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大勢已去
家父漢高祖 by 歷史系之狼
2023-9-25 22:33
先前劉長確實有以張良為國相的想法,可是陳平主動舉薦張良之後,劉長便放棄了這個打算。
因為他覺得,陳平這是想要增加老臣的實力,雖然陳平看起來跟劉長最近,實際上,他也是老臣的壹員,只是他的隊友如今離開了廟堂,剩下的群臣對劉長沒有太大的威脅,甚至也不會將陳平當作自己人。
他以召平為相,就是避免朝中出現兩個智囊,自己對付不了。
可如今劉安這麽壹說,劉長卻又開始遲疑了。
難道那陳平是故意舉薦張良的?張良雖然也是老臣,可他與太後的關系很好,並不像其余大臣,況且先前他也壹直表現的沒什麽追求,安心養老。
可是如此壹想,劉長又忍不住想到,是否是張良故意讓安來如此告訴自己,讓自己這麽去想呢?
層層套環,劉長只覺得頭疼。
“妳就安心跟著他學習好了,不要管這些事情!”
劉安正準備休息,劉長卻拉過他,“陪寡人出去走走!”
劉安跟在劉長的身後,神色乖巧,劉長體大,步伐又快,劉安得快步小跑,才能跟得上阿父。
劉長在壹處亭子停下了腳步,看著遠處的假山,劉安氣喘籲籲,擦著汗。
“安……妳尚且還年幼……有些事情,不像妳所看到的那麽簡單。”
“嗯?阿父何意?”
劉長壹把抱起他,以右手托著安,“安,妳知道我為什麽會在這裏嗎?”
“阿父是想要治理好大漢!”
“其實我只是想保護好家裏人……”
“至於治理大漢,那只是我如今的職責,並非是我最初的心願。”
“無論留侯教了妳什麽……妳都要記住,大丈夫,最先就是要護著自己的家的,是要保護自己的家人的……”
安很聰明,幾乎是在劉長開口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他的意思。
“阿父,我不會跟著師父他們學壞的。”
“哈哈哈,留侯本就不壞,自然也不會把妳教壞……”
父子倆人靜靜的吹著風,劉安幾次想要開口,卻都沒有說話。
“妳得好好學啊……等將來寡人外出作戰了,這國便由妳來治理。”
“嗯!”
“餓了嗎?”
當他們兩人回到殿內的時候,在燭火下,曹姝看到了兩張油光滿面的臉。
“妳們偷偷溜出去吃東西了?”
“沒有。”
兩人異口同聲的回答,搖著頭。
樊卿湊上前,聞了聞,“妳們就是偷吃了!”
隨即轉身看向曹姝,“大姊!他們倆外出偷吃不帶我!”
曹姝看著自家的這三個孩子,心裏實在是無奈。
……
“好孩子。”
呂後笑呵呵的看著面前來拜見自己的兩個小家夥,心情非常的不錯。
呂祿和樊伉此刻也是非常乖巧,完全看不出平日裏的暴躁。
“姨母!”
“我這次出征,手刃三十余賊,沒有給阿父丟臉!”
樊伉傲然的說道。
呂後輕笑了起來,“好,有舞陽侯之風範!”
呂祿有些急,連忙說道:“姑母!我斬了壹個匈奴骨都侯!”
“嗯,不錯,不錯。”
樊伉又接著說道:“我還生擒了壹個匈奴的王!”,說完,他便得意的看了呂祿壹眼。
“我……斬了個骨都侯。”
“我帶人斬獲了七百匹戰馬!”
“我……骨都侯……”
“我還搶下了闥固的大旗!”
“……”
看著兩人較上了勁,呂後也是無奈的搖著頭,呂後對除卻劉盈之外的家族子弟是非常溫柔的,劉樂的幾個孩子,她都想要封爵位,呂家的幾個孩子也是這樣,百般的寵溺,只有劉盈和他的孩子們……不太被呂後所喜。
當然,如祥這樣的嫡出孫子,呂後還是疼愛的,雖不如親自撫養到大的安,至於其他那些孩子,呂後基本都當作陌生人來對待,沒有什麽溫情,就跟對待劉肥,劉如意他們差不多。
“伉……妳雖勇,可妳的阿父,不只是因為勇武而聞名。”
“妳的阿父,是壹個智勇雙全之名將,妳要時常讀書,要效仿妳阿父。”
樊伉即刻起身,答唯。
呂後又看向了祿,祿確實不太適合軍旅,不過,這壹次他也算有了軍功,可以提拔,“祿,以後妳便在朝中任職,更需要讀書……不能耽誤了國家大事,明白嗎?”
