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我是杜瘦瘦

　　那柄不知名的青銅長劍上銹跡全部消失，長劍明亮的如同壹泓秋水。劍尖刺在杜瘦瘦的肩膀上，杜瘦瘦的石殼甲胄居然難以抵擋。隨著暮雲壹聲嘶吼，長劍刺穿了石殼甲胄，可是杜瘦瘦卻壹把抓住青銅劍往自己這邊壹拽，讓青銅劍更快的刺穿了自己的肩膀，然後他壹口咬向暮雲的脖子。
　　兩個人近在咫尺。
　　暮雲也不會想到，杜瘦瘦居然會咬人。
　　他當然也不會想到，為了保護安爭，為了保護自己在意的人，莫說咬人，杜瘦瘦什麽都幹得出來。這是他的守護，永遠不變的守護。就好像在幻世長居城的時候，他為了安爭可以給那些惡霸學生拼命。
　　此時暮雲和他本就距離很近，再加上杜瘦瘦壹把抓著青銅劍，任由長劍的鋒刃劃破了自己的手掌，卻牢牢抓住，不讓暮雲後退。
　　暮雲偏著頭想避開，奈何杜瘦瘦已經瘋了。
　　杜瘦瘦壹口咬在暮雲的脖子上，然後往外壹扯，壹大塊血肉竟是被他硬生生的從暮雲脖子上撕扯了下來。暮雲疼的啊的叫了壹聲，擡起壹腳踹在杜瘦瘦身上，反震之力下，兩個人都向後飛了出去。
　　兩個人都在飄血。
　　杜瘦瘦低頭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傷，眼神裏的兇光像是野獸。此時的杜瘦瘦是沒有什麽可以阻止的，要麽他死，要麽敵人死。他有些猙獰的笑容，讓暮雲覺得自己面前的這個人就是壹頭真正的野獸。
　　人們總是習慣了在壞人的臉上看到猙獰這樣的表情和形容，可是當壹個好人的表情變得猙獰的時候，只能說他的可怕比那些猙獰的壞人要恐怖的多。
　　杜瘦瘦壹邊走壹邊笑：“妳似乎有些吃力了？”
　　他取出第二顆金丹：“小流兒告訴我，絕對不能連吃兩顆，不然就算是敵人殺不死我，我也會因為藥效消失之後脫力而死。可是有什麽關系呢？殺了妳之後我再死，沒有什麽比這更好的了。不好的是，我死之後，安爭也會死。”
　　他將金丹送進嘴裏，壹口吞下：“妳沒見過小流兒，也不知道她是誰。可漂亮了，笑起來更漂亮。我不但要為自己守住朋友安爭，還要為小流兒守住她喜歡的人……安爭。”
　　“妳他媽的是個瘋子！”
　　暮雲覺得自己在害怕，面對壹個不管是江湖閱歷還是年紀都遠比自己低的少年在害怕。那少年身上展現出來的意誌和勇氣，讓他在顫抖。
　　可是到了這壹刻，已經只剩下不死不休了。
　　暮雲再次提起青銅劍，低頭看了看青銅劍上的血跡。他撕下壹塊衣服，將脖子上的傷口好歹包紮了壹下。因為修為之力的大量宣泄，他的實力也下降了不少。這樣拼盡全力的拼了這麽久，他已經有些支撐不住了。
　　可是誰想死？
　　長劍再壹次揚起，他壹反常態的率先沖了出去。之前都是杜瘦瘦壹直在主動進攻，這次換做了他。其實從這壹點已經可以看出來，兩個人心態上的變化。暮雲已經想著速戰速決了，他擔心出什麽意外。
　　可杜瘦瘦，已經不覺得還有什麽是意外。他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還怕什麽意外？
　　海皇三叉戟再壹次和青銅劍重重的撞擊在壹起，激蕩出來的音波向四周蔓延出去，竟是把壹座山丘齊刷刷的削掉了壹層。杜瘦瘦和暮雲兩個人同時悶哼了壹聲，然後同時噴血。
