉就是要參加英雄大會的人，又將消息告訴了壹些人，結果壹傳十十傳百……壹下子輿情就難以控制。”
　　皇帝沈默片刻，看向蔣千能。
　　“蔣千能，朕現在把有關英雄大會的事交給妳來辦，妳說說應該如何處置？”
　　蔣千能俯身道：“回陛下，第壹，鄭大人的案子不要再查了，把鄭拓海和他家人，與十三門提督周長賜極其部下，還有最初散布謠言的那些人，全都立刻押赴萬人面前。”
　　說完後略作停頓，又繼續說道：“第二，國庫若還有銀兩，每人分發五兩現銀，馬上就發下去，按照八萬人計算，也不過四十萬兩，可安民心。”
　　“第三，宣布此事為鄭拓海的陰謀，因為他被查辦，心中不服氣，所以想破壞英雄大會，故意讓人散播謠言，想激起嘩變，陰謀造反……”
　　說到這，他擡起頭看向皇帝：“臣剛才說，鄭拓海等人押赴萬人面前，那就……那就不要朝廷的人出面以法度將這些人斬首了……把他們的下巴摘了，丟進人群中……”
　　這句話壹說完，整個禦書房裏的人全都楞了壹下。
　　歸元術下意識的看向這位剛剛提拔為兵部侍郎的蔣大人，心裏壹陣陣發寒。
　　皇帝的臉色也變了變。
　　沈默良久，皇帝壹擺手：“去辦吧。”
　　蔣千能立刻俯身：“臣遵旨，臣請大理寺卿與臣壹同辦理此事。”
　　皇帝點了點頭：“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