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二壹章 忠仆王漸

　　沒有什麽是不能交換的，比如剛才這場蠶笸籮下的雲雨就是壹個交換。
　　想用壹個人就必須給對方壹定的好處，對皇後而言，最大的好處莫過於有壹個孩子。
　　宮妃壹旦過了三十歲，再向皇帝要求雲雨，就是壹樁非常過分的事情了。
　　曹皇後知道，馮淑妃同樣知道，她們和年輕的妃子們不壹樣，只有獲取皇帝歡心之後才會有壹個受孕的機會。
　　這樣的事情在百姓家來說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對這些寂寞的妃子們來說，則是鐵壹般的事實。
　　趙禎放心的走了，他知道自己已經付出了勞動，那麽，剩下的不名譽的事情就該皇後出馬了。
　　不論是處置那個柳賢妃，還是教訓壹下馮淑貴妃，皇後出馬要比自己出馬好的多，也名正言順的多。
　　最重要的是，就在剛才雲雨的功夫，他已經和皇後擬定了關於趙婉的婚事。
　　盡管知道鐵心源要來迎娶趙婉，他們還是要裝作不知道，於闐國主要比鐵心源那個混賬的名聲好聽壹萬倍。
　　十萬貫嫁女兒是皇家的恩典，二十萬貫嫁女兒是皇家在賣閨女，如果三十萬貫嫁女兒，就連最頑固清正的大臣都說不出什麽話來。
　　因此，皇帝在路過沒有壹片葉子的荷塘的時候咬牙切齒的道：“沒有三十萬貫，休想娶走朕的女兒！”
　　說完這句話之後，趙禎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了起來，他甚至覺得自己非常得仁慈，成全了壹對苦苦相戀的小人兒。
　　別人自然是沒資格聽到皇帝這番自言自語的，王漸卻不在此列，就在剛才，皇帝敦倫的時候，他就站在壹邊幫皇帝用蠶笸籮遮陽，為帝後鼓勁，還要負責端茶送水，清理後事，在皇帝和皇後眼中，他根本就不算是壹個人，只是壹個會說話，會走路的物件而已。
　　皇宮中除了趙婉之外，最了解鐵心源的人其實就是王漸，聽皇帝咬牙切齒的說出三十萬貫這個數字之後，他隱隱覺得不對勁。
　　三十萬貫對於壹般人來說絕對是壹筆很大的數字，但是啊，放在鐵青蛙的身上就不壹樣了。
　　從王漸認識這個皮猴子的那壹天，他就沒見過這個皮猴子為錢發愁過，連他母親王氏也沒有為錢發過愁。
　　錢財對這母子二人來說，更像是壹個數字，而不是壹個切切實實的富貴。
　　沒錢的時候那個皮猴子喜歡吃牛三怕家的燒餅，穿棉布的衣衫，有錢的時候皮猴子依舊喜歡吃燒餅，穿棉布衣衫。
　　這混蛋明明是壹個鐵匠的兒子，卻天生下來壹副貴族的模樣。
　　雖然生活過的很平凡，要求簡單，可是這種簡單即便是王侯家也沒有他來的精致。
　　王漸在鐵家吃年夜飯已經吃了好多年，明明那些年夜飯都是些很普通的食物，明明那些食物都是王氏和兒子兩人親手制作的。
　　可是啊，吃螃蟹能動用工具的王漸就見到他們壹家！別人家吃餛飩都是帶湯的，面皮裏面裹壹塊肉疙瘩算是美味。
　　他家吃的飯和別人家不壹樣，大雪天裏他們家掀開壹塊蓋著草簾子的木板之後就能割取壹小捆金黃色的韭菜，加上雞蛋之後，那滋味簡直好吃到了極點，害得王漸每年都吃的上火，爛嘴角。王氏即便是不開湯餅店，開壹家酒樓也能發大財。
　　鐵家的茶葉也和別人家喝的茶葉沫子大不相同，不但去除了茶葉裏面的生葉子味道，還將茶葉中那股苦澀的味道變得淡了很多，飲起來還能有回甘，余味悠長……
　　他甚至在鐵家喝到了壹種烈酒，倒在甜飯上面甚至能點著火，就是這種烈酒讓他平生第壹次喝的爛醉如泥，第二天清醒過來之後，再去鐵家討要，那個小混蛋卻拿壹缸破爛三勒漿來充數，並打死不承認鐵家有壹種能點著火的酒……
　　鐵家的馬車外表看起來很普通，只有王漸知道鐵家的馬車甚至要比皇帝陛下的車架乘坐起來還要舒服。
　　高大，堅固的皇帝車架，行走起來山崩地裂，地動山搖，威風自然十足。
　　只是光考慮威風了，從來就沒人想過坐在馬車裏的人是什麽樣子，只要遠途乘坐壹次，皇帝就會生病兩天……
　　最讓人吃驚的是鐵家的茅房，十年前王漸就愛上了鐵家的茅房，那裏邊不但沒有任何異味，騎在那個白瓷制作的墩子上面，翻看壹本《孫子兵法》簡直就是人生壹大樂事！
　　至今，那種茅房也只有鐵家和乳山的那座宮殿裏有，公主那裏的不算，她也算是鐵家人。