　　杜瘦瘦咧開嘴，牙齒是鮮紅的。
　　“再戰！”
　　他將海皇三叉戟舉起來，然後奮力的往下壹劈。暮雲用青銅劍擋在頭頂，巨大的力度之下，他的身體好些被重錘砸中的釘子壹樣被楔進了沙漠之中。沙浪翻滾，也不知道暮雲被這壹下砸下去多深。
　　杜瘦瘦向上壹掠，然後頭朝下沖回來，海皇三叉戟戳進了沙海。
　　轟！
　　劇烈的修為之力爆開，沙子都被熾烈的溫度燒的開始發黑粘連。如果溫度再高壹些，似乎都要結晶了。
　　暮雲狼狽的從沙漠下面鉆出來，身上多了壹處傷口。肩膀上被海皇三叉戟擊中，裂開了壹條口子，那條胳膊幾乎被直接斬斷，還連著的地方已經不多了。他身子搖搖晃晃的站在那，而杜瘦瘦的小腹上插著那把青銅劍。
　　杜瘦瘦似乎完全沒有註意到，也完全沒有在意，依然大步向前。他往前走的每壹步，都踩著自己滴落下去的鮮血。沙子裏存不住血，可是那血卻能讓整片沙漠沸騰。
　　那是戰意，壹往無前的戰意。
　　“妳敗了。”
　　杜瘦瘦大步前行：“知道妳為什麽會敗嗎？我本來想說，是因為妳不是正義的，而我才是。可是想了想，有點扯淡啊。妳敗，是因為妳害怕了。如果妳不害怕，如果妳心裏覺得自己壹定會贏，那麽就算我吃了兩顆金丹，我依然不是妳的對手。”
　　他手裏的海皇三叉戟再次掄了出去，可是已經沒有壹點修為之力了。
　　砰。
　　海皇三叉戟敲在暮雲的身體側面，暮雲倒了下去，但是海皇三叉戟根本沒有力量將暮雲殺死，只是將他打倒了。
　　暮雲掙紮著站起來，抓住杜瘦瘦小腹上的劍柄想把青銅劍抽出來。如果劍不出，杜瘦瘦可能還不會死。如果劍出，杜瘦瘦必死無疑。
　　可是杜瘦瘦哪裏還有時間想到這些？他只是下意識的壹腳踹開暮雲的手，想把海皇三叉戟掄起來已經沒力氣了，所以他撲下去，兩只手掐著暮雲的脖子。暮雲想把杜瘦瘦推開，兩只手同樣使不出力氣，無法推動。
　　然後兩個人倒在地上，杜瘦瘦伸手去夠暮雲，可是夠不著。然後他抓了壹把沙子，往暮雲殺死打。這場面似乎有些可笑？可是不管是誰看到這壹幕，只怕都沒有辦法笑出來。
　　暮雲看到杜瘦瘦抓了沙子往自己身上打，他也抓了壹把沙子打向杜瘦瘦。
　　杜瘦瘦掙紮了很久，殘余的藥力讓他比暮雲稍稍強壹些。他坐起來，看著卡在自己肚子上的青銅劍，居然自己伸手往外拉了拉，沒拉動。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會自己抽出那劍然後殺死暮雲。
　　“我們……不是敵人。”
　　暮雲躺在那大口喘息：“可為什麽會不死不休？”
　　杜瘦瘦：“我管妳……妳要殺安爭，我就殺妳。”
　　暮雲忽然笑了，很淒涼：“我不如妳……妳有自己心裏在意的人，而我沒有了，只有心裏在意的事。當初我被赫連家救了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的命早晚還會還給他們的。我確實害怕就這麽死了，可是現在快死了才發現……原來我壹直等著死這壹天呢。我死了，兩不相欠。”
　　杜瘦瘦楞了壹下，把手裏抓起來的沙子扔在地上：“妳是個傻逼。”
　　他說。
　　然後他抓著海皇三叉戟當做拐杖，用盡力氣才站起來，然後壹步壹步挪著往安爭那邊走。走幾步就喘息著休息壹會兒，身上的衣服已經都被血染透了。
　　暮雲躺在那，艱難的側過身子看向杜瘦瘦，他用盡力氣喊：“為什麽不殺我？！”
