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抉擇……很難。

　　其實王堅心裏大概也有了答案，那個秀兒應該是已經去了。而顧老頭卻始終興致沖沖，大概是因為即使知道了，卻還抱著壹種僥幸心理，跟在順子的身後在林子間穿梭。
　　這種幽深的環境，王堅用屁股想都覺得不可能有什麽父慈子孝、兒孫滿堂的美滿家庭會住在這種環境中，能住這裏頭的女人，不是得道成仙就是黃鼠狼成精，但凡正常點的都不可能住在這老林子裏。
　　老順子壹邊走壹邊用壹種輕蔑的語氣對顧老頭念叨，問他還記得不記得這裏，記不記得那裏。顧老頭真的是不知道，這麽多年過去了，這裏的地貌早就變得壹塌糊塗了，更何況經歷了修水庫這種大興土木的工程，想記起來還真的很不容易。
　　“這壹塊妳也不記得了？”老順子冷冷壹笑：“我們倆在這逮兔子，跟秀兒壹塊割豬草。”
　　王堅背著手左右看看，發現這地方的風景真的是不錯，涼風習習，溪水潺潺的，頗有些人間仙境的感覺。
　　從最前面的壹個山頭繞過去，顧老頭突然楞住了，呆呆地扶著壹棵大樹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的大湖，身體抖若篩糠。
　　“這……這就是咱……咱們屯？”顧老頭伸出手哆哆嗦嗦地指著那片湖水：“都……都……都沒了？”
　　雖然記憶已經模糊，但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山頭上那壹些特殊的無法移動的東西還是能夠辨認的，比如他身後的那塊巨大的像壹顆桃子似的石頭，小時候他就經常坐在上頭跟他的秀妹妹肩並肩看著小屯子裏的炊煙輕柔升起。
　　而現在，當初的村子已經變成了壹片波光粼粼，時不時有巴掌大的雜魚翻出水面，並濺起壹叢浪花。
　　顧老頭慢慢地靠著大石頭坐在了地上，壹臉淒楚地看著自己的“家”，不……現在已經沒有家了，那只老貓沒有了，那只土狗沒有了，那片菜地沒有了，家門口的大石磨沒有了，連那個天天纏著自己哥哥哥哥叫著的小丫頭……也沒有了。
　　“秀兒真的沒有了？”顧老頭似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氣：“她什麽時候走的？”
　　“跟我來。”老順子手上的杖子往地上壹戳：“帶妳去，我帶妳去看秀兒。”
　　而王堅擺擺手，制止道：“要不在這休息壹會兒吧。”
　　王堅其實挺慶幸的，他很得意自己沒有讓張曼婷跟著來的決定，這山路崎嶇的，以張曼婷的那個小身板，她八成是扛不住的，而現在的話，這顧老頭再不休息壹下，恐怕也是扛不住了。
　　雖然在來的路上，顧老頭已經委托律師寫了遺囑，但是如果真的要是出了什麽事的話，這其實同樣很麻煩的，王堅只是個幫忙的人，雖然他不怕麻煩，可斷然也沒有給自己找事兒的理由。
　　在他伸手制止之後，兩個老頭倒也沒反對，都表示願意停下來休息壹下。只不過這倆老頭卻都跟鬧了別扭的孩子似的，楞是隔著老遠，互不搭理。顧老頭呆呆地看著那汪湖水，而老順子則壹個人坐在遠處吧嗒吧嗒地抽著他的旱煙。
　　王堅也點起壹根煙，然後走到老順子旁邊順勢坐下，然後給他遞上了壹包好煙：“師傅，消消氣。他真的沒幾天了。”
　　“該！真該！”老順子往地上啐了壹口：“好人死了那麽多，他怎麽就不早死壹點！個老畜生！”
　　王堅倒是被這老順子的暴脾氣給逗樂了，他笑著說：“算了吧。對了，那個秀兒漂亮麽？”
　　“嗯……”被王堅這麽壹說，這老順子居然還有點不好意思的感覺，他摸了摸腦袋：“漂亮……眼睛賊大、皮膚賊白，音兒也好聽。可就是瞎了眼啊……哎……”
　　“哦……這樣啊。”王堅點點頭：“那那個顧老頭年輕的時候肯定特別帥。”
　　“帥有個屁用！他個老畜生！”
