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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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壹章 兵臨城下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3

  “這便是穎水!”
  楊玄下馬,走到穎水邊。
  水流湍急,浩浩蕩蕩。
  浮橋已經被毀了,要想渡河還有些麻煩。
  “下遊有水流平靜的河段,只是附近的船只都被搜羅壹空。”
  南賀去上下遊查探了壹遍。
  “可以打造木筏。”韓紀說道。
  這些都不是事。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南周不肯低頭,那麽南征就得繼續下去。
  “側翼已經發現了周軍,人數不多,就和老鼠似的,鬼鬼祟祟。”斥候帶回了壹個不算好的消息。
  隨即張煥令騎兵四面出擊。
  擊潰了幾批所謂的勤王軍。
  “後續會更多。”周遵拿著壹本冊子說道:“南周人口多,這個世間什麽東西多了都不值錢,人命也是如此。地方官員得了勤王令,能輕松征發出壹支大軍。”
  “那些都是百姓。”越王說道。
  “蟻多咬死象。”周遵已經徹底改變了對戰陣的看法,“年氏依舊是正朔,百姓擁戴。只需簡單操練壹番,那些百姓就能用屍骸壓死咱們。”
  這話讓楊玄想到了那個世界的大戰。
  壹個農夫剛從地裏種地回來,就被征發了。發壹桿槍,幾發子彈,就被驅趕著上了戰場。大部分連壹個敵人都沒幹掉,就被弄死了。
  可剩下的那些人卻在戰火中磨礪成了精銳。
  這是壹種另類的叢林法則。
  用生死來淘汰弱小,留下強大。
  而所謂的操練,也僅僅是教他們如何瞄準,如何裝彈,如何扣動扳機。
  換在當下,就是教授他們如何才能握緊刀,而不會在揮刀時脫手;砍中人了要如何拔刀……好了,妳已經是壹個成熟的戰士了,要學會自己殺敵啊!
  娘的!
  這就是亂世模式。
  年胥看來是瘋了。
  “相公,南周使者來了。”
  啥?
  張楚茂壹臉愕然。
  唐軍看似春風得意,可自家的難處自家知曉。糧草不多了,敵軍的襲擾越來越讓人頭痛。在這樣的局面下,最容易顧此失彼。
  壹旦糧道被頻繁襲擾,甚至截斷。
  那麽,唐軍要麽拼死攻破汴京城,以獲取補給。要麽就調頭,在周軍沿途的襲擾下,逃回南疆。
  可年胥竟然派出了使者!
  這!
  越王下意識的問道:“沒看錯?”
  “沒看錯,來人還說是楊使君的老朋友。”
  張煥笑了笑,看著楊玄,“子泰在這裏也有老友?”
  “沒啊!”楊玄也是滿頭霧水,“下官當初就來過壹次,正經的出使。”
  “那人是誰?”
  “禮部尚書,王眾。”
  這不是弄斷自己腳指頭的那位狠人嗎?
  楊玄想到了自己當初出使南周,王眾帶著使團去各地‘遊玩’,順帶示威的事兒。半道遇到了叛賊,被困在葉城。
  那壹次,讓楊玄看到了南周的虛實。
  文官不要臉!
  武人還留著血性。
  為了自己的仕途,王眾毅然決然的弄斷了自己的腳指頭,以豪邁的姿態回歸……立功受賞,沒多久就飛升為禮部尚書。
  奮勇廝殺的葉城守軍卻死不瞑目。
  這個世道就是如此。
  “此人下官出使時打過交道。”
  張煥問道:“是個什麽樣的人?”
  “狡猾,狠辣!對自己尤其狠。”
  “狡猾不怕,狠辣也不怕,可對自己狠的人,卻不容小覷。”周遵說道。
  王眾來了。
  板著臉,不怒自威。
  “唐軍無故攻打大周……”
  楊玄幹咳壹聲,“別扯這個,先問問問南周君臣幹了什麽!”
  王眾馬上就換了壹張和氣的笑臉,“大周與大唐和睦多年,就如同夫妻壹般,偶爾鬧些矛盾,也不應大打出手嘛!”
  “那妳覺著,大唐該如何,唾面自幹?”
  “此事,陛下有了交代,始作俑者已經被拿下……”
  “那是替罪羔羊吧?”楊玄冷笑,“若是我沒猜錯,背後那人是宰輔!”
  “呵呵!”
  “呵呵!”
  二人相對壹個呵呵。
  突然發現有些安靜。
  緩緩看去。
  大堂裏,張煥等人都在看著他們。
  “哎!”張煥起身,“老夫累了,去歇歇。子泰,好生待客。”
  “是。”
  出了大堂,張煥笑道:“老夫最頭痛與人爭執較勁,這下好了,丟給他。”
  周遵說道:“就怕南周獅子大張口。”
  “安心。”張煥淡淡的道,“妳那女婿在北遼那裏都不吃虧,妳覺著,南周能讓他低頭?”
