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斷九州

冰臨神下

歷史軍事

  相士曾發出預言:此子閉嘴則為治世之良賢,張嘴必為亂世之梟雄。   十八歲的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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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八章 送別

謀斷九州 by 冰臨神下

2020-3-6 10:05

  傍晚時分,思過谷中升起縷縷炊煙,雞鳴狗吠之聲不絕於耳,住在裏面的人卻都已經離開。
  後山有壹座備用山洞,可以暫時容身,洞內早已貯藏食物,足夠數月之用,但是壹想到辛苦飼養的雞鴨以及許多無法帶走的物件還在谷中,很可能毀於壹旦,眾人無不唉聲嘆氣。
  感受到氣氛凝重,孩子們也都老老實實地縮在母親懷中,不敢亂走、亂叫。
  只是躲起來不行,還得有人將追兵引開。
  徐礎自告奮勇,而且不要任何人跟隨,“我早有準備,自有去處,也有回路,多帶壹人反而麻煩。諸位在此暫避,兵卒若是放火燒村,反而無事,妳們多等十余日,即可回去重建房屋。村莊若是毫發未損,妳們則要小心,至少等到入冬再回家不遲。”
  眾人遵囑,但是還有人想跟隨徐礎,張釋清阻止道:“他說沒事,肯定就是沒事,誰都不必跟去,山洞雖可容身,需要收拾的地方也不少,大家還是留下吧。”
  徐礎有些意外,插口道:“妳也要留下。”
  “當然,這裏需要有人管事。”張釋清笑道。
  “十日之內不可生火。”徐礎最後提醒壹句,騎上馬,牽著連成壹串的牛、馬等牲畜上路,在壹處路口解開繩索,將牲畜攆走,足跡遍地,迷惑追兵,他自己則單騎繞行到大路上,向東而去,很快折而向北。
  鮑敦帶兵北攻漁陽,他亦北上。
  夜裏行路不便,北上數裏之後,徐礎停下來,拿出草料餵馬,還沒來得及休息,就聽身後傳來馬蹄聲響。
  徐礎壹驚,沒料到追兵這麽快就已趕到,自己的疑兵之計竟然無用,到了這裏他已不熟悉地勢,除了上馬沿路飛奔,別無選擇,他搬起馬鞍,忽然覺得不對,馬蹄聲單薄,似乎只有壹匹,不像是攆人的追兵。
  “前面是徐礎嗎?”後面的人已經看到他。
  徐礎嘆了口氣,回道:“是我。”
  張釋清拍馬趕來,笑吟吟地說:“我猜得準吧,我就知道妳會往北去。”
  “我應該將馬匹都帶走。”
  張釋清下馬,解下馬鞍,也來餵馬,“沒人能爭過妳,所以我也不跟妳爭,但是妳也別想再甩下我。”
  “妳已經追上來,我自然不能攆妳走,而且我也沒想過要‘甩下妳’。”
  “怎麽說隨妳,怎麽做隨我。”張釋清心情頗佳,搬下行李,取出氈毯,“今晚只能席地而睡了,想當初跟隨降世軍四處奔波的時候,我們經常席地而睡,許多人擠在壹起——這回只有咱們兩人,好在天氣還不算太涼。”
  入秋已有壹段時間,夜裏其實寒意頗重,兩人尋個背風之處,緊緊抱在壹起,以毯子裹身。
  “少睡壹會,明天多趕些路。”徐礎道,心中溫暖,真的不覺得“太涼”。
  “嗯。”張釋清躺了壹會,卻睡不著,問道:“妳是要去幫助歡顏嗎?”
  “鮑敦十有八九必敗,漁陽不需要我的幫助。”
  “冀州軍接連慘敗,尹大人陣亡,漁陽兵將所剩無幾,拿什麽擊敗鮑敦?”
  “擊敗鮑敦的不是漁陽,而是追躡其後的楚軍。”
  “咦,怎麽還有楚軍的事情?”張釋清更感興趣了。
  “壹強居中,群弱環繞,當各個擊破,必先安穩之,再激怒之,後討伐之。鮑敦意欲爭奪天下,而以為楚王不知,正是中了‘先安穩之’的計策。”
  “再激怒之呢?”
  “辦法很多,其中之壹就是接受漁陽的歸順,禁止鮑敦進攻,鮑敦不得冀州,必然大怒,或是抗命不遵,或是直接反叛,楚王就有理由‘討伐之’。”
  “這麽麻煩?”
  “若不如此,鮑敦壹滅,群雄必然各生警惕,楚王平壹亂而生多亂,殊為不智。”
  “楚王真有那麽聰明?”
  “他若沒有這份聰明,如何當得了群雄霸主?如何擊敗寧王?”
  “妳見過楚王,說他聰明,那就是真聰明。可漁陽好像還是保不住,鮑敦肯定會先攻下漁陽,再調頭去與楚軍交戰——哦,這正是楚王之計,用漁陽做誘餌,騙鮑敦北上,他好率兵直取鄴城。”
  “正是。”徐礎笑道。
  張釋清想了壹會,“楚王帶領群雄擊敗寧王,本應是他得到鄴城與冀州,他寧願讓與鮑敦,看中的就是冀州未平,鮑敦心貪,必然先北上再南下。”
  “妳可以去做謀士了。”徐礎笑道。
  “點破了,壹切順理成章,沒點破之前,我可看不清楚。唉,楚王夠奸滑,鮑敦夠愚蠢,不對,他不是愚蠢,而是貪婪。果然還是谷中悠閑,還沒見到什麽人呢,就要費這麽多心事。我也不問漁陽如何了,睡吧,睡吧。”
