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逆(長安之上)

迪巴拉爵士

歷史軍事

元州地處大唐西南。西南多山,在大唐人的口中,這裏便是窮山惡水。若非這裏與南周國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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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八章 陽光燦爛

討逆(長安之上) by 迪巴拉爵士

2023-9-4 22:24

  大軍凱旋,臨安城瘋狂了。
  生意人紛紛吆喝著打折慶賀,百姓壹邊歡呼,壹邊采買些酒食,準備回家壹家子歡慶大捷。
  赫連燕回到住所,沐浴更衣,渾身清爽準備出去轉轉。
  “娘子!”
  捷隆急匆匆來尋她。
  “何事?”
  捷隆說道:“方才有人和我擦肩而過,塞給我壹份文書。”
  “文書?”
  捷隆拿出壹份文書。
  赫連燕接過。
  這是壹份北遼宗正府的文書。
  有印鑒的。
  “娘子,妳被除名了。”
  捷隆低頭,如喪考妣。
  赫連燕叛逃臨安後,也揣度過自己的結局。她叛逃不是因為犯錯,而是因為知道的太多。若是不逃,皇叔定然要殺了她滅口。
  所以,她覺得自己是冤屈的。
  而寧興也遲遲沒作出把她從宗室除名的決定,讓赫連燕心中多少有些慰藉。
  她是回不去了,但每當午夜夢回時,時常會想到在寧興,在潭州的歲月。
  那是她成長的地方。
  宗室不除名,她便帶著壹絲渴望,渴望終有壹日能回去看看。
  去小時候玩耍的地方轉壹轉,去看看親人們被殺的地方,祭拜壹番……
  她知曉這是個美夢,但哪怕是哄騙,她也願意讓自己沈迷於其中。
  手中的文書告訴她,這壹切,都結束了。
  “我知道了。”赫連燕把文書折疊,收在袖口中,“我壹直以為寧興把我的名字留在宗譜中,是想留壹份香火情義。
  如今看來,是赫連峰想利用我來敲打皇叔。
  如今南征在即,赫連峰禦駕親征,皇太叔監國……都監國了,再留下我去刺皇太叔的眼,有些下作和小氣。”
  “可他們竟然專門送了文書來。”捷隆眼眶有些紅,“我不是想回去,就是……覺著被舍棄了,難受。”
  “小貓小狗離開原先的地方都會嚎叫幾日,更遑論人。”赫連燕笑道:“其實,我巴不得北遼宗室都盡數毀滅了。可終究會念著父母,念著那份情,想著那些香火情。如今也好,算是壹拍兩散,再無牽掛。”
  捷隆說道:“可娘子以後如何祭拜父母?”
  赫連燕的父母依舊在宗譜中,而赫連燕卻不在了。
  妳的名字不在了!
  就是個路人。
  路人的祭奠,他們收得到嗎?
  赫連燕漫無目標的在街上遊走著。
  說不在乎,她真的在乎。
  她恨不能赫連峰壹家死光,至於皇叔,死了她最多會嘆息壹聲,燒點兒香燭祭奠壹番,了卻了往昔的情義。從此,再無瓜葛。
  可被除名,卻讓她有些難過。
  此刻她覺著自己就像是和父母親人被人活生生的切開了,那種感覺,說撕心裂肺誇張了些,但心中酸楚,眼睛也跟著發酸。
  老狗!
  她暗恨著赫連峰。
  當然,她也知曉,這等小事兒到不了赫連峰的案頭,就是下面的那些人根據赫連峰的態度辦的。
  大軍出征後,城中照例緊張了壹番,等大捷的消息傳來,該幹啥幹啥,商人們的吆喝聲越來越大。
  百姓們的嗓門也大了不少,也敢於花錢了。
  到處都能看到繁華景象,赫連燕不禁嘆道:“這便是太平景象啊!”
  太平!
  何其難得!
  臨安城中,有資本的商人會租賃店鋪經營,次壹等的擺攤,再次壹等的挑著擔子走街串巷。
  還有壹等人,就挎著個竹籃賣些小東西,做好了,也能養活自己。
  這便是臨安,只要妳勤勞,那就餓不死。
  “妳這飴糖裏摻東西了!”
  “沒有啊!”
  前方,壹個婦人叉著腰,指著壹個挎著竹籃的少女開罵,“看看妳壹臉奸猾的模樣,飴糖裏摻東西,壹份掙兩份的錢,良心呢?被狗吃了!”
