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斷九州

冰臨神下

歷史軍事

  相士曾發出預言:此子閉嘴則為治世之良賢,張嘴必為亂世之梟雄。   十八歲的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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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孝子

謀斷九州 by 冰臨神下

2020-3-6 10:05

  看到樓礎局促不安的樣子,皇帝大笑,“想靠近我的人千千萬萬,妳不過是其中之壹,有什麽可緊張的?”
  樓礎笑了笑,“乍睹天顏,沒人不緊張。”
  皇帝神情突然變得冷峻,“駱禦史死得很冤。”
  “嗯?”樓礎被這句話打個措手不及。
  “駱錚本是言官,挑皇帝的錯算是他的本職之壹,畏懦不言才是大罪,但凡上書,哪怕說錯,也該鼓勵,而不是慘遭殺害。”
  “陛下……”樓礎更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他知道這時候最合適的選擇是替禦史臺諸言官感謝皇帝,甚至聲稱駱錚泉下有知必當感激涕零,可他實在說不出口。
  皇帝等了壹會,重新露出微笑,“雖是兄弟,妳和硬胖子不是同壹路人。”
  “家兄沈穩,非我所及。”
  “哈哈,除了身軀,硬胖子再沒有跟沈穩沾邊的地方。但妳也不是真正的忠臣。”
  “我……”
  “我在駱宅發怒的時候,妳就在旁邊,假裝是硬胖子的奴仆,當時沒有勸阻,事後也沒有進諫,駱錚是骨鯁忠臣,妳不是,妳和那晚在場的人都不是忠臣。”
  樓礎無言以對。
  皇帝盯著樓礎,緩緩道:“現在我心情正好,妳想說些什麽?”
  樓礎已經答應將進諫的機會讓給歡顏郡主,而且他剛剛被認定為“不是忠臣”,這時候無論說什麽都躲不掉察言觀色、怯懦搖擺的名頭。
  “我……無話可說,唯有還思己過,再獻忠言。”
  皇帝滿意地笑了,扭頭向守在壹邊的長公主道:“我早跟妳說過。”
  長公主也笑了,“妳壹開口就給人家按上‘不忠’的帽子,莫說壹介布衣,就是當朝宰相,也不敢多說壹句。”
  “打過硬仗才知道誰是大將,過不了我這壹關,憑什麽自稱才子?心懷天下是好事,可妳得有這個本事。”皇帝起身,“樓礎,妳不適合留在這裏,以後去駐馬門待命,下去吧。”
  樓礎謝恩,躬身退出大廳,出門之後還能聽到裏面的嘲笑聲。
  張釋端從後面追上來,陪著樓礎走了壹會,問道:“怎麽回事?”
  “嗯?”
  “妳為什麽……妳平時的辯才哪去了?虧我們將妳說得那麽厲害,陛下有些失望,長公主還有點惱怒。”
  “時機不對。”
  “妳已經見到陛下了,還有更好的時機?”
  “陛下命我去駐馬門待命,跟得久了,自有更好的時機。”
  “好吧,時機妳自己選擇,我也知道陛下不好應對。但是——”張釋端搶先兩步,轉身攔住樓礎,“妳不要只是利用我們,我無所謂,若是得罪長公主,可能比惹惱陛下,結局更慘。”
  “不會,我沒有這個必要。”
  張釋端笑笑,“以後咱們選別的地方見面,歸園不錯,離我這裏和大將軍府都很近。”
  “隨喚隨到。”
  還是段思永送樓礎回家。
  樓礎倒下睡覺,午後才醒,只覺得頭疼欲裂,喉嚨裏幹得像是在著火,喝了壹大口涼茶,才稍微舒服些,心裏不禁同情樓硬,三哥常年累月跟著皇帝夜裏巡遊,吃過的苦頭難以計算。
  樓礎叫來老仆,命他去府裏借匹馬,“要好馬,還有鞍具。”
  “啊?府裏會借嗎?我不會被罵出來吧?”
  “去問問,不借再說。”
  老仆不情願地出門。
  樓礎找出匕首,思來想去,又將它放回去,他還沒有取得皇帝的信任,隨身攜帶兇器,怕是不等用上,就會被搜出來。
  “樓公子在家嗎?我知道妳回京了!”外面有人大聲喊道。
  樓礎壹聽就知道是周律,快步出屋,打開院門,皺眉道:“妳連敲門都不會了?”
  “敲門怕妳假裝不在家,進去說話吧,我給妳接風洗塵。”周律身後的兩名仆人亮出手裏拎著的酒食。
  樓礎正餓,讓進客人,大吃壹頓之後,說:“妳來找我必有事情,說吧,能幫我就幫,不能幫,我也會說個明白。”
  “爽快,我就喜歡跟樓公子這樣的人打交道,什麽事情都清清楚楚。”周律吹捧壹通,示意仆人退下,終於說到正事,“這回不是寫文章,就壹個小忙,從軍中要個人出來。”
  樓礎壹楞,“同窗多年,妳對我多少有點了解吧,怎麽會想到要我幫忙?”
  “因為只有大將軍能放人,我想找樓家別人幫忙來著,可是都出城啦,只好找妳,而且我聽說,樓公子現在不同往日,深受大將軍寵信,妳之前出門,不就是給大將軍辦事?”
