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幸福來敲門

歷史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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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四章

大明文魁 by 幸福來敲門

2019-5-19 15:54

跑關系(兩更合壹更)
  林誠義壹番話令林延潮感動於心。
  師徒十余年,林誠義依舊如此方正秉直,這是令林延潮敬佩的。若是以個人私德而論,林誠義,林垠,林烴這幾位教導自己的老師,可以說得上幾近完人,稱得上壹位真真正正的儒者。
  可是他們幾位行事方正,但在仕途上卻皆是不盡如人意。
  山長林垠在為官任上為人排擠,後憤而辭官,只能回家教書。
  而林烴雖是三人中仕途最順的壹人,但也是因為得罪了張居正,仕途無望,故而也是兩度辭官在家。至於林誠義,林延潮看了壹眼屋中的寒磣的景況,不由為自己這位老師暗自難過。
  自己這位老師其實真正快活的日子沒有幾日,好容易取了案,娶妻生子,但為了功名,成為國子監監生,壹個人又背井離鄉住在京師裏。
  但林延潮從林誠義臉上絲毫看不出頹色。
  林延潮走進屋中,坐得是屋內僅有壹張看得過去的寬椅,椅上墊了壹層褥子,坐下後這寬椅左右搖晃,底下有些高矮不平。
  林誠義則是忙著給林延潮點起炭盆,壹邊點還壹邊還笑道:“今日早起忘了點炭盆,但讀書時竟絲毫不覺得的冷,古人誠不欺我,誌讀書,真可令人不舍晝夜,殆忘寒暑。”
  林延潮看了壹眼林誠義凍得青的手,心想這哪裏是殆忘寒暑,分明舍不得用炭火。
  林延潮不能說破,只能難過地點頭。
  林延潮忙了壹陣,炭盆點起,炭火的煙很大,顯然是劣炭。而自己日常所用的是皇宮惜薪司所給的紅羅炭。紅羅炭產於通州、涿州等地,用硬木燒成的。紅羅炭燃得耐久,沒有味,不冒煙,平日天子太後宮殿都用此炭。
  林延潮因侍直大內,故而惜薪司也會給炭。林延潮這壹次給林誠義帶了二十斤紅羅炭來。
  炭盆裏煙熏得人不舒坦,可林誠義卻絲毫不覺的樣子,坐下後就問林延潮日常為官的壹些事。
  林延潮壹壹答了,這當然撿林誠義愛聽的說,至於林延潮通過陋習收了幾千兩銀子,若說給林誠義聽,估計要被他轟出大門去。
  林延潮將自己這幾個月為官的事娓娓道來,林誠義聽了不由壹副替自己高興的樣子道:“入直內閣,參預樞務,這是多少讀書人夢寐以求的事,妳既機會近天顏,輔幾位大學士辦事,要時刻記得行謀保善家邦,言事茍利社稷這句話。”
  林延潮作揖道:“先生說的是,弟子記住了。”
  見林延潮當了顯宦,在自己面前依舊是恭敬,如以往為學生時侍師如故,林誠義不由露出了滿臉笑容。
  待林誠義壹陣問後,林延潮這才問道:“恩師候官聽選之事如何了?”
  原來林誠義會試不中後,有些心灰意冷,覺得自己已到不惑之年,再求進士出身已是希望渺茫,於是就打算以監生的身份去到吏部銓選選官。不過監生要赴吏部選官,據林延潮所知是比較難的。
  進士出身是老虎班,遇缺即補。
  舉人出身是先去吏部後聽選侯職,短則七八年,多則十幾年,差不多能侯上缺補官上任。
  至於監生那比舉人更難幾分。原來監生授官,是以在國子監坐監時間長短為限,後改了要當官的監生要先去各衙門歷事,歷事也就相當於實習,待實習期滿了才允許拔歷。
  拔歷後就是上選,即是監生歷事結束後登記造冊上選薄,依照次序選官,這也是侯缺了。這候缺費的功夫也不必舉人少。滿打滿算,若是林誠義不走關系,十年後能補缺授官,這度已經擊敗全國百分之九十的國子監監生了。
  但聽林誠義道:“三個月前,我已是分到大興縣歷事,每日替衙門做些譽寫文本,查理文冊,稽算數目的事。”
  林延潮聽了眉頭壹皺,分到大興縣歷事,這是雜歷啊,屬於下途啊,看來要從百分之九十,要提高到百分之九十八了。
  林延潮心底雖這麽想,但面上卻笑著道:“以先生之才,至大興縣歷事卻是屈才了。”
  林誠義笑道:“妳別給我高帽子,為師讀了壹輩子書,總思報效國家,不想作了壹輩子學問,被人說只是故紙堆悶死的書生罷了。”
  林延潮聽林誠義這麽說,於是開玩笑道:“先生之言,令弟子大開眼界,不過先生以前可不是這麽與弟子說的。”
  “哦,那時我怎麽說?”林誠義問道。
  “那時先生說讀書不為稻糧謀,不汲汲於富貴,更不為當官!方才還與說不求我如張江陵般官居壹品,但也要做海鋼鋒。”
  林誠義聽了捏須道:“妳錯了,為師是說過讀書為立身,不為稻糧謀,不汲汲於富貴,但為師可沒有說過讀書不為為官。讀書人熱衷於當官,甚至官居壹品又有何不好了?”
