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二章 意不意外

　　正在沖殺的三家好手們覺得不對勁。
　　外圍本該增援的己方人手竟然在撤離。
　　“擋住他們！”
　　華冶面色鐵青，令撤離出來的人手阻截右側的甲士。
　　“是誰？”陳墨更想弄清楚來者是誰。
　　“是王氏的人馬！”
　　有人尖叫。
　　華冶面色劇變，開口，“準備……”
　　他止住了剩下的話，陳墨卻咆哮道：“連王氏壹起滅了！”
　　“老夫敢打賭，王豆羅此刻不在家中！王氏的好手們也不在家中。城中的人手也隱匿在暗處……今夜，弄不好長安就會成為廢墟！”
　　世家門閥壹旦有了準備，迸發出來的力量讓人膽寒。
　　王氏興許沒有突襲皇宮的本事，但三家呢？
　　三家好手都在這裏……
　　“王豆羅話不多，但每次出手都頗為老辣……”華冶心中壹震。
　　左側，有十余騎趕到：“家中遇襲！”
　　“王豆羅！”華冶閉上眼，“咱們的好手都來了，家中空虛。撤！撤！”
　　陳墨怒道：“不能撤！此次撤離，下次再難覓到此等良機！”
　　華冶獰笑道：“難道要兩敗俱傷，讓皇帝在宮中狂笑？撤！”
　　鐺鐺鐺！
　　三家的好手中，趙氏的人率先撤離……趙氏世代武將，家中也以軍法操練。
　　剩下的兩家好手傻眼了。
　　“妳等去哪？”
　　“鳴金收兵啊！”
　　“撤！”
　　跑了壹家，剩下的兩家馬上動了小心思，隨即，各自撤離。
　　周氏的人也傻眼了。
　　三家在優勢情況下竟然撤離了。
　　這時，有人說道：“巷子口有聲音。”
　　喊殺聲傳了過來，越來越近。
　　外面，密集的馬蹄聲漸漸遠去。
　　周勤出來了。
　　“跟著老夫來。”
　　周勤帶著人到了大門後，“來門！”
　　他整理了壹下衣冠。
　　世家門閥的大門，非重大事件不開。
　　周氏的大門已經許久沒開過了，但保養沒落下。
　　大門緩緩打開。
　　王豆香就站在外面，燈火照耀下，微笑道：“沒來晚吧？”
　　周勤上前，“正是時候。”
　　兩雙手握在壹起。
　　“生死與共！”
　　“榮辱壹體！”
　　……
　　城中的壹個破爛宅子中，王豆羅坐在正堂裏喝酒。
　　腳步聲傳來，王豆羅擡頭，平靜的看著壹個男子進來。
　　“郎君，咱們的人圍攻趙家，攻入了大門。”
　　“那邊撤，這邊就撤。”
　　“是！”
　　男子告退。
　　王瑜進來，“阿耶。”
　　“新田。”王豆羅指指側面，“坐。”
　　王瑜坐下，有些興奮，“阿耶，今夜就翻臉嗎？”
　　王豆羅搖頭，“皇帝和楊松成聯手想滅了周氏，王氏唇亡齒寒。”
　　王瑜說道：“王氏不幹涉他們之間的紛爭，按理不至於。”
　　王豆羅笑了笑，“世家門閥當自生自滅，從今日起，就沒這個規矩了。今日動兵開了頭，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楊松成壹直對王氏耿耿於懷，為何？若是王氏當初留在他的身後，他便能壓制住皇帝。”
　　王瑜壹怔，“阿耶當初決定離開楊松成，是為何？”
　　“妳以為是不甘人後？”
　　王瑜點頭。
　　王豆羅微笑道：“王氏當初若是不走，楊松成的勢力龐大無匹。此人看似沒有野心，可是新田，人心是最靠不住的。”
　　王瑜若有所思，王豆羅說道：“妳讀史，當可看到那些叛賊……說簡單些，當初大唐李氏可是想謀反？不。
　　當初李氏發誓對陳國忠心耿耿，可後來滅了陳國的卻是李氏。
　　人心，從來都經不住考驗……
　　欲望之下，能抵禦的有幾人？”
　　王瑜擡頭，“手握利器，殺心自起！”
　　“哈哈哈哈！”
　　王豆羅拍著大腿大笑。
　　“正是這個道理，當楊松成手握超過帝王的權力，他難道會忍著更進壹步的欲望？他忍不住！這個世間，能忍住的不是傻子，便是蠢貨！”
　　欲望，才是改變壹切的動力。
　　“那楊氏代李氏，不好嗎？”
　　“這個問題，妳自行去琢磨。”王豆羅不想把那些黑的發亮的人性說出來。
　　讓兒子再過壹兩年好日子吧！
　　他如是想到。
　　然後，就想到了皇帝。
　　“老狗，意不意外？”
　　……
　　皇帝沒睡，正在看書。
　　韓石頭在外面，這時候不用他貼身伺候。
　　貴妃去沐浴了，壹去不復返，看樣子，是知曉今夜有大事，獨自歇息。
　　都是聰明人，蠢貨在宮中從來都活不長。
　　壹個內侍過來，“韓少監，貴妃那邊沐浴後就睡著了。”
　　呵呵！
　　韓石頭頷首，“知道了。”
　　他隨即進去，“陛下，貴妃那邊已經睡了。”
