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斷九州

冰臨神下

歷史軍事

  相士曾發出預言:此子閉嘴則為治世之良賢,張嘴必為亂世之梟雄。   十八歲的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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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百八十三章 心索

謀斷九州 by 冰臨神下

2020-3-6 10:05

  十幾名將士舉刀分割降世王,各持壹塊走出大殿,留下大灘血跡。
  殿外,屠殺正在進行,薛家親友無壹幸免,無論是哀求,還是怒斥,都得不到寬恕。
  馬維沒走,仍然站在寶座前方,手裏提著滴血的刀,臉上透出興奮的光芒,“就這麽簡單,就這麽容易。”
  “為什麽?”徐礎十分困惑,他阻止不了外面的降世軍,此刻只想知道原因。
  馬維看壹眼手中的血刀,掏出絹帕,仔細揩拭幹凈,收刀入鞘,微笑道:“我已經說過原因了,礎弟如此聰明的壹個人,還不明白呢?”
  “取代降世王?殺他並不能……”
  馬維搖頭,“簡單、容易,就是最大的理由。”
  “就因為……妳能殺死降世王,所以妳非要殺死他?”
  “對別人,我會給出冠冕堂皇的理由,對礎弟,我願實話實說,畢竟咱們相知多年,曾經壹同刺殺過萬物帝。”
  徐礎不語,他有壹段時間沒跟馬維單獨交談過了,突然感到陌生。
  馬維正處於興奮狀態,特別想要直抒胸臆,向大殿外面望了壹眼,轉身看向幾級臺階上面的寶座,慨嘆道:“就是這麽壹個東西,妳以為它遙不可及,遠遠望見就得匍匐下跪,妳以為它高不可攀,是尋常人壹輩子永遠不可能逾越的山峰。其實……它就是壹張椅榻而已,誰都能坐得,誰都能拆毀。當初妳我參加大典的時候,何曾想過會有壹位低賤之人坐在上面喝酒吃肉,甚至在周圍隨意便溺?”
  徐礎想不到,他從前參加過朝廷大典,但是位置太靠後,連大殿的門都看不到,更不必說殿內的寶座。
  “誰都可以坐在上面,但坐在上面並不都是皇帝。”徐礎道,開始明白馬維的意思。
  “我就知道礎弟與我心意相通,壹點就透。”馬維猶豫片刻,拾級而上,站在寶座前,手指在椅面上輕輕劃過,似乎要坐上去,最後卻改變主意,轉身笑道:“無論怎樣,咱們當過天成的臣子,心裏就像有道繩索,束手束腳。像薛六甲這種低賤到骨子裏的人,反而不受束縛,所以他敢造反,敢自稱彌勒弟子,敢占據寶座。”
  馬維走下臺階,“可那不是膽量,而是無知。薛六甲不明白,他親手打破了眾人對寶座的壹切敬畏,也讓自己淪落塵埃。是他親自證明,壹切都很簡單,壹切都很容易,殺他只是殺死壹個老神棍而已,並不比殺死其他人更復雜。事實證明,的確如此。”
  “外難未除,先生內亂……”
  馬維打斷徐礎,“礎弟是個聰明人,唯有壹個缺點,太過依賴於智謀,總想萬事俱備,不願孤註壹擲。記得嗎?刺殺萬物帝的時候,妳總是提出許多不妥之處,我都壹壹彌補,最後怎樣?妳刺死萬物帝,輕而易舉,事先準備的計劃幾乎全是多余。”
  “壹點也不多余,若沒有那些計劃,刺殺根本就不會發生,我也沒有機會動手。”
  “可那些計劃太復雜,事後想來,可省略的地方還有許多。”
  “事後想來當然覺得復雜,當時卻是另壹種狀況,咱們對萬物帝近乎壹無所知……”
  “只要知道他是壹個人就夠了。”馬維又壹次打斷,“妳我還是束縛太多,刺駕已給出啟示,咱們卻遲遲沒有醒悟,直到現在——”
  馬維看向不遠處的血跡,“降世軍任憑礎弟分派,幾乎沒人來投奔薛六甲,那時我就知道,他只是壹個蠢貨,毫無特別之處,咱們對他的敬畏、忌憚、揣摩,全是自欺欺人。對他這種人,每多等壹天、壹個時辰,都是對自己的羞辱。”
  “薛六甲玷汙寶座,卻沒能成為皇帝,妳殺死他,也無法成為降世王。”
  “哈哈,那是薛六甲太笨,他畢竟只是來自窮鄉僻壤的草民,揀到寶貝也認不出來,更不懂得如何使用。我懂。”
  馬維重新拔出刀,喃喃道:“想得越多,越不成事,有時候,妳就得靈機壹閃。”
  徐礎突然感到壹陣惶恐,伸手握住自己的刀,“馬兄既有主意,我不多言,告辭。”
  馬維哈哈笑了兩聲,“礎弟別怕,知己之交終歸有些價值,我不會向妳動手,何況,妳壹定帶來許多部下。吳人忠於妳,壹如梁人忠於我,僅憑此壹點,妳我就當互相禮讓三分。”
  徐礎點下頭,壹句話也不想多說,世上有可勸之人、不可勸之人,還有壹種人,勸之不可,反生禍患。
  徐礎已經後悔自己的話太多。
  他剛剛走出幾步,馬維突然大聲道:“礎弟壹直以為我沒有帝王之資,對吧?”
  徐礎止步,沒有轉身,也沒有開口。