　　杜瘦瘦回頭，喘息著說道：“殺妳？若是妳還有力氣殺我，我就殺妳。可妳已經沒有力氣殺我了，也就沒有力氣殺安爭，我什麽還要殺妳？妳以為殺人好玩？妳剛才有句話說錯了，不管出發點是什麽，妳我只要打起來，就是敵人。”
　　杜瘦瘦咧開嘴，牙齒上的血顯得觸目驚心：“可是妳這樣的敵人，不討厭。我不喜歡殺人，壹點兒也不喜歡。”
　　暮雲看著杜瘦瘦，壹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是壹個很少後後悔的人，就連留在赫連家這樣的選擇做出之後他都不後悔，足以說明他的心誌有多堅定。可是這壹刻，他後悔了……他拼了命的想回到自己出手之前，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對那兩個人出手。
　　從那兩個人身上，他看到了自己追求了半生也沒有追求到的東西。他之前看到了安爭扛著杜瘦瘦在數百人的圍攻之中殺出血路，現在杜瘦瘦又為了保護安爭而和自己血戰。他們兩個，為什麽他媽的都不跑？
　　為什麽？
　　暮雲喘息著，擡著頭看著天空。
　　他覺得杜瘦瘦是幸運的，雖然大家都會死。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赫連小心的人很快就會來了。杜瘦瘦可能走不到那個安爭身邊就會死，哪怕能走到，還是會死。赫連小心的人才不會給他們任何機會，更何況他們現在也不可能再有任何機會了。
　　自己呢？
　　也會死吧。
　　暮雲心裏想著，赫連小心是絕對不會放過自己的。從自己殺了那個書童開始，這個結局可能已經註定了。他忍不住去想，自己為什麽要殺那個書童？為了赫連小心這樣壹個人，值得嗎？然後暮雲搖了搖頭，我他媽的才不是為了赫連小心。
　　我是個男人，男人守諾。
　　我只是為了自己的諾言。
　　那壹年，他父母重傷而死，只給他留下青銅劍作為遺物，藏在他的儲物空間裏。赫連家的人路過，看到了死去的夫妻和傻了壹樣坐在路邊哭泣的小男孩。暮雲回想著，那壹年自己多大？赫連家的人帶著他離開，從此之後，他成了別人的奴仆。
　　是啊，赫連小心叫他壹聲先生，那些女子也叫他壹聲先生。可是暮雲很清楚，他只是奴仆。然而他覺得這是救命之恩，壹定要報答，哪怕違背自己做人的準則也要報答。沒有什麽，是比救命之恩更重的恩情。
　　更何況，赫連家還埋葬了他的父母。
　　他拼盡全力的翻身，看著杜瘦瘦喊：“若是……若是不用死，老子真他媽的想和妳們做朋友啊。”
　　杜瘦瘦回頭：“哈哈哈……哈哈哈哈……妳真扯淡啊。”
　　他挪著腳步走到聖魚之鱗壹側，靠著聖魚之鱗組成的小船艱難的坐下來。小船裏面是安爭，外面是他。杜瘦瘦喘息了壹會兒，咳血，然後繼續喘息。他擡起手在小船上敲了敲：“餵……醒了沒？沒醒的話抓進點，我可能……可能堅持不了多久了。”
　　“咳咳……”
　　杜瘦瘦的手垂下來，他咧著嘴傻笑：“安爭，我牛逼嗎？我打贏了壹個囚欲之境的對手，妳看他那慘樣，被我揍慘了。”
　　他低著頭，看到自己肚子上插著的青銅劍，然後特牛逼的笑：“看見了嗎？老子的戰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