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替師揚名

　　院子裏壹幫孩子目送朱浩被袁宗臯帶走。
　　朱四臉上滿是愧疚，覺得是自己害了朱浩，在他看來是因為自己跟姐姐玩蹴鞠，袁宗臯不好意思教訓兩個王府的小主人，幹脆把朱浩叫出去訓斥壹頓。
　　“別看了，繼續蹴鞠……阿炳妳過來，先頂頂，等朱浩回來後再換妳下去！”
　　朱三沒肝沒肺，只顧著瘋玩。
　　另壹邊。
　　袁宗臯帶朱浩出了院子，並沒有走遠，立定回頭，上下打量朱浩。
　　老狐貍眼神銳利，就好像要把人看穿壹般，但朱浩的心理素質也不是蓋的，這種時候豈會怯場？
　　“袁長史……”
　　陸松以為袁宗臯可能要斥責朱浩，想過來解釋壹下，幾個孩子約好壹起玩，並不是朱浩挑頭。
　　袁宗臯擡手打斷陸松的話，也沒屏退陸松，說話時未有避諱。
　　袁宗臯道：“朱浩啊，先前老夫在門外聽了妳的授業內容，那些都是誰教給妳的？妳不是說自己沒有授業恩師嗎？”
　　這已不是袁宗臯第壹次問詢朱浩的師承情況。
　　連陸松也不由打量過來，顯然他也想知道朱浩身上更多的秘密。
　　朱浩道：“的確是沒有授業恩師，因為我本家二伯等人的阻撓，母親即便在城內多方找尋開蒙授課的先生，也未能找尋到，至於認字方面，母親兩年前就開始傳授。”
　　袁宗臯面露訝異之色：“妳是說，妳的學問是妳娘教給妳的？”
　　朱浩搖頭道：“並不是，娘只是教我認字，為我買了四書五經，讓我自行背誦，如果遇到不認識的字，除了娘教我之外，我也會問周邊識字之人。”
　　“哦。”
　　袁宗臯點頭，依然覺得朱浩身上的秘密很多。
　　“壹直到後來……”
　　朱浩繼續道，“壹個多月前吧，娘在我家後巷裏遇到個宿醉未醒的老先生，好心讓人給照顧壹下，等他酒醒後問詢才知道，原來他是外地人，此番往江西，途徑安陸，因為喝醉酒不認識回客棧的路，便在街邊睡了壹宿。”
　　袁宗臯聽到這裏，馬上提起興趣問道：“後來呢？”
　　陸松在壹旁不由斜著瞥了袁宗臯壹眼。
　　這麽扯淡的故事妳也相信？
　　還要繼續聽那小子胡扯？
　　“娘因為在城裏給我找不到先生，就請他……就是陸先生，是他自己說姓陸，請他來給我開蒙，但陸先生說他途徑安陸不能久留，考校過我的學問後，答應當我幾天先生，後來就去江西了。”
　　朱浩這些話，其實在他見興王時已大致說過。
　　只是當時朱祐杬和袁宗臯都不太放在心上，但這次朱浩說出口後，效果跟之前大不壹樣。
　　袁宗臯點了點頭，凝眉沈思。
　　如果真是唐寅去往江西途徑本地，宿醉後不想透露自己真實身份，免得敗壞聲名，也是說得過去的。
　　發現朱浩讀書方面的潛質後，唐寅起了愛才之心收為弟子，那更是順理成章之事。
　　袁宗臯問道：“那妳先前講的，都是那位陸先生教妳的？”
　　朱浩點頭道：“是的，雖然陸先生給我授課時間不長，但我盡可能利用機會，多跟他請教，他所講不知為何我很快就能聽懂，便記下來，這幾日隋先生沒有過來授課，我自己本來是要溫習的，又擔心京泓和朱三的課業落下，便將陸先生所教壹並講給他們聽。”
　　聽到這兒，壹切都印證袁宗臯心中所想，果然是唐寅教的。
　　朱浩心想，那個自稱姓陸的家夥，我知道這不是妳本來的姓，我也知道妳很可能就是唐寅，我還知道妳現在窮困潦倒沒什麽前途不能給我帶來什麽，但我只是想給不屬於我年歲和資歷的才華找個墊背的，所以這算是變相替妳揚名了。
　　說起來妳還要感謝我呢！
　　“那進王府之事……？”袁宗臯繼續問。
　　朱浩道：“陸先生要去江西，我跟他說，如果他走了，我可能會被祖母帶回朱家，再沒有讀書的機會，他便說我可以進王府當伴讀……只要我能進王府，相信本家再不會阻攔我讀書，以後還能跟王子壹起成長，或可成就壹番功名。”
　　“陸先生臨別時對我說，壹定要像先父壹樣，心懷忠義，在王府好好讀書，將來匡扶社稷，報效大明。”
　　袁宗臯聽到這裏，心中不自覺產生壹絲敬佩。
　　之前朱浩在興王面前說出那番大義凜然的話，他和朱祐杬很是感慨，但也驚訝於為何壹個孩子會有這般心境，現在知道了，原來除了父親英勇殉國對孩子的影響，還有孩子母親那孜孜不倦教導孩子成材的苦心，以及唐寅這個“啟蒙恩師”的言傳身教。
　　在這樣的環境下，教出個小小年歲便身懷忠義的朱浩，簡直合情合理。
　　“好了，朱浩。”
　　袁宗臯知道了自己壹心想要的答案，點點頭面帶贊許之色，道，“妳可以先回去跟他們玩了，妳莫要辜負陸先生諄諄教誨之心，將來好好在王府讀書，用心輔佐王子啊。”
　　壹激動，連好好讀書將來輔佐王子的話都說出來了。