“唯!”
呂後這才送走了這倆小子,她看著壹旁的近侍,“安呢?今日怎麽沒來?”
“公子安與公子祥,公子啟出了宮。”
“呵,這幾個豎子……”
呂後搖著頭,冷漠的說道:“我壹直都以為吳王是諸侯王之中最聰慧的,不曾想,竟也使這般的小手段,只因他冒然與南越交戰,生怕廟堂忌憚,送其子來長安,這是效仿人家楚王,可楚王能送來太子前往長安學習……這吳王送子還送壹個不受重視的第五子前來。”
“他的手段,卻是連楚王都不如。”
近侍也不敢接話,只是低著頭說道:“大王勇武,吳王心生畏懼,也是應該。”
“他怕的可不是長,他怕的是我。”
“不過,他的妻妾都是我親自為他挑選的,他的生母與我也甚是親近……”
太後對吳王還是沒有太多忌憚的,這次他沒有告知廟堂便私自與南越開戰,確實讓太後有些不高興,不過,在看到吳王送來書信向劉長請罪,又派遣自己的兒子來長安之後,呂後就不是那麽生氣了。
可能是因為他的態度,又可能是因為看不起他那手段。
……
南越王在諸甲士的簇擁下,站起身來,盯著遠處的敵軍。
趙佗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謀劃了那麽久,最後居然是由自己的親兒子來毀了這壹切。
早在劉長進入長安的時候,他就意識到,要改變對大漢的態度了,過去的南越,對大漢是敬而不近,表示尊敬,但是又不親近,不讓大漢將手完全伸進南越之中,只是在表面上臣服,只是在商業上合作,免得被大漢所控制。
可是劉長,卻不太壹樣。
趙佗太清楚這家夥的惡劣性格了,這廝好大喜功,窮兵黷武,壹旦執掌大權,肯定就是要發動戰爭,對四邊的敵人宣戰,南越要是繼續保持原先的態度,那豎子絕對能親自殺過來,將南越給滅了。
何況大漢發展的越來越快,與南越國的差距也是逐步變大,趙佗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派遣使者將長猛吹壹頓,然後歸附,這樣壹來,自己或許能成為大漢唯壹的異姓王。
至於高皇帝的白馬之盟,那是限制中原諸王的,對閩越,南越這些塞外之國是沒有要求的,畢竟,月氏王也是屬於異姓王,而當初白馬之盟的時候,長沙王甚至就在現場。
可是,趙佗實在是沒有想到,他前腳剛把孫子送走,後腳兒子就差點把自己送走。
趙佗不由得看了看壹旁,被甲士押著的趙始,趙始此刻披頭散發,上衣也被脫去了,渾身都是鞭痕。趙始作為趙佗的太子,向來都是將南越當作是自己的掌上之物,他對阿父壹貫妥協的態度非常的不滿,自以為有天險庇護,大漢根本算不了什麽。
他這個想法,自然是得到了南越不少將領們的認可。只是因為趙佗威望極大,哪怕是身為太子的趙始,也不敢與其父作對。後來他有了兒子趙眜,趙佗對這個孫子非常的喜歡,認為他有超過他阿父的能力,將他當作自己的繼承者來培養。
趙始倒是對阿父的作法沒有什麽不滿,他也很喜歡自己這個聰明的兒子,對他更是寵溺。
只是,當他知道阿父要將趙昧送往長安的時候,他就再也忍不住了。
壹來是因為寵愛兒子,二來也是不願意讓南越徹底歸附與大漢。
因此,他準備劫殺吳王,讓南越和大漢徹底沒有議和的可能,讓阿父永遠都無法去歸附大漢。
只是,他太高估了自己,也太低估了對手。
吳王正愁著怎麽打開他們的邊關呢,就看到這個傻子領著軍隊傻乎乎的沖了過來。
吳王本來可以當場抓住他的,可是,他沒有這麽做,他特意放走了這個大傻子,追殺他的軍隊,伏擊援軍,驅趕這些敗兵,壹路為他們破關,直到連著破了三關,趙佗終於趕來,當場將即將領著吳國壹路破城到都城的趙始給抓住了。
想到這裏,趙佗便覺得心痛。
趙始身為南越太子,他要進關,守關的士卒也不敢不開門,也不敢不去救援,這麽壹救援,就給了吳國壹個可趁之機,連丟了三關啊!
