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7章 只能用我

　　蔚然宮。
　　寧小樓身邊壹直不缺人，尤其是那些自視甚高的謀士。如白勝書院那個將安爭送進了秘境後發現出了問題掉頭就跑的家夥，也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心中的懦弱。
　　坐在那張寬大的舒服之極的座椅上，寧小樓的臉色看起來並不是很輕松。雖然從目前來看情況對他越來越有利了，可他心中隱隱約約的總覺得有壹場巨大的風暴即將來臨。
　　他只是不清楚，也預知不到，這風暴是來自於外面還是來自內部。
　　“小九。”
　　他看了壹眼端坐在對面為他煮茶的那個少女，那少女完美的曲線因為端坐而變得更加誘人。她穿著壹件雪白色的薄紗長裙，哪怕只是坐在那，也有壹種飄然出塵的仙味兒。
　　“君上叫我，是因為不決？”
　　“是。”
　　寧小樓站起來，走到她身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捏了捏。那少女臉色微紅，垂眸的時候，宛若初開的粉紅新蓮。
　　“君上不決，是因為還沒有確定佛宗的人來意到底如何。佛宗是壹大外力，連仙宮對佛宗都要敬上三分，哪怕是仙帝對佛陀也要禮敬有加，所以不管佛宗的人是為什麽來的，只要來了，對君上都是好事。”
　　“我知道是好事，可他們若僅僅是為了擴充地盤而來呢？現在我治下百姓信仰缺失，對我的敬畏逐漸消散，若是佛宗趁虛而入，到時候百姓的敬畏信仰轉移到了佛宗那邊，只怕用不了幾十年，白勝君就要名存實亡了。”
　　“那是幾十年後的事。”
　　少女擡起頭看了寧小樓壹眼，當真是壹個明眸皓齒皮膚白皙的角色美人兒。她叫田小九，壹個有像男孩子名字的名字。但在寧小樓眼裏，她是這世上最溫婉若水的女子。
　　小九沈思了壹會兒後說道：“君上之煩憂，不在幾十年後，而在眼前。有了佛宗站在君上身邊，不管是什麽仙師府還是什麽神裁廷，都要忌憚三分。君上現在要趁著這個勢，把之前該做卻不敢做的事做了。九聖宗那邊君上之前已經打了壹下，但打的還不夠疼。現在看來，君上應該再打壹下，狠狠的打。”
　　寧小樓微微皺眉：“此時此刻，正因為有了佛宗之人到來所以九聖宗才稍有收斂，我不休養生息，難道還要主動出擊？”
　　“是。”
　　小九兒微笑著說道：“君上若是趁著此時修養，九聖宗會認為佛宗和君上只是泛泛往來，沒有深交。而此時君上暴起壹擊，九聖宗反而會覺得，是佛宗已經明確表態了。”
　　寧小樓眼神壹亮：“有道理。”
　　他來回踱步，思慮了壹會兒後說道：“明兒壹早，我就讓秦關那邊大軍出關，狠狠的再打壹下。”
　　“不僅如此。”
　　小九繼續說道：“君上也知道，這燕城裏九聖宗那邊的奸細多如牛毛，緝事司那邊其實大部分奸細都已經查的清清楚楚，只是沒到時機所以遲遲不敢動手。因為壹旦這些奸細被鏟除，反而會破壞壹個平衡，到時候咱們在九聖山城那邊的人也會被連根拔起。現在不壹樣了，君上要表現出壹種我不怕妳的姿態來。”
　　寧小樓嗯了壹聲：“有失有得……咱們在九聖山城那邊的人……放棄就放棄了吧。我壹會兒就讓朱校檢去辦，今夜就辦。”
　　“還有壹件事。”
　　小九道：“那個安爭，君上想好了怎麽對待了嗎？我觀此人，心比天高。小九其實知道，邱麻衣的話對君上來說還是如壹根刺似的紮在心裏。可是，命在天，事卻在人為。既然這個貴人能給君上帶來好運氣，那麽君上就要養這壹身貴氣……”
　　“養貴氣？何解？”
　　“這個人能帶給君上好運氣，是因為他和君上命星相配，我就不信邱麻衣沒有什麽辦法將這個人的氣運直接轉移到君上身上。若是君上能直接得了此人的氣運，還需要什麽貴人？君上就是貴人。”
　　小九的話好像壹聲驚雷在寧小樓心裏炸響，他的臉色變幻不停，在屋子裏踱步的腳步越來越快，他猛的站住想說些什麽，看了小九兒壹眼後又開始踱步，顯然猶豫不決。
　　“君上，小九不是逼著君上現在就做決斷，此人的氣運還在，所以君上也無需急著動手。先見了邱麻衣再說，邱麻衣若是執意不肯，那麽小九兒倒是有個法子。”
　　“什麽法子？”
　　“結拜。”
　　小九擡起頭，眼神明亮：“異姓之人，氣運相連，唯壹的辦法就是結拜。兄弟結拜之後，氣運共享。這自古以來，有多少人結拜之後同生同息，將命運緊緊的聯系在壹起。君上將這朝中之事分壹部分給他，就相當於他分走了君上壹半的難處，而卻用他壹半的氣運來為君上謀事。”
　　寧小樓停下來看著窗外：“有沒有什麽壹勞永逸的法子。”
　　他做了壹個抹脖子的手勢。
