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

幸福來敲門

歷史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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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千壹百零五章

大明文魁 by 幸福來敲門

2019-5-19 15:56

傾訴
  京師二月,果真只是下了壹點小雨,隨即就沒有繼續下了。
  這時候氣候越冷還暖,反反復復的,而林延潮就在這時,很不恰巧的生病了。
  之前是裝病,而這會則是真病。
  林延潮半臥在病榻上,手邊是壹疊的公文,整個人發虛,身子沒有半點氣力。
  他躺在塌上想起穿越前,單位裏領導常說了壹句話,那時候常有人請病假,領導就說了壹句,請來請去,早晚假病成真病。
  林延潮想起這句話,不由自嘲地笑了笑,這可真算是壹語成讖了。
  看來前段稱病在家的日子,自己枸杞泡茶喝得不夠多,沒起到養身的效果。
  要閑得閑不得,要忙得忙不得,多少人困擾在其中。
  算算進京這幾年,公務纏身,自己也沒有多少日子陪伴家人及兩個兒子,特別是淺淺剛為自己誕下壹兒,但自己對她們母子的關切,卻是反而遠遠不及當初林用出生的時候了。
  人無論事業再大,功業再高,但後半生的平靜和幸福都是要歸於家庭之中的。
  想起遠在福州老家的親友,師生,同窗,故鄉的風景,林延潮內心深處生起眷念,沒錯,在京為官這麽多年,他是有些想家了,怎奈手中的事太多,又放不下。
  想到這裏林延潮不由觸動心底那壹根弦,迷迷糊糊中回到了當年在老家的老屋,當年讀書時住過的地方,以及書院。
  林延潮在病榻上昏昏沈沈睡了不知多久,這時感覺身旁有人說話。
  “回稟夫人,部堂大人的病是積勞成疾,故而偶感風寒,今日,我這裏有個方子,服壹帖藥就沒事了。”
  “有勞大夫了,展明立即陪大夫去抓藥。”
  “啟稟夫人,禮部的汪郎中來了,有事要稟告老爺。”
  “先攔著,沒看到老爺病了嗎?”
  “是。”
  迷迷糊糊聽聞有公事,林延潮掙紮著就要起身,然後立即感覺被攔住。
  但聽林淺淺道:“相公妳都病到這份上了,怎麽還想著給朝廷賣命。皇上給妳多少錢?我來給!”
  林延潮聞言想笑,伸手從林淺淺手裏接過茶水來道:“我當官又不是為了錢。”
  “那為了什麽啊?妳瞧瞧,諾大壹個禮部衙門,少了妳仿佛就轉不動了。妳上面不是還有個尚書嗎?他樂得壹身清閑,倒是讓妳來幹活。”
  林延潮聽了笑了笑,當官的有多少事忙就有多少權力,這道理他沒辦法與淺淺解釋只能道:“也罷,先叫那位汪大人進來,我與他說幾句話,就不見其他人了。”
  “不行!”林淺淺堅決地道。
  林延潮有幾分無奈,當即道:“那吩咐濟川讓他提我處置,我衙門的事他多半都知道。”
  林淺淺這才聽了,然後對林延潮道:“喝下藥就好好睡下,我陪著妳。”
  說完林淺淺輕輕地握住林延潮的手,然後又擔憂地道:“妳這身上熱,手上冷,誒,怎麽也不好好愛惜自己。”
  林延潮點點頭反手握住了林淺淺的手,在掌中細細摩挲,心底倒是平靜了許多。夫妻間保持著默契的寧靜,倦意襲來,林延潮漸漸合上眼睛。
  不久門外又稟告道:“丘師爺從通州趕來了。”
  林延潮當即眼睛壹睜道:“立即叫他進來。”
  “不行!”林淺淺要阻止,卻見林延潮伸手壹止道:“丘師爺,我是壹定要見。”
  林淺淺知道林延潮這麽說,自己是改變不了他的主意了,只能道:“那不許見太久。”
  林延潮點點頭。
  片刻後丘明山入內,當即道:“屬下方到京師就聽聞部堂病了,心底十分掛念。”
  林延潮擺了擺手道:“妳我都是辦大事的人,眼下到了要緊時候,什麽事也要放在壹旁。我的病無大礙,坐下說話。”
  丘明山稱是,坐在壹旁。
  林延潮道:“去年張紳的事妳辦得很漂亮,他現在仍押在大理寺,還有今年漕運的賬本我也看了,甚好!”
  “多謝老爺誇贊,這都是屬下應該的。”
  “但有壹些美中不足的地方……”
  說著林延潮將丘明山不足之處壹壹道出,聽得對方背後冒汗。
  說到這裏,林延潮話鋒壹轉道:“對了,之前我讓妳打探張鯨的底細,辦得如何了?”
  丘明山道:“回稟老爺,屬下親自去了張鯨的老家新城壹趟,找到了張鯨幾名親戚,這些人都是張鯨的遠房,談不上什麽交情。”
  林延潮徐徐道:“不錯,張鯨來京這麽多年,若是交好的親戚,早都壹並隨他雞犬升天了。妳要拿著這些人要要挾不了張鯨的。”