  少女看著很……赫連燕看了壹眼,壹種說不出的感覺,讓人覺得溫暖。
  “我沒有。”少女笑道:“不信您再嘗嘗。”
  說著,她遞了壹小塊飴糖過去。
  啪!
  婦人壹巴掌拍開她的手,也拍落了飴糖,罵道:“賠錢!否則今日老娘要告到官爺那裏去,拿了妳!”
  “我真是沒摻東西!”少女笑著,“要不,您再拿壹份?”
  婦人嫌棄的道:“這等摻雜了東西的飴糖,老娘都不想拿!”
  嘴裏說著不想拿,手卻很誠實的拿了壹大塊飴糖,腳下飛快,壹邊小跑壹邊說道:“下次再讓老娘看到妳賣摻雜了東西的飴糖,就報官。”
  少女笑道:“下次,我自己去報官。”
  婦人跑的更快了。
  少女把竹籃放在地上,拿出敲打的小鑿子和木槌,敲了幾小塊飴糖,大抵是給客人品嘗的。然後又敲打了兩塊大的……
  壹雙秀氣的鞋子出現在竹籃邊上,少女擡頭,給個笑臉,“娘子要買糖嗎?”
  赫連燕伸手,“能嘗嘗嗎?”
  “能啊!”
  少女拿了壹小塊飴糖給她。
  味道不錯。
  沒有摻雜別的東西。
  赫連燕好奇的道:“這飴糖不錯,那婦人多半是嚇唬妳,妳為何不反駁她?”
  “她是來騙的,我反駁不了她。”
  “那可以報官。”
  “嗯!”
  少女低下頭。
  赫連燕嘆道:“為何不報官?不敢?”
  看來,有些小吏該整治了。
  少女搖頭,依舊給她壹個笑臉,讓赫連燕不禁擡頭看看藍天。
  都很燦爛。
  “她能來哄騙我壹塊飴糖,可見家裏窮。窮了還要吃飴糖,她多半不會,定然是家中的孩子哭鬧要吃糖。她舍不得花錢買,那我就送她壹塊。”
  “妳不笨啊!”赫連燕詫異的道:“可妳就不怕她下次接著來騙妳?”
  “不會。”少女笑道:“我方才告訴她,下壹次她再來,我就自己去報官。她跑的飛快,可見是怕了。”
  “覺得吃虧了嗎?”赫連燕問道。
  “沒有啊!”少女笑道:“她家裏窮,壹塊飴糖能讓她的孩子歡喜許久。阿耶常說吃虧是福,我就告訴自己,這是碰到福氣了,心中的郁悶壹下就沒了。”
  赫連燕問道:“那妳耶娘呢?”
  少女笑道:“都去了。”
  “那妳可是跟著祖父度日?”
  可憐的人啊!
  赫連燕心中嘆息。
  少女搖頭,“我就壹個人。”
  赫連燕心頭壹震,“妳壹個人?靠什麽活?”
  少女指著飴糖,“我做的飴糖好吃,掙的錢能養活自己。”
  “別人家的少女此刻在家中幫襯做些家務就是了,妳卻要自己操持生計,不覺著艱難嗎?”
  “習慣了。”
  “習慣了?”
  “以前阿耶病了,我也能養家。”
  看著她燦爛的笑臉,赫連燕不敢置信的道:“日子這般艱難,那妳為何還能笑的如此豁達?”
  少女指指天空,“那麽好的天氣啊!不該笑嗎?”
  看著這張笑臉,赫連燕突然覺得自己沒有這個少女幸福。什麽名利,在這燦爛的笑臉下,都成了塵埃。
  她鬼使神差的問道:“若明日是陰天呢?”
  少女笑道:“陰天涼快,那些烏雲妳仔細看,有的像是小馬駒,有的像是人,還有的像是果子……”
  赫連燕起身,“妳叫什麽?”
  少女說道:“張五娘。”
  “妳的飴糖我全要了。”
  “妳買那麽多去作甚?”
  “我家裏人口多。”
  赫連燕連竹籃都壹並買了,自己挎著,壹路回到了楊家。
  “吃飴糖!”
  她有修為,伸手就能把飴糖掰開,見人就發。
  “老賊,吃飴糖。”
  老賊受寵若驚,接過飴糖後嘗了壹下,確定沒問題,這才問道:“今日怎地笑的這般歡喜?”
  赫連燕翻個白眼,“往日我笑的不歡喜嗎?”
  “往日陰沈沈的。”
  王老二來了,“吃什麽好吃的?”
  赫連燕招手,“老二來,我還給妳留了壹塊。”
  “是飴糖啊!”
  王老二歡喜的接過,然後問道:“妳吃了嗎?”
  赫連燕點頭,“路上吃了好些。”
  “那我分妳些!”王老二掰了壹塊給赫連燕。
  “我吃過了。”赫連燕推卻。
  王老二指指大夥兒,“我們都在吃,就妳看著,不好。”
  赫連燕接過飴糖,咬了壹口,嘎嘣脆。
  她路上確實是吃過了,但此刻吃著這塊飴糖,卻覺得比路上吃的更甜。
  她擡頭看了壹眼。
  陽光燦爛。
  赫連燕的態度漸漸變化,大夥兒都看在眼裏,但卻不說。