  大堂內,楊玄擺擺手,所有人都出去了。
  二人相對坐下。
  “說吧!底線是什麽?”楊玄毫不客氣的道。
  王眾幹咳壹聲,“退兵!”
  “好處!”
  “給妳們些糧草。”
  “我軍不差糧草。”
  “呵呵!孤軍深入,勤王軍越來越多,聚集於左近,糧道可能護住?”
  楊玄淡淡的道:“就食於敵。”
  就食於敵,就是變身為蝗蟲,把所能搜刮的糧食全數搜刮了,至於占領區餓死多少百姓,和大唐無關。
  王眾瞇著眼,“殘暴!”
  “都大打出手了,大唐不懼什麽殘暴的名聲。”
  “大唐要什麽?”
  “其壹,致歉!”
  這個是應有之意!
  王眾默然。
  彭靖等人作死,在禮物中弄手腳,羞辱李泌,這事兒王眾才將知曉。
  “其二,賠償!”
  “錢財?”
  “沒錯!”
  南周不差錢!
  不,百姓差錢,但上面的人不差錢!
  楊玄發現壹個有趣的現象,越是百姓貧困的地方,上面的人就越有錢。
  “多少?”
  出征前,長安給出的條件,賠款是三百萬錢。
  據說還有人說太多了,怕南周不肯。
  楊玄伸出壹根手指頭……看著王眾,再伸壹根……
  王眾壹臉震驚。
  楊玄再伸壹根手指頭。
  王眾憤怒。
  楊玄伸出第四根手指頭。
  王眾的怒色淡了些。
  我再伸……
  壹只手來回動了動。
  “五百萬錢!”
  “這是敲詐勒索!”
  “老王。”楊玄親切的道:“妳要知曉,我們打下了三州之地,並未制造殺戮,更沒有大索民間。”
  “三百萬!”
  “這是兩國談判,不是商人討價還價,老王,若是妳覺著沒法談,那就先回去吧!”
  “豈有此理!”
  王眾冷著臉走了。
  楊玄去稟告。
  “五百萬?”
  張煥有些牙痛,“太狠,太多,若是激怒了南周君臣,咱們還麻煩。”
  “張相放心,對於南周君臣而言,能用錢來解決的事,都不是事。”
  “妳是如何判定的?”周遵問道。
  “我伸出壹根手指頭,王眾沒反應。第二根手指頭,王眾震驚,第三根手指頭,他是憤怒,第四根手指頭時,他神色漸漸淡了,第五根手指頭時,他才冷漠。”
  “怎麽壹個說法?”有人問道。
  “若是超過了南周君臣設定的底線,王眾會默然,而不是憤怒,更不會是震驚。”周遵說道。
  “超過太多,那就沒有余地,既然如此,憤怒震驚何用?”張煥笑道:“妳去經商,想來也能賺個盆滿缽滿。”
  楊玄謙遜的道:“張相過獎了。”
  “老夫這幾日就在周圍晃蕩,剩下的,交給妳了。”張煥甚至伸個懶腰,“哎!多少年都未曾這般輕松愜意了,沒事別來打擾老夫。”
  周遵說道:“木筏開始打造了,可要繼續?”
  張煥點頭,“當然要繼續,讓南周君臣看看,若是談不妥,大軍過河,兵臨汴京。”
  楊玄也尋了個水流平緩的地方,叫打造木筏的工匠弄了個簡易版的躺椅,再弄了壹根魚竿。
  烏達帶著人弄了壹把傘,楊玄就在傘下垂釣。
  “哎!舒坦!”
  老賊在邊上也弄了根釣竿,許久沒見動靜,也就沒了興趣。
  “郎君,錢財不是此次南征的目的吧?”
  “自然不是。”
  “那郎君為何多要二百萬錢……這有些激怒南周君臣之嫌。”
  “我只是想讓他們先適應適應。”
  王眾來了,見楊玄在垂釣,想到自己來回奔波的辛苦,不禁苦笑。
  “老夫回去好說歹說,被人噴了壹臉唾沫,這才答應。”
  趕緊退兵吧!
  楊玄幹咳壹聲,“老王,可還記得我軍南征的口號?”
  “什麽?”王眾突然面色劇變,“二十城?”
  “沒錯,老王妳這記性好的,年胥沒讓妳執掌戶部真是虧大發了!”楊玄笑吟吟的道。
  “不可能!”王眾宛如被踩到尾巴的貓,壹下就蹦了起來。
  “沒有什麽不可能!”楊玄冷著臉,“說了二十城,如今還差三座城池,回去告訴年胥,若是不肯給,那就別怪我們去自取!”
  王眾冷著臉,“此事萬萬不可能!這是做夢!”