  丘明山道:“是,屬下開始也這麽想,後來在新城住下來,作為過路的商賈,騙取了她們信任,然後多方從他們口中打聽張鯨過去的事,倒還真讓屬下打探到壹二。”
  “說!”
  林延潮稱病休息了數日,即是回衙視事了,但病還沒有完全好妥帖,算是帶病上崗。
  這時候右侍郎徐顯卿已是到任了,因林延潮稱病,倒是錯過了他的接風宴。
  徐顯卿入內後,林延潮笑著道:“徐部堂到任,我還未道賀,還請恕罪。”
  徐顯卿笑著道:“豈敢,林部堂人雖未至,但妳的厚禮我心領了。妳的臉色如此蒼白,看來病還未痊愈啊。”
  林延潮勉強點點頭道:“勞徐部堂惦記,不礙事了,請坐。”
  徐顯卿沒有入座,而是低聲道:“今日來是有些體己話來與宗海說的。”
  林延潮聞言看了壹眼堂下正在辦事的衙門書吏們,當下道:“也好,我們到後堂說話。”
  於是林延潮,徐顯卿二人在後堂坐下,徐顯卿二話不說,從袖裏取出壹疊銀票放在林延潮的面前。
  林延潮看了這銀票面額在壹百兩以上,然後問道:“徐部堂是什麽意思?”
  徐顯卿伸指敲了敲道:“請宗海幫徐某壹個忙!”
  林延潮道:“還是請妳直言。”
  徐顯卿道:“我想見元輔壹面!”
  林延潮壹愕,徐顯卿是申時行的同鄉,二人相識比自己還早,怎麽會要自己引薦呢?
  林延潮道:“申府的大門,徐部堂又不是不知往哪裏開,此話從何說起?”
  徐顯卿嘆道:“實不相瞞,當初我入值教習堂時,與張鯨多有往來,這幾年在翰院之中,也曾……也曾違心幫他做了不少事……”
  林延潮聽了心底笑炸了,但面上卻是‘大驚失色’地道:“徐兄,妳這不應該啊!妳可是素來……怎麽可以結交閹逆?”
  徐顯卿道:“余也是壹失足成千古恨……本來余也不圖什麽,只是忌憚這閹賊手中權勢,我不圖謀能給我好處,卻不能不怕錦衣衛,東廠。”
  林延潮當即責備道:“徐部堂,妳此情我可以理解,但我等君子身正不怕影斜,只要堂堂正正做人,何必怕被張鯨這樣的小人要挾!”
  徐顯卿怒道:“林部堂妳是來教訓我的嗎?那就當我沒來過。”
  林延潮不說話,笑了笑。徐顯卿猶豫了壹下動了動腳,屁股又坐回了椅子上。
  徐顯卿深吸了壹口氣,低著聲音道:“宗海,眼下也只有妳能幫我,之前我升任禮部侍郎之事,就是被張鯨攪黃了,此閹賊素來是翻臉不認人。他要挾於我說這壹次他若是不保,那麽也魚死網破,將我以往那些事都稟給聖上知道!”
  “所以妳來找我是想與我壹道去元輔那求情?”
  徐顯卿點點頭道:“不錯,宗海,我現在實在無顏見元輔,只有托給妳了,平心而論這幾年妳在翰林院,我待妳不薄吧。”
  林延潮心想,二人關系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壞,這不薄從何而來。
  “就算沒有深厚交情,但妳我同僚壹場,妳也不能見死不救。”
  林延潮道:“此事太難,徐部堂能找的人還有不少吧,為何……”
  徐顯卿將銀票從桌上向前壹推道:“我只信得過宗海。”
  林延潮看了壹眼銀票心想,我的人格就被人看得這麽低嗎?
  林延潮道:“也罷,我姑且試壹試。我們壹起去元輔府上吧。”
  徐顯卿點了點頭,林延潮知道徐顯卿自爆把柄給自己,也是以後向自己靠攏的意思,自己若這壹次擺平了此事,那麽徐顯卿以後就會投靠自己。
  不久申時行府上,林延潮在書房裏等了壹會才見到申時行。
  申時行雖辭職不理事,但府上客人卻是不斷。
  但方才來的卻不是客人,而是宮裏的中使。原來中使捧著奏章到申時行的府邸,請申時行批改,卻給申時行原本封還回去,狠狠地駁了天子的面子。
  林延潮不得不說,申時行這氣發得很有道理。
  官場上面對上頭不合理的請求,不是逆來順受的,也不是直言頂回去,而是找壹個合適的時機,正常的表達。
  這壹次封還聖旨就是壹個很好的選擇。
  在於慎行默許,高桂上疏攻訐申時行的時候,天子不是站在申時行壹邊,而是下令徹查此事,就很傷了申時行的心。
  人家可是帝國宰相,連壹個女婿中舉的事,都被言官拿來說事,臉都被打腫了,饒伸再壹疏,直指人家是奸相。
  妳再不狠狠處置,那麽我也真的不想幹了。
  奏章哪裏來哪裏去,妳另外找人吧,我撂挑子了!
  申時行封還完天子的聖旨,即到書房見了林延潮並道:“正要找妳來商量!”
  林延潮道:“恩師,容學生先稟壹事……有關於禮部右侍郎徐部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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