　　“那您有家人嗎？”
　　老順子壹楞，然後默默壹笑：“村裏人對我挺好的。”
　　從他這句話上看，他還真的是個五保戶孤寡老人，而從他的表情看的話……這家夥怕不是給他的秀兒守靈守了壹輩子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王堅真心得佩服這個老頭了，要知道守個三五年並不是什麽難事，可這壹守就是壹輩子，這……真不是壹般人能夠做到的，或者說這幹脆能稱之為奇跡。
　　所以王堅悄悄地問道：“您不是給秀兒守墓才不娶媳婦兒的吧？”
　　“瞎……瞎說。”老順子壹下子慌張了起來：“我醜罷了，小時候被老鷹啄瞎了壹只眼，沒人看得上我。”
　　他話雖是這麽說，但王堅就是不相信，他那慌張的表情和神色，明顯就是被王堅戳中了軟肋，看來這家夥還真的是為了壹個女人打了壹輩子光棍守了壹輩子的墓啊！
　　“我覺得英雄無外乎兩種。”王堅豎起兩根手指頭：“壹種是能為自己的理想夢想奉獻壹切的人，另外壹種就是敢面對別人不敢面對的殘忍還能安之若素的人。您算是兩種都占了，您這才是英雄啊！”
　　“啥？”老順子壹楞，表情壹呆，雙手壹攤：“不懂。”
　　是啊……他似乎真的是不懂。王堅突然覺得自己被這個家夥給生生震撼了壹把，顧老頭的行為和做法讓王堅很不屑，無論他現在表現出如何的懊惱和悲情，其實都只是因為以前的懦弱和絕情造成的因果關系。
　　而真正了不起的……卻是這個老順子。當年三個人之間，他或許是因為不好看或許是因為不善言語而成為了被孤立的那個人。但是最後，反倒是這個被拋棄的人堅持了這份感情，不但堅持了……還是壹種苦守，苦守壹世，幾人能做到？
　　王三壹做到了、這個老順子做到了。所以雖然王三壹是當世豪傑而老順子只是壹個普普通通的護林員，但這並不影響王堅把他們倆都當成英雄，因為他們幹了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幹不出來的事。
　　捫心自問，王堅覺得自己根本不可能做到這樣的程度。無論是像自己老爹那樣隱忍壹生，還是像這個老順子壹樣陪伴壹世。王堅都做不到，因為孤獨……王堅實在是恨透了也怕透了孤獨。
　　現在他突然隱約明白牢房裏那個打太極拳的大叔的話的意思了，或者……是不是英雄，真的不是他幹了多大的事，而是看他幹了多難的事。就好像壹個人也許改變了世界，但他並不是英雄。而也許有的人只是幹了壹件別人看似很簡單的事，但他真真切切的是壹個英雄。
　　就像曾經王堅看過的兩本小說裏的兩個男主角似的，壹個明明可以選擇逃避但是卻選擇了犧牲，壹個明明可以做得更好卻沒有這麽做。相比較而言，後者所做的事情更加轟轟烈烈，而前者卻默默無聞到只有零星幾人知道，但在王堅看來，默默無聞的不壹定不是英雄。
　　在簡短的休息之後，老順子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地帶著顧老頭慢慢地往前行進，壹直繞到了最高的那座山的山頂上，壹顆孤零零的樹下的時候，老順子朝顧老頭揚了揚下巴。
　　顧老頭壹楞，然後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發現壹個有年頭但是被保護得很好的墳塋就佇立在樹根下。
　　王堅看到這壹幕，慢慢地退到了壹邊，找了壹塊背陰的平坦地方，叼著根草就躺了下來，雙手枕著頭，看著天上不知道何時出現的棉悠悠的雲朵兒，恍恍惚惚地就瞇上了眼睛。
　　不過他剛瞇上沒多久，壹聲慘烈的嚎哭聲又把他再次驚醒，王堅睜開眼睛，朝哭聲傳來的方向看了壹眼，無可奈何地說：“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啊！”