  “妳壹會投奔晉王,壹會拉攏寧王,甚至曲意討好薛六甲,就是不肯來找我。在妳眼裏,我不過是晉王身邊的陪襯,早晚要向他俯首稱臣,是不是?”
  徐礎還是不回答。
  “妳錯了!”馬維的聲音裏帶著憤怒,“妳們全錯了!我是大梁帝胄,比妳們所有人都有資格稱帝。妳以為自己很聰明嗎?清醒些吧,吳人對妳忠誠,不是因為吳國公主,而是因為遠離家鄉,壹回到江東,他們立刻就會生出異心。”
  徐礎邁步往外走,馬維的聲音卻越來越響亮,緊緊地跟著他,“妳以為亂世從何而來?就從‘簡單、容易’這四個字開始,所有人都變得簡單,所以人人可殺,所有事情都變得容易,所以事事可改。妳殺死萬物帝,我殺死降世王,我願乘風破浪,妳卻要逆風而行……”
  徐礎走出大殿,終於將馬維的聲音甩在身後,眼前所見場景,卻像是馬維的證據。
  對這些“反叛”的降世軍將士來說,壹切的確簡單而容易,他們憎惡薛家人已久,卻不敢反抗,壹旦第壹刀砍下去,就再也沒有東西能夠束縛住他們的手腳。
  薛家人不分男女老幼,全被殺死,血流成河,兇手們早已殺紅了眼,趟血而行,向同伴炫耀自己殺死的人數,尤其是那些分割降世王的人,各持壹塊,好像那是壹塊盾牌、壹件法器,能夠替他抵擋死亡。
  皇宮門口,壹大群吳兵列陣,驚恐地看著這場屠殺,終於見到吳王走來,他們全都大大地松了口氣。
  對這些旁觀者來說,心中還剩下壹點束縛。
  徐礎上馬,立刻帶領部下離開,希望這點“束縛”能夠保留得久壹些。
  梁王闖宮殺死降世王的消息迅速傳開,震驚之余,真有許多人要報仇,滿城皆亂,到處都有聚集起來的將士,大叫大嚷,或者哭天搶地,卻沒人真敢去向梁王問罪,沒有諸王的引領,他們甚至沒辦法聚成壹軍。
  聯軍立時破散,諸王只能牢牢掌控本部人馬,各守壹面城墻,官兵若是發起圍攻,義軍可用之兵不過壹萬余人。
  幸運的是,官兵並不知道城內發生了什麽,仍在規規矩矩地立柵、挖溝,做長久圍攻的打算。
  徐礎回到西城吳軍營地,想召集諸王,可他知道沒人會來,而他也不會再去拜見其他人。
  對馬維來說,事情簡單、容易,對徐礎來說,形勢卻變得更加復雜、艱難。
  郭時風還在,而且已經聽說大殿那邊發生的事情,壹見到吳王就說:“梁王瘋了。”
  徐礎坐下,稍解疲憊,“他要麽是瘋了,要麽是太聰明。”
  “梁王太聰明?”郭時風臉上露出壹絲微笑,“就算有聰明,也是別人的,比如晉王。”
  徐礎看向郭時風,雖然鄙視此人的品行,卻不得不承認,很多時候他們的想法出奇地壹致。
  “降世軍分裂,梁王得弒王者,晉王得復仇者——他們想要舍棄東都,帶兵離開。”徐礎在路上就已猜想明白。
  郭時風點頭,“冀州與並州相鄰,不是盟友,便是仇敵,冀州既然發兵,則晉陽危矣,晉王必須盡快返回老家。至於梁王,久居人下,心中不滿,早想獨占壹方,不受諸王控制。聽他意思,不想去淮州,而是要帶兵前往秦州,與晉王接壤,互相扶持。”
  “降世軍願意跟他回秦州。”
  “當然,梁王暗中拉攏降世軍將士,不是壹天兩天了,最懂他們的心意。”
  徐礎突然想起,馬維曾經說過,蜀王甘招以收養義子義女並與頭目聯姻的方式鞏固地位,現在想來,那分明是馬維的“自白”,只是手段與甘招稍有不同。
  “可他們怎麽出城呢?”徐礎問道。
  “簡單。”郭時風說出這個詞,令徐礎壹驚,郭時風卻沒有別的意思,“晉王、梁王必然與官兵暗通款曲,求官兵放開壹角,他們則獻出東、南兩邊的城門。”
  徐礎苦笑壹聲,這幾乎是必然的選擇,沈耽與馬維只有出賣其他三王,才能保住自己的勢力。
  這麽壹想,馬維殺死降世王其實壹點都不簡單,他是在給城外的官兵做個樣子。
  官兵很快就會知道城內的亂象,但凡統帥膽子大壹些,立刻就會發起圍攻,至於願不願意放開壹角,就看沈耽與馬維的本事了。
  徐礎又壹次看向郭時風,“郭兄為何不肯追隨二王?”
  郭時風笑道:“梁王終歸離不開晉王,而晉王身邊的謀士是劉有終,我還是避讓壹下為好。吳王這邊似乎缺壹位謀士,所以我來自效。”
  徐礎笑道:“不是似乎,真缺壹位郭兄這樣的謀士。時勢如此,郭兄有何妙計?”
  “妙計談不上,壹點想法而已。晉王、梁王想從官兵那裏借路,吳王的選擇就只剩下壹個。”
  “投降?”
  “不能說是投降,應該算是投靠。而且——”郭時風笑了笑,“有傳言說吳王與鄴城壹直來往不斷,想必也有此意吧?”
  徐礎大笑,“知我者,郭兄也。但是不急,兩王在先,城中大亂,這時候投靠鄴城,無異於腆顏乞食,必須先平定城內局勢,令鄴城覺得東都難破,投靠才有價值。”
  “吳王所言極是。”郭時風拱手道。
  徐礎不想投靠誰,只是想隨機應變,修改壹下原定計策,壹次巨大的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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