  林延潮微微壹笑。
  林誠義反是認真地道:“在為師看來,讀書當官並非不好,當大官更非是沒有誌向,但需捫心自問是妳為官求得是什麽?若是妳當官是要為天下做壹番事,為百姓謀福祉,那麽官做得越大,就越能為百姓造福。子夏不是說過,仕而優則學嗎?”
  林延潮不由點點頭。
  說到這裏林誠義正色道:“為官要明誌,胸懷天下蒼生,不可為自己謀私利,若是妳為官是為了百姓,為了天下作自己力所能及之事,那麽為師反要期許妳,壹定要當官,壹定作大官,如張江陵壹般為百姓,為蒼生謀福祉。”
  林延潮聽了林誠義這幾句話,頓時胸中熱血沸騰當下向林誠義壹拜道:“先生,弟子受教了。”
  從林誠義屋中出來,外周不知何時下起雪來。
  林誠義的屋子四處漏風,在風雪天裏格外寒冷。林延潮走到巷口,回頭看著立在寒風裏林誠義的舊屋,不由心底替老師壹陣陣難受。
  這就是壹名真正的儒生,自己住在這等破屋之中,卻仍想著‘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林延潮站了壹會,展明下了馬車拿了壹件狐裘給林延潮披上道:“老爺外面天冷,披上衣裳,咱們回家吧!”
  林延潮想了想道:“先不忙回家,咱們去國子監壹趟。”
  展明雖不知林延潮去國子監作什麽,但聽了他吩咐也不多問,於是坐上馬車。
  林延潮又看了壹眼林誠義的屋子,這才挑開車簾進入車中。
  馬車飛馳在京師大道上,不久林延潮就到了國子監。
  國子監門前,門子立即上來問道:“什麽人,連國子監都不知嗎?也敢亂竄?”
  展明上前喝罵道:“放肆,連堂堂翰林都不識得嗎?”
  “什麽翰林?”
  林延潮將自己牙牌取出給門子看了,這兩名門子壹看立即腿軟了,連忙獻媚地道:“原來是翰林院修撰老爺,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該打該打。敢問修撰老爺駕臨國子監有何要事啊?”
  林延潮淡淡道:“許祭酒在嗎?”
  門子連忙點頭哈腰地道:“在,在,祭酒大人正在廂房。”
  “帶本官去見他。”
  “是。”
  於是門子引林延潮進入國子監,國子監祭酒廂房,司業廂房位於彜倫堂之後。
  林延潮到祭酒廂房前,門子先入內通稟,少頃國子監祭酒許國站在門邊道:“宗海,妳怎麽來了?”
  林延潮走到門邊臺階下,向許國行禮道:“勞祭酒出迎,晚生路過此地,特來看望前輩。”
  許國是嘉靖四十四年進士,現任國子監祭酒,翰林院侍講學士。許國比林延潮高七科,按照翰林院的規矩,七科以上要自稱晚生。
  林延潮與許國雖都在翰林院供職,但許國之前在侍講廳,林延潮在檢討廳,二人沒有交際。所以二人就沒有深交,唯有見過幾面而已。
  許國點點頭道:“既是如此,就進屋說話吧!”