  許多事兒,妳喜歡,就讓它變。不喜歡,要麽打斷,要麽就遠離。
  “這娘們,越發的撩人了!”
  赫連燕的變化之壹,讓楊老板有些吃不消。
  捷隆悄然尋到了楊玄。
  “那邊把娘子從宗室中除名了。”
  原來是這樣啊!
  楊玄覺得不是壞事兒,“不甘心?”
  捷隆哪敢,“不敢,小人心中歡喜。”
  “許多事,要麽往東,要麽往西,沒有第三條道可走。可有人就喜歡自作聰明,覺著自己能開辟壹條道……”
  捷隆脊背發熱,“小人忠心耿耿,郎君指哪,小人去哪!”
  “那就好。”楊玄只是隨口敲打壹下。
  捷隆告退,寡婦珞進來收拾,見楊玄坐在那裏出神,不知怎地,就問道:“郎君,那條道就不能走嗎?”
  楊玄說道:“自然是能走了。”
  “走錯了呢?”寡婦珞問道。
  “世間本無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
  寡婦珞眼中多了異彩。
  “哇!”
  淡定的楊老板嗖的壹下就消失了。
  大少爺在嚎哭,怎麽哄都哄不好的那種。
  “這是怎麽了?”
  楊玄接過問道。
  鄭五娘說道:“先前外面有人高歌,小郎君聽的出神,那人卻不唱了……”
  他能聽出神才見鬼了。
  楊玄抱著兒子,笑道:“大郎喜歡聽歌?”
  耳畔,朱雀說道:“要不,給他個耳機?來壹首世上只有爸爸好。”
  “不用了。”
  楊玄抱著孩子在院子裏踱步。
  “兩只老虎,兩只老虎……”
  “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阿梁漸漸平靜了下來,壹雙幹凈的讓楊玄聯想到清澈湖泊的眼睛定定的看著他。
  “阿梁長大要做什麽?”
  阿梁不語,嘴巴吧嗒了壹下,讓楊玄覺著兒子聽懂了自己的話。
  “妳要快些長大,阿耶帶著妳騎馬,去看看外面的熱鬧。”
  “咱們壹起去長安,阿耶帶妳上城頭去看看。嗯!當年有個家夥和阿耶說過,要守護長安的煙火,也不知如今成什麽樣的,希望他在名利中還能記得自己的話吧!”
  楊玄突然想到了趙三福。
  如今他在鏡臺和王守分庭抗禮,看似威風,可這只是偽帝制衡鏡臺的需要,他就是偽帝眼中的壹條狗。
  當然,王守也是壹條狗。
  不知不覺,楊玄抱著孩子來到了街上,回身,身後是眼巴巴的鄭五娘,以及壹群如臨大敵的護衛。
  “我出門也沒見他們如此緊張。”
  楊玄笑道。
  “使君!”
  有人發現了楊玄,又看到了繈褓。
  “是小使君!”
  小使君這個稱呼讓楊玄滿頭黑線,怎麽聽怎麽像是世襲制。
  百姓熱情的圍攏過來,都想壹睹小詩君的風采。
  小使君面色漲紅,像是在用勁。
  楊玄趕緊扯個借口,說有事兒,隨即抱著兒子回家。
  剛到家,楊玄掀開了些尿布,果然,拉了。
  還好,沒讓小使君在外面丟人。
  “郎君。”
  姜鶴兒進了後院,“曹先生說,郎君該去桃縣了。”
  大戰歸來,還得去桃縣稟告。
  楊玄不舍的親了壹口阿梁,把他遞給鄭五娘。進去,見周寧正在壹堆衣裳裏愁眉苦臉的,問道:“妳這是作甚?”
  周寧擡頭,“好些衣裳都穿不得了。”
  懷孕後,周寧的身材也在壹路走樣。孩子出生,就像是卸貨般的,身材瞬息變了。不過再怎麽變,依舊回不到當初的模樣。
  “那就重新做吧!”楊玄不覺得這是問題。
  “我當初腰肢壹握啊!”周寧有些惆悵。
  但隨即她又高興了起來……按照大唐的標準,女人要豐腴才算是美。
  “我去壹趟桃縣,家中妳看著。”
  楊玄帶著人出發了。
  幾個男子在壹家逆旅的大門外,看著楊玄被百余騎護送著出了城門。
  “大娘子,妳去楊家周圍打探壹番。”陳隆的唇上有兩撇歪斜的胡須,看著威嚴之余,也多了些滑稽。
  孫大娘的身材就是周寧口中的豐腴,笑起來胸脯亂顫,“楊狗走了,也該咱們動手了。”
  邊上的韓越看了壹眼亂顫的胸脯,幹咳壹聲,“勝和的仇,也該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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