　　小九沈默片刻後說道：“所以，還是要看邱麻衣肯不肯。”
　　她站起來，拿了壹件衣服披在寧小樓身上：“其實君上現在思考這些也為時尚早，今夜要做的，壹……將九聖宗在這燕城裏的人全都清除，知道的，查到的，甚至懷疑的，壹個不留。第二件事，朝中那些老人已經不堪用了，換了吧。我知道君上這些年也培養了壹些年輕人，正是銳意鋒利的時候，當用了。”
　　寧小樓道：“話是這樣說……可是這些人，位置太重要了。不說燕城之外的，只說朝中，那些老家夥把持朝政多年，哪壹個不是坐在最緊要的位子上不肯讓出來。這些人手裏握著的利益太重，壹旦開始動手，他們若是聯合起來的話，我也會有些吃不消。到時候燕城內亂，我治下幾萬裏江山也會亂起來，九聖宗若趁虛而入……後果不堪設想。”
　　“君上的弱點，就在於猶豫不決啊。”
　　小九兒輕輕嘆了口氣，似乎有些不願意再說什麽了。
　　“聽妳的，聽妳的還不成。”
　　寧小樓轉身抱著她纖細卻手感極好的腰：“我知道，這世上真心對我好的只有妳壹個。這麽多年來，大事哪件不是聽妳的？只是這件事確實要從長計議，畢竟不動則罷，壹動起來就是山搖地動啊……”
　　“越是這樣，就越要果斷。在那些人毫無防備之下，壹夜之間拿下。”
　　“壹夜拿下？”
　　寧小樓坐下來，有些頹然：“那些人在我的監視之中，我的人何嘗不是在他們的監視之中。妳很清楚，軍方是重中之重，所以他們安插在軍方的人到底有多少，連我都不知道。我若是不動軍方，只動緝事司……緝事司人力有限，況且能出手的只有壹個朱校檢，朱校檢的壹舉壹動也都在他們的監視之中，只要稍稍有什麽風吹草動，他們立刻就會做出準備。”
　　小九兒忽然間格外的心疼寧小樓，當初老君上就那麽走了，丟下了壹個爛攤子給他。現在這個爛攤子非但沒有重整起來，反而越發的難以收拾。老君上喜歡擺出來壹副寬容道德的樣子，所以對手下人做錯了事，或者有什麽企圖，基本上都是看破不說破，能不治罪就不治罪，就算是不得不治罪也會網開壹面。老君上以為這樣可以收攬人心，殊不知長此以往，這些人已經被慣壞了，以為白勝君離開他們不行。
　　這樣的惡性循環之下，寧小樓看起來風光，其實身邊能用的人真的不多。如果是寧小樓自己出手當然可以，但那就要落下壹個非常不好的名聲。而且，壹旦白勝君自己出手了，外面的人就會清清楚楚的看到，光彩奪目的白勝君寧小樓其實就是個孤家寡人。
　　“需要壹個外人啊。”
　　小九兒沈思之後說道：“壹個有實力，卻不被那些人看到的人。這個人不起眼，所以突然做些什麽事的時候，那些人也會毫無防備。不如……”
　　她看向寧小樓：“趁著今夜稍稍有些亂，君上去求求那個公主？我看那位公主殿下是真的帶著金頂國的誠意來的，而且金頂國也不會放棄這個機會。他們會覺得，他們的人出手幫您除掉身邊的禍端，這樣就相當於壹只手直接插進了朝中，甚至有可能直接把控白勝君的朝廷大權。”
　　寧小樓搖頭：“正因為如此，我不敢去求她。我知道，壹旦我去求了，金頂國的高手巴不得去殺人呢。為了我自己的事，需要壹群外人來殺自己人，我不做。”
　　小九臉色壹變：“是我考慮不周全，這件事壹旦傳揚出去對君上的影響確實很大……”
　　就在這時候，外面忽然有個內侍小太監急匆匆的跑進來，因為太過急迫，進來的時候腳絆在門檻上，人是直接飛進來的。啪的壹聲趴在地上，那小太監臉色煞白地說道：“君上……不好了，出大事了。燕城督防將軍宋烈死了……”
　　寧小樓猛的站起來：“妳說什麽？”
　　“宋烈死了，不只是宋烈，樞密院八位大將軍死了六個，緝事司裏的檢事被幹掉了三個，各部各衙門掌權的大人們，壹個接著壹個的死，現在蔚然宮外面各家來求見君上的人已經排起了長龍！咱們朝中的大人們，十去六七……”
　　“是他媽的誰！”
　　寧小樓嘶啞著嗓子吼了壹聲：“我的人呢？緝事司的人呢！軍方的人呢！都他們在哪兒！”
　　“是我。”
　　安爭站在蔚然宮的院子裏，身上換了壹件幹幹凈凈的衣服，臉色平靜的站在那，雙手抱拳朝著大殿那邊，微微垂首。
　　“都是我，自入夜開始殺人，兩個時辰十五分鐘，殺人壹百零九。”
　　他擡起頭，眼神微微閃爍著寒光。
　　“朝中之人，不能用的，我都殺了。”
　　寧小樓猛的從大殿裏沖出來，壹把抓住安爭的衣服前襟，眼睛血紅的看著安爭的眼睛：“妳他媽的是不是以為，妳把人都殺了，我以後無人可用，只能用妳！”
　　安爭居然沒有否認，點頭，認真的回答：“是，君上……只能用我。”
　　寧小樓的手忽然松開，頹然的垂了下來。
　　“妳他媽的……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