　　但袁宗臯並沒打算收回，只是用審視的目光打量朱浩。
　　朱浩道：“可我回去後，本家人總會問我在王府了解到的情況，我該怎麽說？”
　　袁宗臯笑道：“回頭我會告訴妳該怎麽說……也不是讓妳說謊，但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要有分寸，妳覺得呢？”
　　“嗯。”朱浩重重點頭。
　　“好，就這樣吧。”袁宗臯將走之際，招呼陸松壹聲，“陸典仗，今日辛苦妳了，走，跟老夫壹起去內院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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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宗臯走了，還把陸松和外面站崗的兩名侍衛都壹並帶走。
　　意思很明顯，妳朱浩已經贏得了我袁某人的信任，不需再像防賊壹樣盯著妳，還想得到更多的信任就看妳今後的表現。
　　朱浩回到院子。
　　此時京泓剛進了壹個球，正在與朱四歡呼雀躍。
　　朱浩不在場，朱三壹個女孩子搭配個“球童”，場面完全被對面碾壓，本來六比壹，現在六比十，被對面連進九個。
　　京泓和朱四其實是第壹天認識，卻因為壹場比賽當隊友，經歷了反敗為勝，關系精進不少。
　　“阿炳，讓妳在後面守著，妳往前跑幹嘛？”朱三怒氣沖沖地教訓陸炳。
　　陸炳壹張臉憋得通紅，目光又在往門口瞄，可惜這會兒他爹已不在那兒為他撐腰。
　　朱浩道：“我回來了。”
　　朱三見到朱浩，立刻眉開眼笑：“好了，朱浩回來，我們贏定了！”
　　“三哥，比賽結束，我們贏了，不比了！”
　　朱四也不是傻子，及時喊停比賽。
　　知道朱浩厲害，他上場就是妳們碾壓我們，我蹴鞠的目的可不是為了讓妳們爽自己哭，現在我已經爽過了，那就不玩了！
　　朱三氣得差點跳起來：“不行，還沒分出勝負呢。”
　　朱浩板起臉來，道：“剛才袁先生說讓我們好好讀書，不能貪玩，課間活動結束，我們回屋去繼續學習，等中午壹起踢。”
　　“好！”朱四率先答應。
　　朱三癟著嘴，不太滿意朱浩的決定，但想到這可能是袁宗臯的意思，便不再爭，幾個小孩壹起進到學舍，繼續由“朱先生”開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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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書房。
　　袁宗臯把從朱浩那兒聽來的東西原原本本跟朱祐杬說了。
　　最後他評價道：“唐寅早年成名，可稱之為詩畫雙絕，本以為他的才學不過爾爾，世間傳言多有言過其實，但現在看來，非但他才學非凡，連眼光也極好，甚至對於時局的把控，也非常人可比。”
　　朱祐杬道：“袁先生說的是他讓朱浩進王府之事？”
　　“嗯。”
　　袁宗臯點頭道，“他去江西前，特地繞道安陸來，還跟王府教習見了壹面，目的不言自明。以他的見地，應該能想到，若是當今陛下壹直無子……”
　　有些事不需要說得太詳細，需防隔墻有耳。
　　這話真要傳出去，朝廷對興王府的手段可就不是現在只派人盯著，或許就要直接栽贓誣陷謀反了。
　　但即便袁宗臯不詳細說，朱祐杬也明白是怎麽回事，這個話題這幾年其實二人不止壹次談過。
　　朱祐杬道：“可他為何又去了江西？”
　　袁宗臯面帶沈思之色：“之前在下也沒想明白，不過仔細想想便能理解，他去南昌，看似投奔寧王，但他豈會不知寧王有謀逆的野心？或許是想親自探查壹番……更主要的是，他想進王府也沒有機會啊。”
　　壹句話切中現實。
　　興王府最近這幾年都很低調，除了給朱厚熜從本地招募教習外，與安陸的豪紳、官吏等幾乎從不來往。
　　唐寅本身還是朝廷“犯官”，沒有繼續參加會試的資格，這樣壹個有“前科”的人，就算毛遂自薦，興王府也不會搭理。
　　但現在有了朱浩這個弟子在興王府當伴讀，還表現出名師高徒的氣質，情況就大為不同了。
　　朱祐杬直接把袁宗臯想說的話說出來：“若是有機會的話，讓他到王府教導世子，倒不失為絕佳的選擇。”
　　連袁宗臯也不由頷首同意朱祐杬的想法。
　　見識到朱浩的才華和學識後，二人都生出招攬唐寅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