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斷九州

冰臨神下

歷史軍事

  相士曾發出預言:此子閉嘴則為治世之良賢,張嘴必為亂世之梟雄。   十八歲的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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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百二十五章 降將

謀斷九州 by 冰臨神下

2020-3-6 10:05

  管長齡年紀不小,傷病纏身,天壹冷,全身骨節隱隱作疼,站也不是,躺也不是,如同壹場永不結束的拷問,時時刻刻折磨著他,行刑者卻不肯開口詢問,這麽多年過去,他仍然不知道自己該交待什麽。
  或許這就是單純的懲罰,懲罰他年輕時過多的殺戮。
  “有本事直接到我面前來。”管長齡小聲自語,向那些看不見的敵人發出挑戰,費力地扭動脖頸,骨節咯咯作響,不久之後,他敗下陣來,向門口的衛兵怒道:“再拿幾個炭盆來,那東西就是用來燒的,留著有什麽用?”
  衛兵急忙出帳去找更多炭盆。
  管長齡斜身坐在椅子上,微微歪頭,這是他嘗試多次才找出來的姿勢,能夠稍減疼痛。
  更多炭盆被送進帳篷,圍著老將軍擺了壹圈,熱氣蒸騰,充滿整個帳篷,唯獨鉆不進管長齡體內,他的皮膚被烤得壹陣陣發幹,骨頭裏的疼痛卻沒減輕多少。
  “它知道外面是冬天,它知道,什麽都騙不過它。”管長齡咬牙切齒地低語。
  守在門口的兩名年輕衛兵全當沒聽見,他們已經習慣老將軍的喃喃自語,從不開口回答。
  “末將奚援疑求見管將軍。”外面有人道。
  管長齡擺下手,衛兵掀開簾子,讓求見者進來。
  奚援疑二十多歲,出自恒國公奚家,身材挺拔,天生壹雙長臂,彎弓、舞槊都是好手,前趨行禮,剛要開口,管長齡冷淡地說:“又來勸我開戰?免了吧,我意已決,汝南城既已失陷,叛軍有所憑借,不宜逼之過急。叛軍夜襲成功,其誌必驕,我軍示之以弱,待叛軍進攻,再壹網打盡。”
  奚援疑道:“軍旅大事由管將軍定奪,我來另有它事。”
  “嗯。”管長齡嫉妒年輕人的精力與健康,恨不得將那雙臂膀砍下來據為己有。
  “有叛軍將領前來投降。”
  “殺了。”
  “啊?”
  “我說殺掉投降者,這個時候來投降的人,必是奸細。”
  奚援疑上前兩步,“此人不同,他叫孟僧倫,是東陽侯之子周律帶回來的,加上之前投降的叛軍士兵,幾方說法壹致,應該是真的。”
  “東陽侯的兒子還活著?”
  “活著,被叛軍俘虜,關了兩天,孟僧倫將他救回來。”
  “東陽侯與我交情不錯,曾特意求我照顧他這個兒子……先將他帶進來。”
  奚援疑很快將周律帶進帳篷。
  周律跨過炭盆,撲到管將軍面前,撲通跪下,號啕大哭,“管伯伯,我差點見不到妳啊。”
  管長齡惱怒地說:“我知道自己沒死,不用妳提醒。說說吧,別人都能跑回來,為什麽妳落入叛軍之手?”
  “被抓的不是我壹個,好幾百人哪,我也是運氣不好,跑錯了方向,正與叛軍撞個對臉……”
  奚援疑插口道:“周將軍能逃回來,運氣就算是不錯啦,何況還帶回來叛軍的壹員大將。”
  周律反應過來,這不是訴苦的時候,而是要轉敗為勝、轉過為功,馬上道:“對對,我帶回來壹員大將,他願意……管伯伯,妳知不知道叛軍首領是誰?”
  “這裏是軍營,我不是任何人的‘伯伯’。”
  “是是,管將軍,叛軍首領是咱們都認識的人。”
  “聽說叫徐礎,我可不記得這個人。”
  “他改姓徐,其實原姓樓。”
  樓這個姓氏不常見,管長齡壹驚,暫時忘卻了體內的疼痛,“那個樓十七?”
  “對啊,就是他。”
  “妳確定?”
  “親眼所見,我還跟他說過幾句話呢,我倆是誘學館同窗,認識許多年了。”
  “嘿,不愧是大將軍的兒子,可他為什麽改姓徐?哦,那是母姓。這麽說來,他真被江東人接受了。”
  “對,江東人奉他為大都督。救我回來……我帶回來的孟僧倫,原是吳國將軍,自以為對徐礎有知遇之恩,所以借他的名義殺死七名頭目。徐礎很生氣,免去他的職位不說,還當眾羞辱他,打了十幾棍。孟僧倫氣不過,才願意隨我來營中投降。”
  “怎麽回事,妳細細說來。”
  周律將自己所見所聞都說壹遍,孟僧倫在徐礎帳前跪了半個晚上,仍未得到原諒,次日壹早反而又挨了十幾棍,這些他都能接受,可徐礎竟然將他派給小姓將士為仆役,孟僧倫身為七族子弟,無論如何忍受不了這樣的羞辱,當晚就去釋放周律,帶他逃出吳軍營地。
  周律害怕上當,掙紮很久才跟著孟僧倫離開,這段經歷他隱去不說,反而聲稱是自己看出叛軍將領不和,所以伺機挑撥,說服孟僧倫叛變。
