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波濤暗湧

　　當所有人看到那兩個人大步走來的時候全都楞住了，晃了人眼睛的不只是那面烈紅色的大旗，還有那兩個逆流而上的少年郎。如果說潮流是所有人都不希望武院出現在秋成大典的行列之中，那麽他們的逆，如此的觸目驚心。
　　聶擎走在前面，穿著壹身武院的黑色勁服，後背上綁著壹根黑色的帶著沈重的金屬光澤的短棍，看起來能有手腕粗，壹米長左右。除此之外，在要胖掛著壹把大燕軍隊制式的長刀。
　　他雙手擎著那面大旗，昂首闊步而行。
　　在聶擎身後，同樣壹身黑色裝扮的安爭看起來顯得成熟了不少。他背後綁著壹把長弓，熟悉兵部的人壹定認得，那張弓是兵部四品鷹揚將軍王開泰的斷崖鐵梨木，需要兩個壯漢才能擡動的殺器。
　　他腰畔掛著箭壺，箭壺裏的精鋼羽箭裝的很滿。跟在聶擎的身後，他的步伐沒有那麽大，也不顯得急迫，可始終和聶擎保持著那樣的距離，顯得從容不迫。
　　“那是……武院參加秋成大典的隊伍？”
　　人群之中壹陣唏噓：“說起來，就算是兵部的那些官員做出了通敵叛國的事，又與武院的這些學生們有什麽關系？可是世態炎涼，大部分人都選擇離開了武院，現在代表武院來出戰的，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了。”
　　“要我說，這也算是不自量力了。就他們兩個人還能做什麽？還不如老老實實的回家待著，又或者跟我們壹樣做個看客。這也把自己弄到臺前來，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就是！我看他們倆就是想出風頭。”
　　旁邊壹個老者怒斥道：“妳閉嘴！現在的年輕人怎麽的心思怎麽都這麽臟？先不說兵部的事，就說他們倆，誰不是已經名滿方固城？需要靠這個出風頭，頂著上面的風浪，妳可敢？”
　　之前說話的那個年輕人不屑的哼了壹聲：“那是蠢。”
　　老者冷笑道：“我真是搞不懂了，壹群不如人家卻在背後對人家指手畫腳，妳們有什麽資格？面對面，妳們敢說這話嗎？妳們是有人家那修行上的天賦，還是有人家做事那魄力？又或者說，妳們壹個個的都是深藏不露的修行者？議論別人之前，先看看自己是不是有那個本錢！”
　　那年輕人臉色發紅：“怎麽了，許做還不許說？我看著他們就是想出風頭。”
　　老者道：“所以妳壹輩子碌碌無為，永遠也別想達到他們的高度。”
　　那年輕人張了張嘴，被氣的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只是怒視著那老者。而之前朝著太上道場那些年輕道人尖叫的少女們，看到那兩個少年郎大步走來的時候，心裏都生出壹種莫名其妙的激動和敬佩。
　　或許，比起那些油頭粉面看起來更漂亮些的人，他們兩個才更具備男人的那種氣概吧。
　　人群之中議論紛紛，卻沒有人敢叫好。大家都清楚現在武院處於壹個什麽樣的尷尬地位，安爭和聶擎有勇氣走出來，確實令人敬佩。可和那個年輕人壹般心思的人也不少，覺得安爭和聶擎蠢，傻，在毀掉自己的前程。
　　站在南門城樓上的蘇太後看著那兩個刺眼的人走過來，心裏頓時有幾分不快。
　　“真是想不到。”
　　她低低說了壹句，站在她身邊的燕王沐長煙回了壹句：“我也沒想到。”
　　兩個沒想到，截然不同。
　　已經被押到了南門城樓下面看管起來的陳在言等人，看到武院那兩個人的隊伍走過來的時候，竟然有幾個人潸然淚下。
　　“竟是……只剩下他們倆了。”
　　“人還是有的，只是大部分人都不敢把自己的脊梁挺直了。”
　　陳在言嘆道：“他們兩個，把自己逼到絕路了。”
　　眾人壹陣感慨，全然忘記了自己此時的處境。
　　參加秋成大典的隊伍壹隊的過去，可是自從聶擎和安爭走過之後，就再也沒有了歡呼聲。所有人心裏都有壹種很奇怪的感覺，不管後面的隊伍多壯闊強大，人們都覺得遠不如那兩個人隊伍更為讓人在震撼。
　　隊伍按照劃分好的地方停下來，大的宗門有專門搭建好的亭子用以休息，而小的宗門則只能站著。不管武院現在的情況如何，畢竟武院算是方固城排名前三的學院，可是當聶擎和安爭走到地方的時候才發現，這裏根本就沒有人給武院預留地方。
　　根本就沒有人覺得武院會派人參加，畢竟武院已經名存實亡。
　　聶擎和安爭對視了壹眼，然後安爭走到壹側負責維持秩序的官員面前。
　　“這位大人，為什麽沒有我武院的地方？”
　　那官員瞥了安爭壹眼：“武院？武院是什麽地方？”
　　安爭看了看他手裏拿著的名冊：“難道武院不在大人的名冊裏？”
　　那官員鼻孔朝天地說道：“噢……妳說的是那個武院啊。名冊裏是有武院的，但武院沒有人提報參加秋成大典的名單，所以被視為自動棄權了。我看那邊觀眾人群裏還有地方，要不妳們過去擠擠？”
　　安爭哦了壹聲：“妳什麽品級？”