　　“嗯！”
　　今夜皇帝需要靜靜。
　　韓石頭告退。
　　他站在外面，對幾個內侍說道，“在周圍轉轉。”
　　“是。”
　　韓石頭也需要靜靜。
　　他嘴裏說著小主人有天命，可這是天災！
　　若是扛不住……
　　韓石頭看了裏面壹眼，呵呵壹笑。
　　“看！”
　　有人驚呼。
　　韓石頭循聲看去，見壹個內侍指著天邊。
　　往日的長安城中，平康坊的夜空會很亮，可今日周家的上空也不黑。
　　隱約，能聽到嘈雜的聲音。
　　開始了。
　　韓石頭默然看著，漸漸退到了屋檐下。
　　他知曉創業的艱難，就說李唐開國，那壹路死了多少人。即便是立國了，內憂外患，無數困難險阻。
　　和他的小主人比起來，李唐起兵時有世家門閥相助，自身勢力也不弱，人才濟濟。
　　而且彼時的陳國就是個破房子，無需去踹它，大風壹至就倒。
　　李唐要做的只是清掃那些草頭王罷了。
　　可他的小主人面臨著壹個龐然大物，這個大唐雖然在不斷衰弱，然依舊不容小覷。
　　皇帝和楊松成等人在大部分利益上壹致，對外也是壹致。
　　他想過小主人扯旗的後果。
　　孝敬皇帝的兒子，如今扯旗要為孝敬皇帝討個公道。
　　好吧！
　　妳說孝敬皇帝是被太上皇和當今皇帝坑死的，證據呢？
　　就算是妳真有證據，難道妳還能令人拿著證據走遍大唐？
　　所以，他知曉，孝敬皇帝只是小主人起兵的壹個由頭。
　　真正管用的，是小主人的實力。
　　還得看時機。
　　天下紛亂，百姓對皇帝不滿到了極點，這時候小主人起兵，名正言順。
　　為了這個名正言順，李唐立國後，強行把自家和先賢拉上關系，說是先賢的後裔。
　　哎！
　　韓石頭幽幽壹嘆，心想李唐當年起兵，陳國已是帝國斜陽，風中之燭了，無需顧忌。
　　現在，他只能祈禱小主人度過這壹關。
　　只要度過這壹關，小主人的前路，將會是壹片坦途。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了腳步聲。
　　壹個內侍跑的跌跌撞撞的，聲音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止步！”
　　有人上前，韓石頭走出了陰影。
　　內侍過來，“韓少監，鏡臺趙三福來報。”
　　“讓他來。”
　　韓石頭進去，“陛下。”
　　“何事？”
　　皇帝沒擡頭，燭光照在了白發很少的頭上，看著多了些歲月的凝練。
　　韓石頭欠身，“鏡臺趙三福來報。”
　　“嗯！”
　　趙三福來了。
　　“如何？”
　　皇帝問道。
　　趙三福冒死看了他壹眼，見頭發依舊大半烏黑，心中有些失落。
　　“三家攻打周家，眼看著就要攻入後院，王氏來了……”
　　皇帝猛地握緊書卷，深吸壹口氣，“朕，知曉了。”
　　這是憤怒已極的表現。
　　趙三福告退，心想，為何就不吐壹口血呢？
　　他走了壹會兒，在燈火下發呆的皇帝突然笑了。
　　皇帝擡頭，“世家門閥自生自滅，這個規矩朕壹直覺著古怪。
　　所謂刑不上士大夫，他們還真以為自己能富貴萬年？
　　今夜，便是打破這個規矩的時候。
　　勝，滅周氏，破了楊玄的臂膀。另外，壞了世家門閥不能動的規矩。
　　敗，周氏王氏與楊松成等人勢若水火，此後，朝堂之上將再度制衡，朕，不勝歡喜！”
　　韓石頭笑道：“此戰，陛下卻做了漁翁。”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皇帝摸摸小腹：“朕餓了。”
　　韓石頭歡喜出去，“準備酒菜。”
　　皇帝微笑，“也就石頭知曉朕此刻心中的歡喜。”
　　吃完宵夜，皇帝微醺，搖搖晃晃的去了貴妃那裏。
　　貴妃正在沈睡，突然身體被重壓，猛地驚醒，就看到壹張猙獰的臉。
　　皇帝壹邊扯去她的褻褲，壹邊說道：“楊松成那條老狗，今日可會痛徹心扉？”
　　貴妃還在懵懵懂懂的，皇帝呵呵壹笑，“他想立威，朕便讓他立。”
　　隨即就是壹番折騰。
　　沒多久，裏面傳水。
　　韓石頭令人進去收拾。
　　皇帝躺在床榻上，閉上眼。
　　“國丈可會想到，通知王氏的人，是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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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楊松成家中燈火通明。