  樓礎搖頭,“幫不上忙,我連大將軍的面都見不著,何況大軍即將率軍西征,用人之際,怎麽可能放還將士?”
  “這個人剛剛領簽,還沒有入營,從前也被簽發過,交錢就能免除,這回不行,朝廷催得緊,必須人到,交錢沒用。”
  “為何不肯從軍?十萬大軍無往不勝,在秦州頂多壹年就能平定盜賊,沒多少危險。”
  “他不怕危險,這人是個孝子,舍不得離開老母,所以……”
  “究竟是什麽人,讓妳這麽在意?”
  “我曾經向妳提起過。”
  “是嗎?”樓礎沒什麽印象。
  “這人姓田,單名壹個匠字,工匠的匠,但他不是工匠,祖上當過小官兒,留下壹些產業,母子兩人靠此為生,相依為命,過得也還算不錯,可他壹走,留下老母親無人照料,怕是熬不過今年冬天……”
  樓礎終於想起來,“這個田匠,就是妳壹直想要拉攏的‘好漢’吧?”
  “對對,就是他,我跟妳說過,妳倆挺像,軟硬不吃,我連他家的大門都沒進去過。這回不同,他求到我頭上,只要我幫他這個忙,今後他必能為我所用。”
  “妳父親不能免去田匠的軍役嗎?”
  “本來是可以的,可刺駕的事情發生之後,朝廷天天調換軍中將領,弄得沒人敢管事,我父親也找不到人。而且他不願幫忙。”周律帶些怨氣,“他還讓我少管閑事,以免惹禍上身。可刺駕跟我、跟田匠沒有半點關系,能惹什麽禍事?”
  “妳很想結交這位田匠?”
  “當然,我仔細打聽過,這位田匠不簡單,十二三歲就敢動刀,打遍前街後巷無敵手。”
  “是個無賴少年?”
  “是無賴,但他跟別的無賴不壹樣,碰見比他更小的孩子,或是婦人、老者,打不還手,對手越是強橫,他越不退讓,渾身流血也要繼續打。他還到處拜師學藝,本領高強,赤手空拳就能殺人——當然,他殺沒殺過人我不知道,只是聽說而已。”
  “這樣的人正該送到軍中歷練。”
  “我還沒說完呢。田匠二十歲的時候,父親亡故,臨死前對妻子說,田匠專愛惹是生非,早晚連累家人,他若再跟人打架,讓妻子自殺殉葬,免受後苦。田匠當天不在家,回來之後聽鄰居轉述,痛哭壹場,竟然真就改性了,整整八年,不跟任何人動手,仇家找上門來,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肯還手。”
  “這倒是位奇人。”
  “對嘛,所以我要幫他這個忙,讓他死心塌地給我做事,看看誰還敢動我壹根指頭。”
  “他自己挨打都不還手,怎麽能幫妳?”
  “這個我也打聽過了,老太太年歲已高,重病在身,頂多再活壹兩年,這也是田匠為何不願從軍的原因,等老母壹死,他就又是當年橫行東都的‘死不休’了。”
  “死不休?”
  “他的綽號,光憑這個,妳就想象到他有多厲害了。”
  樓礎笑了笑,對周律的話得打折聽,至於打幾折,要視情況而定。
  “怎麽樣?能幫忙嗎?多少錢都可以,我真是找不到別人,才求妳幫忙。最後壹次,再也沒有下回了。”
  “此次簽軍不比往常。”
  “對啊,交錢都不行,田匠想要逃亡,可他母親走不動。”
  “大將軍或許能免他的簽。”
  “所以我才來求妳,大將軍畢竟是妳父親。”
  “妳得等,等我見到大將軍才好開口。”
  “那是當然,可別太晚,再有五天,田匠必須去營中報到,到時候可就沒有免簽的說法啦。”
  “我不保證此事能成,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能見到大將軍。”
  “別人指天發誓,我未必相信,樓公子壹句‘可能’,我就感激不盡,無論成與不成,妳都算幫我壹個大忙。”
  樓礎驚訝地看著周律,沒想到他這麽會說話,“妳不用再來,等我有消息,自會派人去請妳。”
  周律起身伸手入懷,“多謝,這點東西妳收下,不是禮物,是給妳打點上下用的。”
  “免了,我總不能賄賂大將軍。”
  “閻王易見,小鬼難纏,妳想見大將軍,少不得要給‘小鬼’壹點好處。”周律將壹只小盒放在桌上,全沒註意到自己剛剛將大將軍比喻成閻王。
  周律拱手告辭。
  樓礎打開盒子,看到裏面裝滿了珍珠,合上蓋子,扭頭看向藏匕首的地方,想了壹會,決定還是自己動手,無論田匠是不是有本事,遠水都解不了近渴。
  老仆回來,真的牽著壹匹馬,鞍韉俱全,他自己也很納悶,“府裏竟然借了,說是不著急還,再需要什麽隨時開口,究竟是怎麽回事?”
  當然是蘭夫人留下的命令,樓礎沒作解釋,命老仆開飯,天黑之前他要去駐馬門,只需跟隨皇帝兩三次,摸清套路之後,就可以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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