　　那官員楞了壹下：“妳什麽意思？”
　　安爭道：“我是大燕正六品的邊軍官職，身上好歹還有壹個壹等伯的爵位……妳見了我，難道就是這個態度？”
　　那官員顯然忘了安爭的身份，幹笑了幾聲：“這個……卑職見過爵爺。”
　　安爭指了指他身後的椅子：“把妳們的地方騰出來，我要用。”
　　那官員訕訕道：“爵爺，這樣不太好吧……”
　　安爭壹把將那官員的衣服抓住，然後單手把他舉起來：“如果妳覺得自己挪動不了，我可以壹直這麽舉著妳，壹會兒我上場的時候也會舉著妳，讓妳看的清楚些。”
　　官員連忙哀求道：“爵爺，我這就把地方給妳們騰出來。”
　　安爭把他放下，那官員立刻小跑著走了，找到幾個維持秩序的侍衛，朝著安爭和聶擎指指點點。不多時，那幾個侍衛隨即快步走過來。
　　為首的侍衛看了安爭壹眼：“安爵爺，這事不好辦，他說武院根本沒有提報妳們的名字。”
　　安爭搖頭：“不可能，現在在職的武院副院長常歡，已經在最後期限之前把我們兩個名字報上去了，不可能沒有。”
　　侍衛道：“可我們也只能秉公行事，名單沒有妳們，只能請妳們出去。”
　　正說著，壹隊精甲士兵從遠處過來，人數並不多，只有十五六個人。可是這十五六個人過來的那壹刻，仿佛是滔天的大浪拍過來壹樣。那些侍衛看到之後，不由自主的往後退。
　　走在這些甲士最前面的，正是兵部正四品鷹揚將軍方道直。他身後跟著的，是十五六個鐵流火重騎兵。這些士兵壹個個都是從屍山血海裏殺出來的，身上那股子殺氣濃烈到能讓四周的空氣都變得森寒起來。
　　方道直伸手指了指：“把這地方拆了。”
　　那十幾個重騎兵過去，十幾柄重刀落下，剛才那官員休息的涼亭頓時就化作了廢墟。十幾個重騎兵用重刀隨意在地上劃拉劃拉將地面清出來，然後站在四周。
　　十幾柄重刀分秒不差的戳在地上的時候，那壹聲砰的聲音，似乎震到了每壹個人的內心。
　　方道直拎著兩把椅子放在那空地上，周圍就是鐵流火重騎為他們做護衛。
　　方道直看了看聶擎和安爭：“就坐在這，有什麽事我來擔著就是了。”
　　聶擎和安爭壹抱拳，然後過去坐下。聶擎將自己手裏的大旗往地上壹插，砰地壹聲，旗桿深深的刺入了堅硬的青石板之中，直接穿透了過去。
　　兩個人挨著大旗坐下來，周圍的人全都看的傻了。
　　原本想客客氣氣把安爭請出去的那幾個侍衛互相看了看，幹脆轉身就走當什麽都沒看見。安爭本身有壹等伯的身份，他們不好輕易得罪。而方道直的身份就更敏感了，大將軍方知己還在前線領兵和幽人作戰，這個時候就連太後都不敢把方道直怎麽樣。
　　看看兵部就知道了，那麽多人受到牽連，唯獨方道直穩如泰山。
　　南門城樓上，因為離著遠，蘇太後並不知道這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不過很快就有人把這件看起來並不大的小事告訴了她，然後蘇太後的眉毛就皺了起來。
　　“由著他，等到對幽國的戰事之後再說。”
　　她擡起手：“有些乏了，我就不繼續看了。”
　　新上任的錦繡宮總管太監甄小刀連忙扶著她的手，蘇太後站起來看了看遠處燕王那邊：“讓人去知會大王壹聲，就說我要先回去了。”
　　然後她有些厭惡地說道：“陳在言那些人，看著就不舒服。”
　　甄小刀當然明白什麽意思，看了壹眼陪著站在壹邊的大將軍蘇縱。蘇縱點了點頭：“太後且回去歇著，這的事臣會盯著的。”
　　蘇太後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其實明眼人已經看出來有些不對勁了，燕王居然沒有和太後挨著坐，這樣明顯的態度在以前可絕對見不到。這說明兩個人之間的矛盾已經到了擺到明面上的地步，就看接下來怎麽發展。可是每壹個人也都清楚，燕王……壹分勝算都沒有。
　　就在這時候，場面上壹陣熱鬧。壹支看起來幾百人的隊伍走過金庭大道，據說是趙國派來的使團，特意來祝賀秋成大典開始的。因為壹直是盟友的關系，所以燕人對趙人有幾分親切感。可是很多人都看出來，這支使團的隊伍有些奇怪。
　　全都是武官。
　　燕王沐長煙在南門城樓上看到趙國的隊伍走過之後，表情明顯冷峻下來：“耀武揚威……可誰也別忘了，這裏始終還是大燕的都城，這大燕始終都還是沐家的大燕。”
　　安承禮在他身後壓低聲音說道：“大王且安心，有句話是說……越是急於讓對手看到自己實力的人，其實往往有些心虛。”
　　沐長煙笑了笑：“還是妳會說話，派人小心看著陳在言他們，我總覺得今天太後那邊安靜的不像話。”
　　安承禮點了點頭：“大王放心，朱雀營和白虎營的人，都假裝成百姓混在人群裏了，有什麽事他們立刻就會沖過去。還有……陳少白回來了。”
　　沐長煙嗯了壹聲，似乎放心了不少：“孤現在，能指望的人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