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不會談戀愛的楊懷玉

　　小巧兒躺在刨花堆裏，喝了壹口淡酒笑道：“人家抱得美人歸，妳卻成了很惡心的壞蛋，怎麽？妳喜歡當壞蛋？”
　　鐵心源騎在椅子上瞅著小巧兒抓了壹把刨花丟進旁邊的小爐子冷笑道：“在刨花堆裏點爐子，妳覺得妳死的不夠快是不是？”
　　小巧兒訕訕的拎著小爐子來到門口，又把滿地的刨花掃到墻角，這才點燃了爐子裏的刨花，將壹把小水壺坐到上面等著水開。
　　“女人很奇怪的，她們好像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東西，卻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也會欺騙自己。
　　我先是寫了壹封非常惡劣的信箋給蘇眉，不但要激怒她，還要讓她在那壹瞬間失去起碼的判斷力。
　　等她來到咱們家之後呢，就給她看壹個完全出乎她想象的環境，她自然就會生出疑心。
　　她既然喜歡自己發掘真相，我們就給她壹個美化過的真相讓她慢慢發掘。
　　只可惜為了讓這個真相變得活色生香，我只好把自己犧牲掉了。”
　　聽鐵心源這樣抱怨，小巧兒笑道：“我娘給我講的神仙故事裏面也總有幾個壞蛋的，不知為什麽，我娘的故事裏面的壞蛋都是有吃有喝有美人的那種，弄得我現在對做好人有很大的戒心。”
　　水開了，小巧兒準備泡茶，就聽天井裏又傳來壹聲悶響，小巧兒用衣袖護住茶杯免得房頂上掉下來的塵土弄臟了杯子。
　　“楊大郎最近受的罪不少啊，妳發現沒，這家夥最近瘦了很多。”
　　鐵心源冷笑道：“妳看看他要的美人，地位，名聲，這三樣有壹樣便宜的嗎？不付出那怎麽行？”
　　“可是那兩位虎翼營的教頭下手也太狠了，妳聽聽，真是拳拳到肉啊，每壹拳都幾乎山崩地裂，簡直太猛了。”
　　鐵心源瞅著興奮的小巧兒道：“我發現妳不是在為楊懷玉擔心，而是在興奮，現在我們好歹都是兄弟，妳能不能有點人心？”
　　小巧兒嘿嘿壹笑，擡手給鐵心源斟上茶水拍拍胸膛道：“了不起等會我賣力的騙騙蘇眉，讓她心甘情願的留下來教弟妹們學問。嗯，源哥兒，妳確定妳這做這事不是教書教煩了，我知道他們幾個比較笨，只要妳教，他們遲早會開竅的。”
　　鐵心源搖搖頭道：“最希望他們成材的人是我，哪裏會有厭煩壹說，只是我怕把他們就教壞了，教書不是誰都能教的，蘇眉的父親就是朝廷的宴講官，他哥哥看樣子也要進太學當先生的，可謂壹門都是講師，所以由蘇眉來教導他們，最合適不過了。”
　　小巧兒點點頭，不再說話，對鐵心源他總是信任的。
　　不知何時，天井那邊殘酷的教學終於結束了，楊懷玉渾身泥土踉蹌著推開了鐵心源和小巧兒所在的木工房，提起桌上那壺溫熱的茶水就要喝。
　　這壺茶水是小巧兒每日都準備好的。
　　楊懷玉嘴裏含著壺嘴，眼睛卻直楞楞的看著門口，忽然發壹聲喊，豹子壹樣的從窗戶裏跳了出去。
　　“蘇眉，妳等我壹會，我換上衣衫就來。”
　　蘇眉的眼睛紅紅的，冷冷的瞅著仰頭看著屋頂的鐵心源道：“妳做事怎可如此卑鄙？”
　　鐵心源瞅了蘇眉壹眼道：“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蘇眉冷笑道：“大郎的大任是什麽？”
　　“持幹戈，驅虎豹，衛邊城，定四方！”
　　“那麽，妳的誌向呢？”
　　“班定遠！”
　　“班定遠絕域五十城，壹聲令下無數異族不敢擡頭觀其顏色，妳何德何能定下班定遠之誌？”
　　鐵心源微微壹笑，背著手走出屋子，頭也不回的道：“我從不和婦人女子談論我的誌向。”
　　蘇眉憤怒的跺跺腳，想要追出去斥責壹下這個無恥之徒，如果可能，她很想親手把這個惡棍狠狠地揍壹頓。
　　“他已經被揍過了，腦袋上的包才下去……”
　　小巧兒重新泡了壹壺新茶，用開水燙了兩個瓷杯，給蘇眉倒上茶水笑道：“他的性子古怪，極易得罪人，但是心卻是不錯的。”
　　蘇眉搖頭道：“不，他已經走火入魔了。”
　　小巧兒笑道：“蘇娘子可知曉源哥兒這兩年幹了多少事情嗎？”
　　蘇眉皺皺眉頭道：“無非壹首《詠蛙》而已。”
　　小巧兒肅手請蘇眉飲茶，蘇眉端起茶杯輕輕地啜了壹口茶水，今天過來尋仇，火急火燎的早就口渴難耐了，喝了壹口茶水竟然覺得這種微微苦澀的茶水回味竟然極為清香可口。
　　小巧兒笑道：“妳看，這種茶就是出自鐵心源之手，他常說茶為滌煩子，酒為忘憂君，添加了蔥姜只能喝出俗世的繁華來，卻與茶水的清靜毫無幹系。”