趙佗只覺得頭皮發麻,還好自己沒有將位子傳給這個家夥。
若是這廝當了南越王,南越國能堅持幾天,可不得次日就亡?
南越的四關,橫浦關、誆浦關、陽山關、湟溪關,號稱是天關,只需要千余士卒把守,就沒有人能輕易突破,這四關斷絕了四條前往南越的道路,南越國有三道防線,都是以這四個關卡為中心的。
而如今,這三道防線,就只剩下了最後壹道,岌岌可危。
趙佗要不是反應的快,這大漢將軍趙始就真的要把南越國給滅了。
想到這裏,趙佗便忍不住罵道:“看看妳做的好事!吳國的軍隊遲早要將我們倆個斬首!”
趙始壹臉的不服氣,“阿父!我願意領兵出征,先前被吳人所偷襲,若是正面交戰,我未必就弱了他!”
“呵呵呵……”
趙佗笑了起來,看向趙始的眼神都變得有些不對。
“妳覺得,妳能打的過傅寬和灌嬰嗎?”
“他們算的了什麽?便是那唐王,我也能生擒之!”
“好!”
“說的好!”
趙佗拍手,頓時對左右說道:“帶上這位絕世猛將,與我壹同出去!”
正在山腳下觀察著敵人動向的劉恒,很快就註意到了有戰車朝著自己的方向緩緩行駛而來,劉恒制止了麾下的弓弩手,同樣縱馬朝著那戰車的方向趕去。
趙佗在甲士的扶持下,緩緩走下了車。
他顫顫巍巍的上前,隨即劇烈的咳嗽著,朝著劉恒俯身行禮,“大王啊!!臣有罪!”
他很熟悉吳王的性格,故意用模樣來拜見。
可是,劉恒此刻並沒有下馬,也沒有讓他起身,只是冷酷的說道:“老匹夫,如今想要求饒嗎?來不及了!妳且回去等死吧!!”
趙佗壹楞,這吳王平日裏不是以仁義寬厚而聞名嗎?
他急忙說道:“臣管教不力,導致那孽子犯下大錯,我有心歸附,根本不願與大漢開戰,這都是我那兒子的過錯,我把他帶過來了,想要將他交給您,任由您來處置!”
趙始大驚,大聲嘶吼道:“阿父!怎可如此?怎可如此啊?”
趙佗只是搖著頭,臉上依稀有淚痕,將壹個委屈老人的形象扮演的淋漓盡致。
劉恒卻還是繃著臉,他渾身都顫抖著,仿佛有無窮無盡的怒火。
“我好心前來迎接妳們……妳那兒子,居然敢襲擊我……我最寵愛的兒子啟,在戰中受了箭傷,如今生死不明……正在由長安的太醫救治……妳還有顏面來求我寬恕?!我非得滅了妳們南越國為我子復仇!”
劉恒渾身都在顫抖著,將壹個為兒子復仇的父親形象扮演的淋漓盡致。
趙佗懵了,他茫然的看著劉恒,還有這事??
他看到劉恒眼裏那熊熊怒火,這不像是裝出來的……難道,自己的兒子真的傷了他的兒子??
趙佗頓時就明白了,難怪廟堂派人勸和,這廝都不聽,執意要繼續與自己作戰,原來如此啊。
趙始卻叫道:“妳這廝血口噴人!我都不曾沖殺過去,就被妳伏擊!哪裏傷了妳兒子!”
“妳給我閉嘴!!!”
趙佗憤怒的訓斥,趙始低下頭來,壹聲不吭。
趙佗緩緩抽出劍來,走到了趙始的身邊,看著面前的劉恒,“我子傷妳子……我便用此子來賠命……”
他猛地舉劍便要砍,劉恒卻大呵道:“且慢!!”