　　說著，他身子壹轉，又壹次幽幽入眠。
　　而當他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落下半截在山坳裏了，紅彤彤的林子壹望無際。那些夜行動物的呼號聲也漸漸傳來，而呼呼啦啦的山風也變得冰涼了起來。
　　王堅看了看表，覺得如果再不回去的話，恐怕天就黑了。若是他壹個人在這的話，那倒是無所謂，可顧老頭這可是個正宗的拖油瓶，扛不住壹丁點折騰，王堅可不想扛壹具屍體回去。
　　所以他站起身，慢慢地走到了顧老頭的身邊，而此刻的顧老頭正雙手抱著刻著母子二人名字的墓碑喃喃自語，誰也不知道他在那嘟囔著的是些什麽東西，老順子壹如既往地蹲在旁邊抽著旱煙，看到王堅來了之後，他站起身：“叫不走啊。”
　　王堅搖搖頭，走到了顧老頭的身邊，而就在這時，他突然發現小墳包的旁邊有壹高壹矮兩朵十分鮮艷漂亮的花兒！
　　這七彩的花兒壹下就把王堅的視線吸引過去了，混跡山林許多年的他，楞是沒見過這玩意兒……而對中藥頗為熟悉能頂上半個老中醫的王堅，甚至在藥書上看過類似的東西！
　　他小心翼翼地蹲在那兩朵花兒的面前，先是聞了聞味道，發現只有壹種苦澀的清香，接著伸手去摸了摸。
　　這時旁邊的老順子說道：“這是留魂兒，說是只有魂兒不肯走的人的墳邊兒才會長，從秀葬在這之後就長出來了，我問了好多人都不知道這是啥，我就自己給它起了個名兒。”
　　王堅點點頭，然後繼續研究了壹圈，接著甚至摘下壹片花瓣放到嘴裏去咀嚼了壹會兒，接著他眼睛突然瞪得老大。這他媽哪裏是什麽花兒！這分明就是人參果！
　　當然，這人參果也不是傳說中的人參果，而是老木匠留給王堅的那本書上所記載的，味苦、性甘，花瓣七色……這玩意兒王堅壹直當是神話故事看，可現在他突然發現，這玩意兒……千金不換！
　　為什麽？原因很簡單，因為這廝是長生不老藥的終極藥引，它的生長條件不詳、生長環境不詳、種子模樣不詳，完全就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但是如果沒有它，其他藥哪怕都齊全了，那也是照樣沒有壹丁點用處。《凝神》首頁介紹的就是這玩意兒！
　　如果有了它，其實就能用它作為藍本分析其中的成分，那麽……如果不出什麽大的意外的話，未來幾十年的諾貝爾獎估計都得被小金給獨吞了。因為這玩意兒雖然不能說是活死人肉白骨，但它作為穩定劑的效果，絕對是會讓所有生物學家吐下老血三升的。
　　而且長生不老這玩意兒……就得靠它！哪怕其他的藥材不全，只要有它的話，也壹樣能發揮出壹定的效果，不說延長壽命什麽的，但至少沒病沒災壹輩子難度並不大。
　　是摘……還是不摘……王堅突然覺得哈姆雷特的那個“是與否”的命題真的是太為難了。如果王堅今年還只有十六歲的話，他肯定想都不想直接摘了，可現在的話，用沙諾娃的話說，眼光壹定要放得遠。
　　可這眼光壹放遠，王堅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因為這東西……絕對是禍不是福，錢不錢的都是小事，更關鍵的是，如果壹旦出現問題，這種東西流傳出去，那麽……王堅可能會成為人類滅亡的元兇。
　　這可不是危言聳聽，就像天然二和小金經常說的蝴蝶效應，壹旦生老病死的規律被打亂了，那麽……這個後果，王堅連想都不敢想！
　　所以王堅的手緩緩地離開了那朵花，然後轉過身：“我們先下山吧。”
　　是的，王堅首先的就是要下山，畢竟他不擅長這種事，但他有擅長的師兄！王顯雖然手無縛雞之力，可是他卻是個有大智慧的人。王堅的邏輯很簡單，自己能解決的就解決，不能解決的麽……絕對不去逞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