  林延潮進了屋子,坐在許國下,而許國從手邊拿起壹紫砂壺,倒了兩杯茶遞給林延潮壹杯,然後道:“這是松蘿茶,取自黃山,從家鄉帶來的,宗海妳嘗壹嘗。”
  林延潮稱謝接過喝壹杯,頓覺得滋味醇甘,香氣如蘭於是道:“好茶,真是好茶。”
  許國笑著問:“哦?怎麽個好法,本官卻要聽壹聽。”
  林延潮將茶杯放下道:“天下名勝,必有名品,必有名草,這歙之松蘿,吳之虎丘,錢塘之龍井,皆可比肩雁行!”
  許國聽了突然哈哈壹笑道:“好妳個林三元,妳這話可是摘自許次紓的茶疏,倒是在本官面前現學現賣了。”
  林延潮見被許國說破,索性大方地承認,笑著道:“前輩真是博學多聞,下官真是無地自容了。”
  許國微微壹笑道:“論及博學多聞,天下有誰及得上妳林三元,這茶妳若是喜歡,本官家裏還有三斤,明日讓家人送妳府上。”
  林延潮聽了當下起身道:“許祭酒厚賜,下官恭敬不如從命了。”
  兩人聊了會天,林延潮見氣氛不錯,於是對許國道:“前輩,其實下官這壹次上門是有事相求。”
  許國笑著道:“看來本官之前所料不錯,宗海必是有事而來,只是本官有壹事想不到?”
  “敢問前輩是何事?”
  許國見林延潮茶杯已空,又給他沏上然後道:“宗海為申吳縣得意門生,現直內閣,京城裏多少官員忌憚妳三分。妳林宗海還有什麽事辦不成的,來求本官?”
  林延潮連忙道,前輩這麽說真是折煞晚生了。晚生的蒙師林諱誠義福州府學拔貢為監生,現正在大興縣歷事。晚生是為恩師二來。
  許國笑著道:“原來是他,此人本官記得。”
  “原來前輩記得晚生的恩師。”
  許國微微笑道:“如何不記得,當日妳中會元後叩謝師恩,傳為士林美談,國子監裏哪位不知這林誠義乃是妳林三元昔日的先生。”
  林延潮嘆道:“沒料此事後續竟有此波瀾。師恩如山,弟子難以相報。如此晚生就直言了,恩師他已是不惑之年,壹心要報效朝廷,故而前不久請歷事,想拔歷後在吏部聽選授官。”
  許國點點頭道:“正是如此,監生銓選,舉監貢監坐監三年滿後可請至衙門歷事,歷事滿後至吏部聽選侯備,這都是有章程的。”
  林延潮道:“晚生想請前輩直接將晚生恩師拔歷,免去歷事之功,赴吏部聽選。”
  許國哈哈壹笑道:“原來是此事,那宗海妳來錯地方了,妳應去吏部而不是來找本官。監生捐納銀兩免除坐班歷事之事,舉貢監生交多少兩,援例監生交多少兩,這都需詢吏部。”
  捐納就是給錢,朝廷有規定監生交多少多少錢,就可以免去歷事時間,直接赴吏部聽選。這壹制度從景泰年就開始了,都是國庫空虛給逼的,讓明朝皇帝不得不想出這個辦法。
  林延潮聽了搖了搖頭道:“若是玩錢能辦的事就好了,晚生也就去吏部幫恩師疏通門路了。”
  許國壹楞問道:“妳的意思,令師不肯捐納免事?”
  林延潮道:“正是如此,若是晚生給恩師捐納,恩師得知後必會怪責,故而晚生只能請祭酒出面,尋個借口替恩師拔歷。”
  許國聞言恍然,然後捏須沈思。
  林延潮不動聲色從袖中取了三張銀票,從案上遞過去道:“前輩,看在晚生情面上,幫晚生壹次。”
  許國掃了壹眼案上的銀票心想,足足三百兩,這可是大手筆啊。援例監生去吏部捐納免歷事,也只要壹百兩,又何況是選貢監生。但比起錢來,這林延潮對先生壹番心意才是更難能可貴。
  這林延潮前途可期,狀元出身,又如此精明能幹,入閣也是遲早之事,何不賣個人情給他。
  想到這裏許國拿定主意道:“此事說來不難,令師平日在國子監的課業都是上等,六堂積分也是名列前茅,本官可以向吏部遞本,以拔優的名義,免去令師歷事的時間。”
  得了許國的答允,林延潮頓時大喜當下道:“真是太好了,如此謝過前輩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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