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人總是會變的

　　陳少白壹邊走壹邊問安爭：“妳當初在大羲的時候也算是壹條叱咤風雲的好漢，按理說也是壹支穿雲箭千軍萬馬來相見牛逼人物。這次回大羲，就沒有去見見那些曾經壹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安爭：“見了。”
　　他閉上眼，腦海裏出現了那條大街上明法司的人整整齊齊的站在那攔住囚車的畫面。
　　當時若不是陳少白死命拉著他的話，他可能已經死在那條大街上了。
　　“我是說去明法司瞧瞧。”
　　陳少白看到安爭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到了什麽，拍了拍安爭的肩膀：“也算是壹種告別。”
　　安爭笑了笑：“哪裏有什麽告別，有些過往是壹輩子也告別不了的。”
　　陳少白：“真扯淡，妳這不已經是第二輩子了嗎？”
　　安爭楞了下：“也對。”
　　提到明法司，安爭就不得不想到了那個心中的隱患。到現在為止他也沒有想明白，依然在暗中執行明法司計劃的人到底是誰。而這個人，和親王陳重器又有著什麽樣的聯系。安爭知道自己可能已經暴露了，也知道危險隨時都會到來，也許是陳重器的人，也許是那個暗中執行明法司未來計劃的人，也許是更高層次……陳無諾的人。
　　他暫時不打算回燕國去見曲流兮她們，正是因為這種擔心。
　　作為朋友，安爭將自己的擔憂之前告訴過陳少白，陳少白也幫他分析過。但是因為對明法司的不了解，陳少白也說不上什麽。
　　“妳還在擔心那個明法司未來計劃？”
　　陳少白問。
　　安爭點了點頭：“那是我開的頭，如果真的沒有結束的話，那麽到現在為止，那些年輕人都已經是很可怕的人了。他們接受了來自明法司的最嚴苛最冷酷的培養，他們掌握著各種各樣的技巧。這些人，如果壹旦被別人利用的話，那麽將是壹場災難。而我，是罪魁禍首。”
　　陳少白道：“妳依然是這個鬼樣子，不管發生什麽事都喜歡吧罪責往自己頭上安。這件事妳當初已經明令禁止了，但是沒有禁止，和妳有關嗎？”
　　“有，如果我仔細查壹查的話，可能就會發現什麽。”
　　陳少白道：“行了行了，反正這件事現在已經差不多和妳沒什麽關系了。妳人已經不在大羲，妳現在在車賢國。這次出來妳就當是遊山玩水好不好？”
　　安爭也不想因為自己的事讓陳少白壹塊心裏發堵，笑了笑道：“哪裏是什麽遊山玩水，遊山玩水可沒這麽多事。”
　　陳少白：“這個就真的只能怪妳了，妳就是那種自帶走到哪兒那出事屬性的人啊。本來平平靜靜的地方，妳到了，立刻出大事。這樣壹說我覺得妳就是個災星啊，妳確實應該反思壹下自己了。”
　　齊天在下面說道：“妳們倆能下來聊天嗎？我肩膀都酸了。”
　　陳少白看著安爭說道：“也怪難為猴子哥的，扛著咱們走了壹路了，要不咱們下去歇歇？”
　　安爭點頭：“也好。”
　　齊天：“……”
　　他們朝著仙宮遺址繼續前進，距離那地方其實並不是很遠，但是這次再想進去就難如登天了。現在掌管仙宮遺址的是金頂國大雷池寺的人和孔雀明宮的人，雖然大羲的高手也在其中占據壹席之地，不過明顯不如佛宗的人占據的地盤大。此時仙宮裏的情況錯綜復雜，就算是大雷池寺和孔雀明宮同屬佛門，但兩個地方的人也未必真的同心同德。
　　戰爭還沒有全面開始，所以在仙宮裏也還沒上升到國戰的地步。大羲的人就算是軍方出身，也不會表明了自己屬於大羲軍方的，而是打著什麽宗門的旗號搶地盤。大雷池寺和孔雀明宮當然不需要，因為他們本身就是宗門。只要還沒到國戰的地步，那麽就是江湖事。雖然大羲和金頂國已經宣布敵對，可不到萬不得已是絕對不會全面開戰的。
　　既然是江湖事，那麽江湖人人人有份。
　　所以到現在為止，想偷偷進入仙宮碰運氣的江湖客依然絡繹不絕。而事實上，大羲和佛國都在鼓動本國的修行者進入仙宮為國而戰。以至於現在仙宮遺址之中，壹群牛逼哄哄的大修行者好像地痞無賴壹樣在搶地盤，每天都打的血流成河。而這些牛逼哄哄的人物為了表明自己非官方的立場，出手之前還要像模像樣的亮出來自己江湖客的身份。
　　其實想想，挺可笑的。
　　仙宮遺址之中，壹座已經幾乎坍塌了壹小半的殿宇之內。
　　壹個身穿紫色長衫的中年男人負著手站在那俯視下方，神色冷峻。他身上沒有那件象征著軍方幾乎至高身份的聖殿將軍的鐵甲，這讓他多多少少有些不習慣。這麽多年來，第壹次回歸，以江湖客的身份行事，雖然只是壹個幌子，但依然讓他感慨良多。
　　在大羲，雖然修行者多如牛毛，其中小滿境之上的絕對強者數量也絕對不少，但是只要提到他的名字，依然能讓絕大部分修行者為之膽寒。