　　“王氏來襲？”
　　楊松成問道。
　　“是！”
　　送消息的男子低下頭。
　　他覺得國丈會勃然大怒。
　　可他卻聽到了輕笑。
　　是我的耳朵壞了吧？
　　他隨即告退，出去後側身轉向，他看到了燭光下的國丈正在笑。
　　笑的格外的愜意。
　　和，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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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城中傳著各種消息。
　　“昨夜有賊人潛入周氏，喔唷！殺了好些人嘞！”
　　“金吾衛越發沒用了。”
　　“金吾衛何時有用？”
　　壹群買菜的婦人肆無忌憚的在嘲笑著金吾衛。
　　幾個巡查的金吾衛軍士面無表情的走過。
　　過了這段，壹個軍士問道：“隊正，昨夜上面為何不許咱們出門？”
　　隊正搖頭，“不該問的，別問。”
　　出了這裏，壹個軍士說道：“看，是周侍郎。”
　　壹夜未睡的周遵看著依舊精神。
　　到了皇城外，他看到了楊松成，也看到了趙嵩。
　　二人正在壹起說話，趙嵩壹臉怒色，楊松成壹臉無奈。
　　周遵下馬。
　　“國丈。”
　　楊松成微笑，“周侍郎。”
　　二人相對拱手。
　　“好早。”
　　“是啊！妳也不晚！”
　　二人錯身而過。
　　嘴角含笑。
　　寧雅韻若是在此，定然會說這份優雅灑脫，和我玄學壹脈相承。
　　“見過王尚書！”
　　周遵止步回身。
　　來的是王豆羅。
　　他笑著下馬，走了過來。
　　楊松成拱手，“王尚書！”
　　王豆香看了他壹眼，“國丈，昨夜睡的可好？”
　　“不錯！”
　　王豆香拱手，“少走夜路。”
　　楊松成微笑，“老夫從不走夜路。”
　　“作惡事多了，鬼會上門！”
　　“是嗎？楊氏養著不少抓鬼的好手。”
　　“哦！是嗎？”王豆羅嘆道：“方才老夫出門，見到周公帶著百余人，浩浩蕩蕩的去了……好像是楊家。”
　　楊松成面色不變，“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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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家。
　　大門緊閉。
　　兩個門子懶洋洋的站在側面裏。
　　昨夜人來人往，直至三更才消停。
　　馬蹄聲傳來。
　　“誰啊！這大清早的！”
　　壹個門子探頭。
　　“是誰？”另壹個門子問道。
　　“是……是周勤！”
　　另壹個門子尖叫，“周勤來了！”
　　馬蹄聲止。
　　周勤勒馬，指著大門道：“砸！”
　　壹個好手飛掠而去。
　　右拳奮力砸在大門上。
　　轟！
　　楊家大門用的是南邊來的極品木材打造，硬若鐵石。
　　可在這個好手的手中，卻如同朽木。
　　兩扇大門崩碎，堅硬的木屑橫掃大門後。
　　好手退回來。
　　周勤勒馬，“楊家的狗崽子呢？”
　　上百好手出現。
　　周勤再問，“楊家的狗崽子呢？”
　　後面有人問道：“周公來此何意？”
　　周勤呵呵壹笑，“拆門！”
　　世家門閥！
　　高門大姓！
　　大門便是楊家的臉面。
　　今日這張臉，被周勤給活生生的踩在了地上。
　　沒有人敢置喙！
　　“楊松成的狗崽子呢？”
　　周勤喝問。
　　沒人回答，只是越來越多的好手在聚集，提防周勤打進來。
　　“沒人？”
　　周勤大失所望。
　　兩側聚攏了不少看熱鬧的人，金吾衛壹隊巡邏的軍士就在不遠處，聽到動靜後，撒腿就跑。
　　神仙打架，殃及凡人！
　　有心人知曉，昨夜楊氏等三家人圍攻周氏。
　　周勤來了，這是報復。
　　所以，國丈的兒孫們不能露面。
　　否則被周勤殺了，也是白殺。
　　有人記得，今日國丈出行，身邊多了十余好手。
　　沒人應聲，周勤該失望吧！
　　看熱鬧的人覺得沒意思了，有人說道：“去買菜！”
　　“哎！他下馬了。”
　　周勤下馬。
　　緩緩走到破碎的大門前。
　　開口。
　　“he～tui！”
　　壹口老痰吐在了木屑上。
　　這口老痰，仿佛是吐在了楊氏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