  張釋清很快睡著。
  徐礎入睡晚,醒得卻早,只覺寒意徹骨,比入睡前更冷,唯有胸腹前壹片溫暖,張釋清幾乎整個人蜷在他的懷中,睡得正香。
  徐礎又等壹會才將妻子喚醒。
  “什麽時候了?”張釋清問道,也開始感覺到寒意。
  “不太清楚,離天亮應該還有壹會,咱們上路吧,莫讓追兵攆上。”
  “他們大概還沒發現谷中無人呢。”張釋清打個哈欠,還是起身,快速收拾行李,跺腳取暖,“原來秋天也這麽冷。”
  “夜裏冷,白天好些,今天無論如何要找人家借宿。”
  兩人牽馬步行壹段路,腳底暖和起來之後,才上馬行進。
  追兵壹直沒有出現。
  冀州幾經戰亂,百姓減少,商旅絕跡,幾乎沒有客棧可供住宿,兩人只能找人家借住,碰到好心人,可以免費住壹晚,還能得到壹點食物,碰到貪心的,就得付出極高的價錢,夜裏還得小心提防,不敢睡得太熟。
  壹路上總算是有驚無險,離漁陽越近,聽到的消息也越多,但是難分真假,壹會說漁陽失陷,壹會又說還在堅守。
  徐礎不像士兵,張釋清是名女子,遇到的百姓都勸他們不要去漁陽冒險,那裏十分危險,壹旦被軍士抓住,輕則為隸,重則殺身。
  徐礎問明路徑,遠遠繞過漁陽,奔向更北上的關隘。
  張釋清明白徐礎的用意,也不多問,只是跟著他走,不避風霜。
  喜峰口是前往遼東的幾個通道之壹,徐礎打聽到這裏仍由冀州兵把守,於是前來叩關。
  徐礎身上沒有任何憑證,隱居五年,名聲衰落,普通兵卒根本不知道他是誰,拒絕他入關,還命令他將馬匹留下。
  張釋清拿出幾封歡顏此前寫來的信,單將木函送上去,上面還有歡顏郡主以及皇帝的印記。
  守關兵卒這才放兩人進來,派人引路,送往關外營地。
  徐礎猜得沒錯,歡顏郡主果然舍棄漁陽,帶領僅剩的將士退往關外,但是沒有就此前往遼東,而是駐營觀望。
  營地不大,容兵不過三五千,還有壹些百姓出沒,怎麽看都像是逃難,但是旗幟卻不少,迎風飄揚,展露朝廷僅剩的威風。
  越往北越冷,趕到營地的第壹天晚上,空中竟然飄落小雪。
  兩人被送到帳篷裏,卻沒有立刻得到召見,直到次日下午,才有宦者過來邀請。
  歡顏郡主住在壹頂普通的帳篷,與士卒無異,只是多壹張低矮的書案以及大量文書,她沒留侍者,獨自審閱文書、等候客人。
  湘東王三年前被寧王所殺,他的孫子,歡顏郡主的侄兒繼位為帝,對形勢卻沒有多大改變。
  歡顏郡主擡起頭,徐礎與張釋清都吃壹驚,幾年不見,她竟似老了十幾歲,不復少女模樣。
  “妳們怎麽跑到這裏來了?”歡顏郡主問道,語氣頗為冷淡。
  “給妳送行唄。”張釋清答道,徐礎沒有開口。
  “送行?朝廷很快就能奪回鄴城,妳們跑到關外送行?”
  張釋清輕嘆壹聲,“歡顏,雖然多年沒有見面,但是咱們書信不斷,仍是好友,我勸妳壹句,別再硬撐。天成之亡,不是妳的錯,也不是妳能起死回生的。”
  歡顏郡主冷笑壹聲,盯著張釋清看了壹會,目光轉向徐礎,變得更加嚴厲,發出無聲的質問。
  “大勢已去,妳能撐到現在,已是奇跡。”
  “我以為妳不會出山,這回又是替誰做說客?”
  徐礎搖搖頭,問道:“誰在守漁陽?”
  歡顏郡主似乎不想回答,沈默壹會才道:“田匠,他說不想出塞,招兵八百守城。”頓了壹下,她又道:“馮菊娘也在漁陽。”
  “鮑敦沒有追到這裏,田匠想必是守住了漁陽。”
  “暫時而已,除非楚王及時派兵北上,朝廷已派使者向他遞交降書,壹直未得回信。”
  張釋清看壹眼徐礎,知道他又猜中了。
  “楚王必然北上,但是擊敗鮑敦之後,他亦要奪下漁陽,不會歸還給妳。”
  “妳終究還是為楚王說話。”
  “楚王甚至不知道我還活著,我是替大勢說話:頂多再有三年五載,亂世即將結束,人力至此而盡,誰也無法阻止。”
  “多謝妳們夫妻二人前來送行,我很忙,妳們先去休息吧。”歡顏郡主下逐客令。
  兩人告辭,回到帳篷裏,張釋清問:“歡顏會聽勸嗎?”
  “她看得清楚,心中早有打算,兩年前就將皇甫家從遼東驅逐。咱們的勸說,不過令她早走壹兩日而已。”
  “唉。咱們要跟著走嗎?”
  徐礎笑著搖頭,“咱們回思過谷。”
  又過三日,關內傳來消息說楚軍果然殺到,準備與鮑敦大戰壹場。
  沒有等候勝負結果,歡顏郡主傳令拔營出發,來向徐礎夫妻告辭時,她說:“遼東雖然僻遠,足以暫容朝廷,天成未亡,待我重返冀州,必去拜訪。”
  徐礎與張釋清都沒多說什麽,送出數裏之外,停在高處,遙望車馬遠去。
  寒風蕭瑟,徐礎披著多年前獲贈的舊衣,知道自己與她再也不會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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