  管長齡輕笑壹聲,擡頭向奚援疑道:“造反哪有那麽容易?人望、才智、兵法,壹樣也不能缺。年輕人畢竟沈不住氣,樓礎算是壹個聰明人,可他從小生活在東都,只憑母親的身份,就想取得江東人的效忠,實在是可笑。至於兵法,他是讀書人,只會紙上談兵。周律,妳們在誘學館的時候學兵法嗎?”
  “不學,盡是名實壹類的學問,枯燥得很。”
  管長齡又嘆壹聲,“將門之子本應受家風熏陶,可惜,他們只享受父祖帶來的好處,沒經歷過父祖的辛苦,完全不懂得帶兵有多難、打仗有多復雜,個個眼高於頂,談論時能將我們這些老家夥駁得啞口無言,真到了戰場上,卻是手忙腳亂,胡出主意,最後還是得由我們出面收拾殘局。”
  奚援疑知道這番話是說給自己聽的,臉上壹紅,沒有接話,同樣是將門之後的周律倒不在乎,頻頻點頭表示贊同。
  管長齡慨嘆壹番,向周律道:“姓孟的除了投降,還有何用處?”
  “他說能助官兵擊潰吳軍,奪回汝南城。”
  “叛軍,無論他們如何自稱,在朝廷看來,都是壹夥反賊而已。”管長齡糾正道。
  “是是,全是叛軍。”
  管長齡想了壹會,“帶進來讓我瞧瞧。”
  孟僧倫進入帳篷,在門口跪下,“降將孟僧倫,叩見管將軍。”
  “嗯,脫下他的衣服。”
  兩名衛兵不由分說,扒去孟僧倫的衣服,按住他的頭,露出傷痕累累的後臀。
  那得確是棍棒造成的新傷,管長齡認得出來,點點頭,衛兵起身,允許孟僧倫穿衣。
  “妳能幫官兵奪城?”管長齡冷淡地問。
  “是。我對徐礎忠心耿耿,為保他的安全,才……”
  “我不感興趣,說奪城的事情。”
  “吳軍號稱十萬,其實只有五萬人,壹半是家眷,還有壹些老弱病殘,真正能打仗的人不足兩萬,兵甲不全,馬匹稀少,與官兵對峙,全靠虛張聲勢。而且吳軍創建不久,內部不和,七族與小姓勢同水火,荊州諸將初來乍到,時時擔心自己被吞並,鮑氏是本地土著,受徐礎欺騙,以為東都已經陷落,才同意獻城,結果不到兩天,官兵就來了。”
  “照妳說來,叛軍早該不戰自潰。”
  “徐礎別的本事沒有,嘴上功夫卻著實了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說謊從不臉紅,最愛許以空諾,這才勉強保住吳軍。其實不堪壹擊,他將營地駐紮在城外,並非真想與官兵決戰,唬人而已。”
  “夜襲也是他的主意?”
  “對,但帶兵夜襲的人是七族將領,徐礎事後揀便宜。”
  管長齡笑道:“大將軍跟我說過,他這個兒子專愛行險,是個大麻煩,早晚因此身敗名裂,禍及整個樓家。知子莫若父,果然沒錯。”
  孟僧倫道:“官兵壹至,吳軍將士都知道自己被徐礎所騙,心中懊悔不已,可是想逃無路,欲降無門,官兵壹沖,必然潰散。”
  管長齡向奚援疑道:“跟妳之前的主意壹樣,看來妳猜對了。”
  奚援疑忙道:“我沒猜到叛軍如此不堪,壹味逞勇而已。”
  管長齡道:“叛軍是烏合之眾,勝之無益,我要的是汝南城,完整的汝南城。”
  孟僧倫膝行向前,“城主鮑敦原本是為朝廷守城,受徐礎欺騙,才誤投吳軍,我願潛回城中,勸說鮑敦投降,打開城門,接納官兵,只求管將軍事後能免他壹家死罪。”
  管長齡壹輩子謹慎,在大將軍麾下以老成著稱,不喜歡陰謀詭計,聽完孟僧倫的話,半晌不語。
  奚援疑忍不住勸道:“機不可失,管將軍,寒冬已至,將士急需進城休養,何況東都那邊急等管將軍率兵回去。”
  “仗不是這麽打的……”管長齡嘆道,又尋思壹會,“降將不可以再放回去,另外派人去與守城賊將聯絡,再觀察兩三日,如果叛軍果有離崩之勢,再攻不遲。”
  孟僧倫道:“徐礎壹旦發現我與周將軍逃亡,很可能氣急敗壞,以強力鎮壓將士,內部更加不和,外面卻看不出來。”
  管長齡哼哼兩聲,遍布全身的疼痛又回來了,他懷念東都的家宅,只有厚實的墻壁才能擋住冬天的寒意,比壹百個炭盆都好用。
  “奚援疑。”
  “末將在。”
  “帶降將下去,召集其他將領,商量個計劃,再過來告訴我。”
  “是。”奚援疑面露喜色,速戰速決壹直就是他的策略。
  “不管怎樣,樓礎是大將軍的兒子,盡量留他壹條性命,帶回去讓大將軍處置。”
  “是。”
  奚援疑帶孟僧倫出帳,在門口道:“今晚就去攻營,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招降的人越多,妳的功勞越大,不只是免死,還能獲得重賞,明白嗎?”
  “徐礎無情,莫怪我無義。我別的不求,只希望朝廷能免去我的造反之罪。”
  奚援疑相信孟僧倫,但是等到戰勝之後,他不打算免除任何人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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