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壹十六章 封妻

　　譚無謂告辭，出門之後小聲自語：“吳王倒是真心愛惜人才，可惜我已投明主，不能做那三心二意的事情。”
　　譚無謂根本沒發現吳王叫他來另有目的，回去的路上全在想義軍如何擊敗官兵、官兵如何奪占東都，到了住處，忍不住長嘆壹聲，惋惜自己不能參與此戰。
　　議事廳內，孟僧倫向吳王認錯，“是我勸說鄴城二王將王顛調到城外，以為……總之都是我的錯。請吳王給我壹千兵卒，我去將王將軍以及吳軍將士都救回來，只要還有壹人陷在官兵營中，我提頭來見執政。”
　　徐礎冷冷地看著孟僧倫，這是他最忠誠的部下，曾經不可或缺，如今也很重要，但他頻頻自作主張，帶來的弊端也越來越大。
　　徐礎冷酷地承認，掌握全部義軍之後，他已不那麽需要孟僧倫的忠誠。
　　“我不能給妳兵卒，壹個人也不行。”徐礎回道。
　　孟僧倫楞了壹下，隨即明白過來，吳王若是派兵，太少、太多都會落人口實，吳王要維護自己的名聲，孟僧倫必須最後壹次“自作主張”，將所有好名、壞名都攬到自己頭上。
　　“好，請執政稍待，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孟僧倫拱手，準備告辭。
　　徐礎忍不住問：“究竟是為什麽？”
　　“我以為王顛能幫上忙……”
　　“不不，我問妳為什麽總以為我會做不好，所以替我做決定，還不肯提前告訴我？”
　　孟僧倫垂下頭，半晌才道：“請執政允許我說壹句大逆不道的話，執政是公主之子，在我眼裏，執政就像是……就像是我的兒子。”
　　見吳王沒有惱怒之意，孟僧倫繼續道：“執政算無遺策，可是偶爾會……會……”
　　“心慈手軟？”
　　“差不多，比如這壹次執政又放過寧王。”
　　“寧王麾下騎兵乃義軍精銳，我需要他們。”
　　“別人不知道執政的想法，只看到執政明明有機會，卻沒有狠心到底。”
　　“如果寧王不死，妳是不是要替我狠心？”
　　孟僧倫拱手，“我錯了，請執政給我最後壹次機會，讓我能效微薄之力。”
　　徐礎輕嘆壹聲，“妳本來會有更大用處，如果讓我在全軍之中只選壹名可信任者，必是孟將軍無疑。可妳多次濫用我的信任，令我無可選擇。”
　　“都是我的錯。”
　　“妳的確錯了。去吧。”
　　孟僧倫躬身退下，知道自己這壹次不會再得吳王的寬恕，因為吳王要證明自己並非“心慈手軟”，而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
　　孟僧倫告辭之後正常做事，當天傍晚邀請相熟的七姓將領聚飲，酒過三巡之後，他宣布今夜三更要帶本部士兵去救王顛。
　　眾將大驚，孟僧倫解釋壹番，最後道：“是我擅自將王將軍找來，他有機會逃往汝南，所以必須是我將他救回來。這件事不要告訴執政，他若知情，必將阻止。諸位願隨我去者，我會感激，但不保證能成功，不願者，我也不怨，但妳必須發誓保密，天亮之前不向執政透露只言片語。”
　　吳人受不得激，七族將領又都沾親帶故，孟僧倫這麽壹說，所有人都叫嚷著要帶兵出城，壹同去救王顛。
　　孟僧倫拱手感謝，“這次救人乃是奇襲，不需要太多人。而且咱們也不能全都出城，那樣會顯得執政禦下不嚴。諸位聽我安排，我帶壹些人出城，其他人隨宋將軍留在城裏。我若能帶王將軍回來，需要妳們開門，事若不濟，妳們替我輔佐執政。吳王復興之日，請妳們往地上灑杯酒，告訴我壹聲。”
　　宋星裁等人十分激動，孟僧倫全都勸住，反復強調，不許任何人去見執政。
　　另壹頭，徐礎整天都在忙碌，不睡覺，也不休息。
　　天亮不久，唐為天跑來，打著哈欠說：“大都督起得太早了，怎麽也不叫我壹聲？啥時要回降世棒啊？”
　　“現在就去。”
　　薛金搖早已起床，正在擦拭她收藏的十幾口刀，不小心劃破手指，吳王進門的時候，她正吮吸傷口。
　　“流血了？”徐礎問。
　　“沒事。”薛金搖收回手指，藏在袖子裏。
　　唐為天守在門口，抱著懷，目光朝天，假裝自己不在這裏。
　　徐礎坐到旁邊，將手臂放在桌面上，小心避開那壹排出鞘的刀，盯著妻子，說：“我需要妳幫忙。”
　　“我能幫什麽忙？”看到丈夫的神情很認真，薛金搖大為詫異。
　　“妳是東都城裏最好的將軍。”
　　薛金搖笑了壹聲，“妳是當真？”
　　“嗯，昨天義軍之勝，妳的功勞最大，換成任何壹個人，哪怕是我親自帶兵，也未必能做到苦戰整日，寸步不退。”
　　“第壹，我退了，只是後來又攻上去。第二，我不退是因為官兵曾經俘虜我，此仇非報不可。第三，我壹個人不行，得是將士們願意跟我壹塊往前沖。”
