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2章 西北行

　　宇文無名心事重重，裝作的灑脫其實在安爭眼裏根本就藏不住。宇文家現在於大羲來說地位尷尬，畢竟壹位親王是隕落在宇文家的大宅子裏，這件事想解釋都解釋不清楚。況且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宇文家的家主為這件事進京赴死怎麽都有些舍車保帥的決絕。壹命換壹命，其實宇文家算是賺了。
　　可是，雖然宇文家就此得以保全，但宇文家在聖庭裏的地位確實不如以往那麽堅固了。以往是低調但絕對不容動搖，而現在則不需要別人去動搖都會風雨飄搖。宇文家的兩個年輕人在京城，其實就是個人質。
　　安爭壹樣的心事重重，兩個心事重重的人走在壹起都表現的看起來若無其事，所以話題難免也會變的尷尬起來。
　　“前面就到了。”
　　宇文無名指了指前面壹片很大的綠油油的草地，遠處可以看到壹排茅屋。安爭的腦子裏有些動蕩，但立刻被他以左眼之中的道宗封印之力將這動蕩封住，老牛的警告安爭真不敢大意。
　　越是往近處走，宇文無名觀察安爭的次數就變得越來越多，他是個性格直爽豪闊的人所以不善掩飾。安爭就當做自己什麽都沒有發現，因為這顯而易見就是聖皇陳無諾的安排。
　　老牛依然臥在那看起來低矮的籬笆墻外面，依然是四周的草地被他啃的有些發禿。老牛有些百無聊賴似的擡起頭看了安爭他們倆壹眼，繼續低著頭閉上眼好像很困倦的樣子。
　　壹個身穿白色麻布長袍的觀星閣的年輕人走過來壹臉的笑意，他走到安爭和宇文無名面前後微微俯身：“見過陳道長，見過宇文公子。我家閣主讓我在這等著二位，若是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二位盡管說就是了。”
　　看起來這是壹個很面善的年輕人，笑容真誠不做作。安爭和宇文無名同時回禮，然後笑了笑道：“沒有什麽要麻煩妳的，只是覺得好奇就過來看看。”
　　那年輕人嗯了壹聲：“我壹路隨行，若是想到了什麽就告訴我，我奉命陪同。閣主交代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二位有什麽需要問我的事還請不要客氣。”
　　安爭笑著點頭，總覺得這年輕人的眼睛裏有些很奇怪的東西。就算是宇文無名都沒有看出來這年輕人有什麽不對勁，因為他沒有安爭曾經的人生。作為壹個辦案那麽多年的人，安爭什麽樣的人沒有見過？這年輕人初壹眼看起來沒有任何的不對勁，可安爭總覺得他有些詭異。仔細的想想之後安爭確定，這詭異就在那雙眼睛裏……安爭有些錯覺，這年輕人的眼睛不是他的。
　　距離老牛所在的地方大概壹裏之外，壹間看起來尋常無奇的小木屋裏。觀星閣閣主談山色盤膝坐在床榻上，身子好像雕塑壹樣壹動不動，全身上下唯壹還有在動的就是他的眼睛。他明明對著空無壹物的屋子坐著，可是看起來他好像在看著什麽好玩有趣的事似的，看的非常有興致。
　　老青牛擡起頭看安爭那壹眼的時候，眼神裏沒有任何的悲喜。就好像看著壹個這大大的院子裏時不時就會過來看看自己的那些旁人壹樣，而安爭也壹樣，看向老牛的時候眼神裏也沒有任何的波動。
　　“妳看這老牛傻不傻？”
　　那觀星閣的年輕男人指著老牛笑道：“沒有人栓著它，可是它卻從來不肯離開這個地方，只是啃這四周壹圈的野草。若是四周壹圈啃光了之後寧願挨餓也不會起身去稍稍遠壹些的地方吃草，而是等著新的小草生長起來。我覺得它要麽是懶到了極致，要麽是傻到了極致。當然了，畜生和人不能相提並論，畜生就是畜生。”
　　他看著安爭，似笑非笑。
　　“是啊，真傻。”
　　安爭看著老牛：“傻的沒邊了。”
　　那年輕人嗯了壹聲：“還有更傻的呢，壹開始給它抽取血液的時候它還反抗，但是後來到了該抽取血液的日子，他自己就躺在那等著，好像知道自己掙紮也沒有意義似的。別看是個畜生，修為之力著實不能小覷，前幾次狠狠的打過之後才老實下來。”
　　安爭嗯了壹聲：“是啊，畜生就是畜生。”
　　老牛擡起頭，像是很氣憤的瞪了他壹眼。
　　“妳看，他還會瞪人呢！”
　　那年輕人上去給了老牛壹腳，揣在老牛的嘴巴上：“對畜生就不能仁慈，訓這些畜生無非就壹個手段，那就是打。現在它體內的經脈和修為之力都被封住了，每壹處氣穴都被釘死。就算昔日裏再囂張現在也不過是壹頭普通的老牛而已，就算是燉了吃肉都不好吃了。”
　　他踹壹腳看安爭壹眼：“要不要來試試？這感覺其實不錯的。壹頭曾經連狻猊神獸都不敢招惹的上古老牛啊，現在我都能隨便踢上幾腳……人生啊還真是有意思。”
　　他問安爭：“要不要試試？”