　　身為曾經幫著王氏將銅錢兌換過金銀的通家之好王漸來說，七八年前，鐵家的就能壹次性的拿出四五千斤銅錢換金銀，到了現在，聽說那個混蛋成了西域最大的馬賊……他家真的拿不出三十萬貫金銀嗎？
　　王漸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皇帝，轉眼壹想，覺得這事和國家什麽的沒關系，他也希望趙婉開開心心的嫁給鐵心源，所以就閉上了嘴巴。
　　陪著心情良好的皇帝回到了寢宮。
　　傍晚的時候，王漸來找趙婉打牌，明明贏了三貫錢，嘴上卻總是說三十萬貫，還是瞅著趙婉的眼睛說的。
　　水珠兒不太願意，撅著嘴說王漸亂說，被趙婉在桌子下面踢了壹腳才住嘴。
　　“小猴子最好別露面，壹露面這事就壞了，還是這壹張王牌比較管用，配王後正好是壹對……”
　　趙婉討厭這樣說話，把手裏的牌壹丟，對王漸道：“這裏只有水珠兒和張嬤嬤，有什麽話就說清楚，我壹旦出嫁，他們都會跟著我走，不會壞妳的事情，更不會多嘴到去告狀害妳。”
　　王漸往嘴裏丟了壹顆松子，吐出松子殼道：“王公公我說話壹直都這樣，聽不慣也要聽。多少王公大臣想要王公公這樣說話，百金不可得，妳就知足吧，現在跟妳說這些話，我心裏還覺得對不起官家。”
　　趙婉怒道：“三十萬貫？我父皇還真敢要價，金子打造的趙婉也不值這個價格。”
　　王漸嘿嘿笑道：“別人會這麽認為，小猴子不會這樣認為，只要能娶妳，他就算是傾家蕩產也會娶妳。小猴子是財神爺下凡，他想要多少錢沒有？三十萬貫？小錢而已，如果要王公公我來要聘禮，沒有五十萬貫他想都別想！”
　　“這是要挾！”
　　王漸又吃了壹棵松子笑道：“有本事對妳父皇吼去，對王公公吼不算本事。”
　　趙婉苦笑道：“父皇這是要賣閨女啊！這讓我以後在婆家如何擡頭做人？”
　　“屁話，他鐵家就壹個老母，王氏那種見過大世面的女人會把錢財看的很重嗎？王氏又不是妳母妃，把壹個銅錢看的比天還要大。”
　　“父皇也是！”
　　“過分了啊，說妳母妃沒關系，這樣說官家我可不許！丫頭啊，妳不會真的以為妳父皇要拿妳換錢吧？”
　　“三十萬……”
　　“閉嘴，三十萬貫鐵青蛙不在乎，妳以為官家就會在乎？官家想要錢使喚，只要壹聲令下，哪裏弄不了幾百萬貫錢財？用得著賣自己的親閨女？
　　告訴妳吧，這是莫大的恩典！
　　鐵青蛙的於闐國現在是什麽樣子王公公還不知道，但是從他還需要頂著壹個馬賊的名頭就知道他現在依舊是危機四伏。
　　於闐國的現狀沒人知道，官家能這個時候把閨女嫁給於闐王，妳真的以為是看在於闐王和那點錢的份上嗎？
　　有那個父親會這樣糊塗？
　　只有鐵青蛙這個妳父皇從小看大的家夥才能讓官家如此的信任，妳父皇知道，不論於闐國是個什麽樣子，鐵青蛙也會全心全意的待妳，無論如何都不會將妳陷入死地！
　　要錢財不過是設置壹個門檻，看看於闐國的實力，如果鐵青蛙連這點錢都拿不出來，他那個於闐國就是壹個大笑話，本朝長公主嫁過去壹旦命運悲慘，妳覺得官家還有什麽臉面？
　　妳別忘了，妳是本朝第壹個出嫁的公主！
　　壹個個都被豬油蒙了心，別人都是好人，就妳父皇是壞蛋，知不知道，大宋和於闐國結了姻親，這對於闐國有多重要妳知道嗎？
　　妳知道姻親之國可以直接互市而不需要通過邊貿和銀星和市嗎？
　　妳知道姻親之國可以在妳們最倒黴的時候可以接納妳們，而不需考慮被出賣的問題嗎？
　　妳知道姻親之國就代表著大宋朝廷的信任嗎？
　　妳什麽都不知道，就知道埋怨妳父皇棒打鴛鴦，不成全妳們……”
　　眼看著趙婉的嘴巴張的大大的，壹句話都說不出來，王漸嘆口氣道：“官家是皇帝，是普天之下最尊貴的壹個人，心裏面即便是有萬般的苦楚也不會說出來，只會用最簡單，最強勢的法子去解決。
　　這是維持皇權威嚴性的唯壹手段！
　　妳身為大宋長公主，不但處處不為大宋考慮，反而處處用小心思為難妳父皇。
　　別讓我看見那只鐵青蛙，見到了，先讓他吃老夫壹頓板子再說話！
　　做事情做的壹點都不大氣，他還當什麽王！
　　癩蛤蟆披上龍袍也只是壹只癩蛤蟆，他想當王，先去仁壽殿去看看那張正大光明匾額，之後再說當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