　　“將士們的確願意。”徐礎笑道，抓住妻子受傷的手，看了壹會，掏出絹帕，仔細包紮。
　　“妳隨身帶著這種東西？”薛金搖微微蹙眉，之前她可沒註意到。
　　“什麽？這塊帕子？每個人都有吧？”
　　“女人才有。”薛金搖想起自己也是女人，改口道：“像馮菊娘那樣的女人才有。”
　　“咱們夫妻二人，總得有壹個人帶著這東西。”徐礎笑道。
　　薛金搖想笑又不想笑，臉色微紅。
　　門口的唐為天頭仰得有些眩暈，後悔自己跟進來了，可是又不能不來。
　　“妳想讓我帶兵打仗？”薛金搖問道。
　　徐礎點頭，“我要封妳做降世將軍，統領城中所有將士。”
　　門口的唐為天擺正脖子，驚訝地看著吳王。
　　薛金搖更吃驚，“我統軍……那妳幹嘛？”
　　“我做我的吳國執政王，治理東都，替妳收集糧草。”
　　“讓我打仗，可以，反正我不怕死，敢往前沖。帶兵，我可不會，那麽多人，想想就心煩。”
　　“咱們壹同帶兵，我分管糧草，妳專心打仗，如何？”
　　薛金搖越來越困惑，“妳不怪我自作主張了？”
　　“封妳為降世將軍，就是要讓妳自作主張，只要妳別再背著我就行。”
　　薛金搖的臉更紅了，甚至顯出幾分扭捏，“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
　　“行，像妳昨天的打法，天下無敵。”
　　薛金搖抽回已被包紮好的手，斥道：“胡說八道，妳是讓我給妳賣命吧？”
　　“我最為欣賞的壹位將領剛剛對我說，義軍昨天能夠戰勝，乃是僥幸，其中關鍵就在於妳。”
　　“出去吧，別對我說這些。”薛金搖轉身繼續擦刀。
　　徐礎起身，笑著告辭，“請夫人做好準備，明天我就宣布任命。”
　　薛金搖扭頭不語，等吳王出屋，她發現自己根本沒法再擦刀，心中興奮不已，臉上總是忍不住要露出笑容，卻與“降世將軍”的名頭沒有壹點關系。
　　屋外，唐為天提醒道：“大都督，降世棒還在屋裏，妳連要都沒要。”
　　“不急，降世將軍比妳我更需要那根棍棒。”
　　“真的不要啦？”
　　“反正也沒落入外人手裏。”
　　“才成親幾天，她就不是外人了？”唐為天睜大雙眼，覺得大都督說得不對。
　　徐礎笑而不語，走出幾步之後，向唐為天道：“妳心裏怎麽想都行，但是絕不允許背著我做事，即便是為我好也不行，明白嗎？”
　　“嗯。”唐為天茫然地點點頭，顯然是沒有明白。
　　徐礎又笑了笑，覺得自己反應過度，唐為天不是那種能夠自作主張的人。
　　他帶領衛兵前往北城。
　　全體將士都為昨日的勝利而欣喜不已，北城將士還多壹份不安，他們的首領寧王壹進城就被安排休息，壹直沒再現身，這讓他們越來越覺得不對頭。
　　徐礎過來安撫將士，與幾名重要將領飲酒，不指望能獲得他們的支持，至少能讓他們暫時安心，不會鬧事。
　　羅漢奇是受邀飲酒的將領之壹，也是帶頭發難的人，三杯酒下肚，直接問道：“寧王在外面浴血奮戰，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吳王什麽時候將寧王還給我們啊？”
　　“明天。”徐礎也不敷衍，直接給出明確答案。
　　羅漢奇反而不好意思，接下來多喝好幾杯，算是賠罪。
　　徐礎走的時候，將牛天女挑選的十余名騎將全都帶走，這些人原本是官兵，被迫加入義軍，對於該效忠於誰，不像羅漢奇、譚無謂那樣固執，相較之下，他們更願意追隨貴公子出身的吳王。
　　徐礎馬不停蹄，先後前往東城、西城，與馬維當眾立誓，永為兄弟，並且將南城交給梁軍守衛，對甘招，徐礎私下密談，允許蜀王拉攏北城將士。
　　他還向二王透露要封薛金搖為降世將軍的意圖，立刻得到贊同，馬維、甘招各得好處，誰也不想在這種事情上反對吳王，何況他們對薛金搖並無忌憚之心。
　　壹圈走完，天色已暗，徐礎沒去過問吳將動向，讓衛兵休息，只帶唐為天壹人去見寧抱關。
　　晉王沈耽遠遁，暫時不是挑戰，留下的寧抱關卻如肉中刺、眼中釘，殺之難，不殺亦難，徐礎必須盡快解決這個問題。
　　寧抱關與牛天女被囚禁在同壹間屋子裏，是近段時間夫妻二人難得的共處，屋子整潔而寬敞，酒肉不缺，只是不能隨意外出。
　　見到吳王，牛天女表現得十分謙卑，寧抱關卻坐而不動，向妻子道：“不必拜他，吳王鬼心眼子多，妳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又有主意了，咱們洗耳恭聽就是，能同意就同意，不能同意，早死早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