　　安爭搖頭：“我倒是沒覺得有意思。”
　　那年輕人似乎覺得無趣起來，不再踢那老牛，指著不遠處的茅屋說道：“這老畜生很有意思，雖然明知道這裏不是它在仙宮的那個家，但可能是因為看起來完全壹樣，所以它也時常會誤會這裏就是那個家。偶爾就會回頭看著那茅屋流淚……哈哈哈哈，壹頭畜生居然會流淚，也不知道它想家還是怎麽的。”
　　安爭哦了壹聲，似乎對老牛失去了興趣。他回頭看了宇文無名壹眼：“壹頭曾經站在頂端的老牛如今已經淪落到了這個地步，我已經沒有興趣再看了。本想從他身上看看能不能感悟到壹些什麽，現在看到的只是壹頭待宰的尋常老牛罷了。”
　　宇文無名本來也沒有什麽興趣，也覺得那年輕人做事太過分了些。不管怎麽說，這老牛好歹是曾經站在巔峰的壹頭聖物，現在觀星閣隨隨便便壹個人就過來踢兩腳，讓人看了心裏不是滋味。
　　“走吧。”
　　宇文無名點了點頭，隨即和安爭兩個轉身離去。
　　壹裏外，茅屋之中的談山色眉頭微微皺了皺，喃喃自語道：“難道是我看錯了？”
　　出了狩獵場之後安爭就和宇文無名告辭，看起來有些失望。宇文無名不好意思的說下次請妳玩壹些好玩的東西，這次確實沒有什麽意思。告辭之後，安爭壹個人往玉虛宮那邊走，壹邊走壹邊流淚。
　　皇宮，靜園。
　　陳無諾聽溫恩匯報之後點了點頭：“看來陳流兮對於那老牛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感悟，這件事就不用再說了。讓他帶著人去西北吧，西北那邊妖獸之亂實在太過猖獗，那六百人他也訓練了有壹陣子了，是時候拉出去看看能不能為大羲壹戰。”
　　溫恩垂手道：“老奴這就去傳旨。”
　　他走到半路的時候陳無諾又吩咐了壹句：“告訴陳流兮，不要勉強。他壹個人的命比那六百人也要重的多，在朕看來，六百人，六千人，六萬人都不如他壹個。這六百人打沒了朕可以為他再選出來更多，但他不要太沖動。”
　　溫恩心說陛下對陳流兮是真的看重，答應了壹聲之後就直奔玉虛宮所在。
　　安爭回到玉虛宮之後就把自己壹個人關在屋子裏，誰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幹什麽。就連古千葉去了幾次安爭也只說是想要休息，別人就更是不見了。
　　沒有人知道，安爭在那壹刻克制了多大的沖動。他甚至想要過要聯系逆舟，請霍爺操控逆舟上那個最強武器轟擊狩獵場然後把老牛與狻猊帶走。只是安爭這次忍住了，若是如此沖動的話，可能會把整個燕國的百姓都搭進去。然而即便如此，自古以來，想到炮轟金陵城的可能只他壹個。
　　沒多久溫恩就來傳旨，讓安爭帶著那六百訓練出來的精銳士兵去西北斬殺妖獸，算是以戰代練。安爭看起來很平靜的答應下來，然後第二天壹早就帶著隊伍離開了金陵城。不管是等著事態還有什麽發展的閣主談山色，還是那位聖皇陛下都失了算。
　　聽說安爭已經帶著隊伍去了西北，閣主談山色顯然有些不相信。
　　“我了解他。”
　　談山色冷笑著說道：“這個人我接觸了不是壹次兩次了，他不知道我是如何接觸他的，但我對他的性格已經完全摸透了。他在仙宮見過那老牛這件事毋庸置疑，他壹定會想辦法把那頭老牛救走……”
　　陸婉柔道：“可是，若他真的這樣做了，壹點好處都沒有。”
　　“好處？”
　　談山色道：“妳以為他是壹個為了好處做事的人？不管是在燕國的那個安爭，還是現在大羲的這個陳流兮，從來都不是壹個為了好處做事的人。”
　　陸婉柔道：“妳說了解他，可是閣主，妳什麽時候接觸過這個人？我覺得還是應該把這件事向聖皇匯報，不管聖皇再做什麽決定都與咱們觀星閣無關了。我不擔心別的，擔心壹旦將來陛下知道的話，會對您有些不利。”
　　談山色笑起來：“不利？我若是真的跑去告訴聖皇我知道那個人是誰，才是對我真的不利啊。聖皇只問我壹句，妳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金陵城，妳如何知道他是誰的？”
　　他看向陸婉柔：“我怎麽說？”
　　陸婉柔楞了壹下，壹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麽了。這件事越發的復雜起來，她只是擔心談山色而已，不管是聖皇還是那個什麽安爭都和她沒有壹點關系。
　　“幸好，那老牛也不再重要了。”
　　談山色起身：“走吧，去皇陵。陳流兮去了西北，也是時候讓咱們那個東西去見見世面了。我從二十多年前才找到正確的辦法，在加上歷代閣主所做的積累，總算是沒有白費……這件事，才是真正的能驚天動地的大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