趙佗的劍停留在了趙始的額頭上,趙始嚇得癱坐在地上,話都說不出來。
“逼父殺子,是為不仁……寡人從不做不仁之事……”
劉恒皺著眉頭,“既然妳有改過之意,便抓了國內參與襲擊者,派往長安治罪……另外,妳要真心歸附,否則……我定不饒妳!”
趙佗丟下了手裏的劍,“多謝大王!”
劉恒冷哼了壹聲,轉身離開了這裏。
趙佗無奈的看著他離去,若是四關還在,哪怕是歸附大漢,自己尚且能留住余威,可如今呢……防線盡毀……數千人乘船就能來滅掉南越國……教子無方,教子無方啊。
當他令人將趙始扶起來的時候,趙始還在喃喃著:“阿父殺我,阿父殺我……”
看到這廝被嚇成了這個樣子,趙佗揮了揮手,便令人將他帶走。
當趙佗返回的時候,趙昧即刻走上前來,拜見了大父。
對這個孫子,趙佗反而看的更順眼壹些。
“唉……昧啊,大勢已去……”
“如今,只能希望那豎子能看在情分上,饒恕南越了……”
當劉恒返回營帳的時候,劉友與諸將正等待著他。
“四哥!”
劉友即刻起身,“趙佗投降了嗎?”
劉恒搖了搖頭,看向了面前的兩位國相,“傅相,灌相。”
“這次托大王洪福,幸而擊敗了南越的軍隊……寡人壹定為妳們請功!”
灌嬰笑了起來,“吳王不必如此……南越王乃豪傑,而其麾下謀臣將領太子之流,皆鼠輩也!”
“整個南越國,最難對付的,唯獨趙佗壹人。”
傅寬也很同意灌嬰的說法。
劉恒這才說道:“南越王已經答應要歸附了,並且願意將所有參與此事的將領都交出來……如此壹來,他在南越的威信全失……與軍中將領定然也會離心……接下來,便是如何徹底的掌控南越國了。”
“傅相,寡人欲遷南越之民與閩越吳之地,遷徙閩越之民,吳之罪役往南越之地……您覺得如何?”
“好!不過,還是得先詢問唐王……這次戰役,迫不得已,不曾告知……往後,事事都還是要問過唐王……”
“您說的對。”
……
宣室殿內,此刻燈火通明,群臣聚集。
劉長卻隨意的坐在上位,笑著說道:“這次乃是私宴,諸公不必拘束!”
雖然某位大王是這麽說的,可群臣並不相信。
劉長笑呵呵的說道:“寡人拿下了河西,已經與周相商談過了,準備在河西設立武威郡,金城郡,張掖郡,酒泉郡,以及敦煌郡……”
“恭賀大王!”
“大王開疆擴土,功德甚矣!”
不少大臣開始進入奉承模式。
劉長咧嘴傻笑著,“這件事,寡人很高興,想必妳們也很高興。”
“只是,設立這麽多的郡縣,這就需要官吏啊……大漢如今哪裏能找這麽多的官吏呢?”
聽到這句話,群臣頓時就安靜了,看大王那詭異的笑容,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因此,寡人啊,準備特意為河西五郡設立壹個科舉……召集天下的賢才們來考核,通過的人就可以前往河西為官!當然,朝臣功勞巨大,寡人從未敢忘記妳們……因此,寡人準備將這個恩賜給與妳們……妳們族中子弟,都可以來參與這次的考核!寡人之令,他們必須要去做官!”
群臣頓時懵了,去河西當官?是過去管羊嗎??
周昌頓時起身,反駁道:“大王!天下不曾有逼人為官的道理,若不是真心為官,如何能造福壹方?大王的舉動,是故意逼迫賢才們前往地方,臣料定,這些人無心治理地方,甚至可能會在地方上作惡……請大王收回成命!”
“哦,是寡人說錯了!”
“寡人之令,他們必須心甘情願的去河西做官!”
“大王!不可如此!”
召平也跳了出來,“大王此舉,實苛政也!如此推行,定然適得其反!”
“那妳說怎麽辦吧!”
劉長不悅的說道。
召平長嘆了壹聲,看著周圍的大臣們,“既然官吏不足……就只能是由我們出面,請壹批隱居的賢才,再從太學裏挑選壹批青年才俊了……讓他們互相輔佐,方能治理好河西啊。”
“那就妳們來操辦吧!”
群臣滿是無奈,陳平輕撫著胡須,再次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