　　他叫左劍堂。
　　身穿黑色長袍的壹個帶著面具的男人站在他身邊，面具是紅色的漩渦圖案，只是露出了右眼。這個人在不久之前曾經近距離的觀察過安爭，並且和明法司情報司司首歐陽鐸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
　　“妳確定？”
　　左劍堂側頭看了面具男壹眼，聲音雖然聽起來依然平靜，可是面具男依然從中聽出了左劍堂刻意壓制著的震撼和恐懼。他是左劍堂，聖殿將軍之中攻擊力也能排進前三的大人物。可是提到那個名字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心裏有所畏懼。哪怕只是提起來那個名字，他依然無法做到真正的平靜。
　　“確定。”
　　面具男回答：“如果任由這個人繼續活下去的話，那麽對將軍來說絕不是什麽好事。將軍也知道，聖皇陛下對這個人的看重到了什麽地步。如果壹旦讓陛下知道那個小子居然就是明法司首座方爭轉世的話，想必陛下立刻就會派人前來。到時候再想除掉這個人的話，就難如登天了。”
　　左劍堂喃喃自語似地說道：“難如登天？妳錯了，作為修行者，登天並不難。難的是，如何面對天上的那位。”
　　他說的，當然是大羲聖皇陳無諾。
　　面具男道：“那個計劃太大了，大到連我們自己想想都會覺得恐懼和震撼。所以這計劃壹旦泄露的話，妳，我，還有那麽多人什麽下場，可想而知。陛下從來都不是壹個像百姓頌揚的那樣的仁義之君，他從來都不會舍不得殺人。如果開始殺人的話，那流出來的血能夠把壹座城都塗成紅色。”
　　他加重語氣：“最起碼，能把車賢國孔雀城那麽大壹座城塗成紅色。”
　　左劍堂道：“不用妳說，當初既然參與了這件事，我就知道會是什麽後果。妳也不要在我面前表現出壹副和我平起平坐的姿態，妳還不配。只是因為妳掌握著那個秘密而已，不然妳有什麽資格站在我面前說話？”
　　這樣的話很傷人，面具男卻似乎壹點兒也不在意，那只露出來的眼睛微微瞇著，反而像是有些笑意。
　　“將軍，壹個真正有地位有身份的人，是無需時刻都強調自己的地位的。”
　　“妳找死？”
　　左劍堂猛的轉身，眼神陰冷的看著面具男。
　　面具男笑出聲：“妳敢殺？”
　　他笑的那麽得意：“莫說是妳，便是妳背後的主子，那位時時刻刻都想著自己成為聖皇的親王殿下，只怕也不敢隨隨便便的殺了我。在某種意義上，我的分量比妳重，將軍，妳難道還沒有明白？沒錯，妳是壹位聖殿將軍，麾下兵馬無數。但不管是妳還是親王殿下都很清楚，兵在妳手下，但兵不是妳的兵。不管妳手下有多少軍隊，聖皇陛下只需要壹句話，就能讓妳的壹切化為烏有。那些士兵到時候是聽妳的，還是聽陛下的？所以妳還不如我，我有自己的力量，妳沒有。”
　　“哼！”
　　左劍堂冷哼了壹聲，卻沒有再說什麽。
　　面具男笑了笑，語氣緩和下來：“其實妳我都是為人做事，都是低層次的人。希望得到的，無非是將來的壹點點虛名和為自己的後人創造壹點點資本而已。妳雖然已經貴為聖殿將軍，但妳上面還有六位聖殿五大軍首，以將軍妳的資歷和威望，只怕此生都無法再進壹步了。”
　　“妳想說什麽就直說。”
　　“我的意思是，既然已經上了這條船，當然要把事情做的絕壹些。”
　　“可他縱然就是方爭轉世，未必就記得之前的事。”
　　“不怕壹萬就怕萬壹。”
　　面具男說道：“將軍也很清楚，壹旦他什麽都記得，那麽以他的性子如果知道明法司未來計劃還在繼續的話，會做出什麽樣的事來。到時候，就不是將軍壹個人的生死，妳背後那麽大壹個家族……”
　　“我手下的人，是不能隨便出手的，壹旦出手就會暴露。”
　　“如果我沒搞錯的話，將軍手下其實有壹支秘密的軍隊對不對？當初親王殿下讓妳親自訓練出來的，壹直都沒有使用。雖然人數不多，但個個都是精銳。明法司未來計劃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那個位置，將來是要在聖庭裏掀起來壹翻血雨腥風的。而妳手下的人，只是殺手。”
　　“不行！”
　　左劍堂的臉色壹變：“沒有殿下同意，飛虎營的人壹個都不能調動。這樣吧，我家裏的壹個晚輩在三道書院被那個安爭打傷了，我壹會兒約見在仙宮裏的幾位宗門的門主，隨隨便便透個口風，就說我很生氣。那些人當然就知道該怎麽做了。”
　　面具男笑起來：“我就知道將軍壹定會有辦法。”
　　他轉身：“那我就等著將軍的好消息了。”
　　左劍堂轉身看著面具男的背影：“枉妳還是他曾經最看重的手下。”
　　面具男的肩膀猛的顫抖了壹下：“人……總是會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