  楊玄淡淡的道:“我偏生喜歡做夢。”
  王眾再度走了。
  “二十城啊!”張楚茂說道,“汴京周邊的城池都沒了,要繞過汴京去取,不小心會被斷了後路。”
  這話倒是沒說錯。
  汴京城中還有大軍,若是出城截斷了唐軍的退路,勤王軍四處出擊,大軍,危矣!
  楊玄說道:“張相,此事我以為能成。”
  張煥這兩日就是在想此事。再度攻擊,在勤王軍四處出沒的情況下有些孟浪。他是統帥,得為大軍負責,而不是所謂的二十城這個目標。
  南周賠款了,道歉了,咱們也大獲全勝了,還要什麽?
  誰真要較真弄什麽二十城,那就讓他自己來。
  張煥淡淡的道:“南征以來,我軍破城十七,差不多了。”
  周遵說道:“邊上有些堡寨。”
  眾人不禁微微點頭,心中暗道:果然是周氏家主,這主意堪稱是絕妙。
  堡寨也是城池啊!
  弄三座堡寨下來,隨即號稱破城二十,帶著五百萬錢回家完事兒。
  妙啊!
  張煥都難免贊道:“周長史此言,大善!”
  “正是如此!”連越王都贊不絕口。
  心想,外祖父那裏疏遠了周遵,是不是有些輕率了……這人,有才啊!
  皇帝要的是面子,南周道歉,賠款到手,大喜之下,誰敢說什麽堡寨不是城池,李泌能把他壹家子流放到南疆,和那些南疆叛軍為伍。
  楊玄說道:“張相,咱們的糧草可不多了。”
  “下面再搜刮壹番,後續補給催促壹下。”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張煥也只能如此。
  “下官覺著,興許南周人會送咱們壹些。”
  “妳是說……”
  “三座城池到手,裏面的糧食足夠咱們撤軍了。”
  “攻打不易!”
  “興許他們能主動開了城門!”
  “妳這話什麽意思?”越王問道。
  “張相,下官想試試。”
  “不可節外生枝!”張楚茂說道。
  “只是試試。”楊玄笑道。
  “那就試試吧!”張煥看了楊玄壹眼,再瞥了越王二人壹眼,對二人的心思了如指掌。
  “下官想帶著些人渡河。”
  張煥笑了笑,“耀武揚威!”
  ……
  王眾帶回了唐軍的條件。
  “三座城池,這是要讓咱們主動打開城門嗎?”韓壁大怒,“陛下,整軍備戰吧!”
  奇恥大辱啊!
  南周君臣都怒了!
  城中每日都在操練,喊殺聲震天。
  ……
  清晨,薄霧緩緩籠罩在大地上,最美麗的薄紗都不足以相比。
  守城的軍士打著哈欠,努力看著城外。
  “唐軍在穎水對面,小心些。”
  將領盡職的在巡查著,敲打麾下的麻痹思想。
  “他們不敢來吧!”壹個老卒說道。
  “應當不敢。”將領安慰道:“城中大軍雲集,陛下出了內庫,戶部也調集了錢糧,軍中士氣正旺。若是唐軍敢來,那就給他們迎頭壹擊!”
  噠噠!
  噠噠!
  “有馬蹄聲!”老卒猛地回身,瞪大眼睛,盯著遠方的薄霧。
  晨曦緩緩在東方浮起,壹縷紫色的光揮灑過來。薄霧在紫光中緩緩而動,就像是壹個美人穿著薄紗在舞蹈。
  突然。薄霧猛地扭曲起來。
  接著被撞開。
  壹匹戰馬從薄霧中沖了出來,低垂的馬頭猛地擡起,張開嘴奮力嘶鳴,眼前的霧氣被吹開。
  戰馬長嘶!
  馬背上的騎士從霧氣中出來,頭盔上沾滿了水汽,漠然擡起頭,看著城頭。
  然後。
  猙獰壹笑。
  “是唐軍!”
  鐺鐺鐺!
  告警的鐘聲驚醒了城中的軍民。
  謝引弓面色蒼白去了寢宮。
  正在吃早飯的年胥面色平靜,“等朕吃完。”
  他慢條斯理的吃著早飯。
  宰輔們來了。
  都站在殿外。
  將軍們來了。
  站在另壹側。
  涇渭分明。
  喝完湯,年胥接過布巾擦拭了壹下嘴角。
  然後。
  說道:
  “大周立國多年,汴京從未見過敵軍,今日,朕見到了。”
  “臣等,萬死!”孫石帶頭,臣子們躬身請罪。
  年胥幹咳了壹下,再擦拭了壹下嘴角。
  “朕還是帝王吧?”
  沒人敢吭氣。
  “那麽,朕便做壹次主。”
  群臣俯首。
  “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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