　　蘇眉壹面聽小巧兒說話，壹面喝完了杯中茶，放下茶杯問道：“我其實很不明白，妳看著像是壹個明事理的少年人，大郎更不必說，少年時就以武藝超群聞名東京，為何妳們二人都與他成為好友？妳可知他剛才幹了什麽腌臜事情嗎？”
　　小巧兒給蘇眉的茶杯裏重新添滿了茶水笑道：“蘇娘子不必說，不管他幹了什麽事情，我們兩個都相信他。”
　　蘇眉驚訝的壹下子站立起來道：“這卻是為何？”
　　小巧兒平靜的道：“鐵心源救了我的命，同時也把壹個萎靡不振的楊大郎重新弄成了壹條龍精虎猛的可以奪取武狀元的漢子。”
　　說到這裏小巧兒挑眉又笑道：“這個理由應該夠了吧？”
　　蘇眉默然不語。
　　楊懷玉推門走了進來，這讓小巧兒非常的驚訝，自己和蘇眉不過是喝了壹杯茶水的功夫，這家夥竟然已經把自己收拾的人模狗樣，看樣子連頭發都重新梳理了壹遍。
　　楊懷玉來了蘇眉立刻就把幕離放下來了，盈盈起身施禮道：“世兄安好。”
　　楊懷玉平日裏還算是穩健的雙手此時竟然變得手足無措起來，好半天才還禮道：“愚兄魯鈍，讓妳失望了。”
　　蘇眉取出楊懷玉的那封信再次施禮道：“世兄信中說的極是，是小妹輕佻了。”
　　楊懷玉兩手搖擺的就像風車壹樣急忙道：“這其實不是我的主意，是源哥兒的主意，我本來想請他作詩的，誰知道他說作幾首超越柳三變的詩詞很容易，只是把他和柳三變相提並論，有些侮辱他。”
　　楊懷玉不提鐵心源則罷，壹提起鐵心源蘇眉那顆極度好勝的心再壹次復活。
　　躲在門外偷聽的鐵心源嘆息壹聲，準備跑路，就聽蘇眉大聲道：“柳三變的詞雖然上不了廟堂，但是他的詞鋒清麗婉約，尤長於抒寫羈旅行役之情，創作慢詞獨多。鋪敘刻畫，情景交融，語言通俗，音律諧婉，凡有井水飲處，皆能歌柳詞其實浪得虛名！”
　　楊懷玉聽蘇眉這樣說立刻就沖出屋子大聲吼道：“源哥兒，源哥兒，眉妹子要聽妳作詩詞，妳快來啊！”
　　躲在廚房和水珠兒壹起吃炊餅的鐵心源恨恨的道：“眉妹子，沒妹子，妳要是再這麽喊下去，老子保證妳這輩子只能獨活。”
　　水珠兒往鐵心源身邊湊湊道：“源哥兒，眉姐姐身上香香的壹定是好人。”
　　鐵心源陰郁的瞅瞅水珠兒道：“難道我身上聞起來就是臭臭的嗎？妳這麽大了，怎麽還是依靠鼻子來分辨好壞人？”
　　水珠兒抽抽鼻子道：“牛二身上就很臭，還有丐幫的那些人身上也很臭，街邊上賣假老鼠藥的那個小鬼三，身上也是臭的，還有欺負小柔兒的那個老鴇子也是臭的。”
　　“老鴇子是臭的妳還敢下嘴咬？”
　　“我回來之後拿青鹽漱口了，壹連好幾天我吃炊餅都能吃出壹股子臭味出來。”
　　鐵心源撓撓後腦勺道：“說不定妳還真的有憑借味道就能分辨出好壞人來，哪壹天我們好好的試驗壹下。”
　　聽著楊懷玉的聲音去了後院，鐵心源站起身，拍拍水珠兒的腦殼道：“該走了，再不走我娘就要著急了。”
　　“可是楊家大郎在喊妳啊，妳不去幫忙嗎？”
　　“傻小子，哥哥我要是再幫忙，就要幫他入洞房了，好了，我走了，記得把後門拴好，最近這裏總是有賊偷，不要被人家撿了便宜。”
　　“賊偷會被大郎哥哥打死的……”
　　鐵心源朝後面招招手就雙手抱著後腦勺懶洋洋的往母親的新店進發，過完年之後棗冢巷子的新店就要開業啦，現在壹定有很多的事情等著母親去安排，自己這樣亂跑，很是不孝啊。
　　從笸籮巷子去棗冢巷子必須是要經過西水門的那口甜水井的，鐵心源又去看了看自己的那群肥豬老朋友，如今，他和那頭豬王已經成了好朋友，好朋友就該經常走動才是。
　　看豬的老梁喝的酩酊大醉，寒冷的日子裏躺在窩棚裏，身子已經抽成壹團了，鐵心源找來硬邦邦的黑被子給老梁蓋上，想了想，又把窩棚的門打開了壹條縫隙，火盆裏的炭火還沒有燒完，如果今天自己不過來，明天就可以為他收屍了。或許老梁根本就不想活下去了，官府三天兩頭的來找麻煩，這些豬如今都成了官府的財產，老梁還必須養著這些豬，直到年後的武科開考，朝廷準備用這些豬來為那些前來應考的武舉們增加壹點油水……
　　鐵心源來到了豬圈，那些豬見到他都非常的興奮，有的甚至顧不上睡覺，精神抖擻的站在豬圈邊上，呼扇著大耳朵希望能夠再享受壹下那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蘑菇粉從鐵心源的指縫裏面溜了出去，落在濕乎乎的豬鼻子上……當他走出豬圈的時候，豬圈裏的肥豬正在發出高亢的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