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六章 與勛貴爭利

　　黃瓚在朝中就好像壹把萬能鑰匙，什麽鎖都能由他來打開。
　　有什麽別人覺得匪夷所思的事情，只管往此人身上推就行了。
　　黃瓚在鹽場技術革新方面立下汗馬功勞，縱觀大明之前那麽多戶部官員，無壹人能及，也正因為大明百姓這幾年都能吃上平價鹽，而朝廷的鹽稅收入也在壹步步提高，使得黃瓚在官員和百姓中的聲望日隆。
　　這也是為何楊廷和明知黃瓚乃是正德皇帝派系，掌權後卻壹直未能將其趕出朝堂的原因。
　　師出無名。
　　還易惹眾怒，讓人覺得他楊廷和黨同伐異，就算真的要黨爭，也要講究個合理性。
　　三朝回門的基本流程走完，朱浩便要帶孫嵐回家。
　　朱浩客氣地問道：“是否先將內子留在這裏，等過了中午再接她回去？”
　　孫交白了朱浩壹眼：“好不容易來壹趟，不壹起吃頓飯再走？”
　　朱浩看了看外面，冬天的日頭沒多烈，太陽還在東南方，怎麽看距離中午都還有段時間，看這意思孫交要跟自己“促膝長談”？
　　孫老頭，妳這叫消極怠工知不知道？
　　“我還有旁的事。”
　　朱浩回道。
　　“什麽事？”
　　孫交較真兒地問道。
　　朱浩笑道：“孫老在朝，對我這樣的後生晚輩所做之事，也關心嗎？我不過是在翰林院修書罷了……”
　　孫交道：“但妳的見地，卻不像壹個初入官場的菜鳥，倒像浸淫仕途多年……老朽第壹次見到妳，便覺得妳身上有壹股他人不具備的城府。”
　　“呵呵。”
　　朱浩勉強笑笑。
　　城府？
　　明顯不是誇贊，而是在挖苦人！
　　“既然妳知曉陛下要開礦，說這壹切乃南京黃公獻力主，還讓妳的恩師唐伯虎去主持此事……那妳可知曉，陛下屬意何人來接替伯虎的差事？”
　　孫交好似考試壹般問道。
　　朱浩搖頭：“不知。”
　　孫交問道：“妳是真不知，還是故意裝糊塗？”
　　“唉！孫老不要以為我什麽都知曉，其實有關誰來管理皇莊，陛下不太上心……過去皇莊官地的收成，都被拿來填補軍需，陛下想修個興獻帝的廟，銀兩都不夠，那誰來接替官職有什麽差別嗎？”
　　朱浩用壹個聽起來合情合理的理由，把事給圓了。
　　孫交想了想，不由點頭。
　　孫交道：“所以陛下的目的，是要通過伯虎為內府賺出開銷，讓內府可以運轉自如？”
　　朱浩繼續搖頭：“內府的開銷，壹向都是從府庫調撥，若是單靠陛下自行籌措的話，是否太過難為人了？另外此番開礦所盈利，也是先以鞏固海防為主，何來陛下私用壹說呢？”
　　“誰說陛下私用？妳……也罷！”
　　孫交發現，朱浩說話滴水不漏，根本不給他找突破的機會。
　　朱浩道：“若無他事，我便先帶內子離開了……孫老，以後再來拜訪。”
　　“嗯。”
　　孫交點頭，本來他還有心問問女兒在夫家過得如何，有沒有受欺負。
　　但想了下，問或不問都沒多大差別，便起身，讓人先去內院把女兒叫出來，讓女兒跟著“好女婿”離開。
　　……
　　……
　　下午，朱浩再見到唐寅時，唐寅已搖身壹變，成為了工部員外郎。
　　蔣輪跟唐寅走在壹起，非常羨慕，但見到朱浩後蔣輪趕緊往後退兩步。
　　朱浩笑道：“先生，恭喜了。”
　　唐寅道：“本來打理官田，便已很疲憊，現在卻讓我這把老骨頭去開礦？真不知妳是怎麽想的。”
　　蔣輪在旁急忙道：“伯虎兄，給朝廷辦事，還能嫌辛苦？妳這才幾天工夫，便已是從五品的朝中大員，旁的進士入朝，怕也要三五年，才有這般晉升的機會，還不壹定能升上來。”
　　說著有些遺憾，顯然之前去禮部當個差，結果在朱浩的設計下去打人，丟了差事。
　　最近沒人再提為他謀求官職的事了。
　　唐寅望著朱浩：“我倒覺得，讓孟載接替我，去當這個戶部主事不錯。”
　　“真的？”
　　蔣輪壹臉興奮，顯然這活對他來說很合適。
　　朱浩卻搖頭：“壹個註定要當勛貴的人，還是莫要惦記著在文臣中有所發展，更重要的是要讓人覺得，他非進都督府不可！若是陛下連身邊人文武都不分，難免為人詬病。”
　　“這……”
　　蔣輪悲喜間，感覺被這對師徒給玩弄了。
　　唐寅道：“那……不知何人來替我？”
　　朱浩笑了笑：“不知道，說不定最後選了我呢？”
　　唐寅壹怔，皺眉道：“若真是妳的話，必定為楊閣老提請，在他身邊諸多人中，好似也就妳最為合適。”
　　“嗯。”
　　朱浩點頭。
　　問題就出在這裏，楊廷和身邊沒有跟興王府走得近的人。
　　想管理皇莊，背後是大批新皇在興王府的舊部，找個外人去把地給賣了或還好說，誰去都行，但若是想長期打理，就非需要朱浩這樣出身興王府的人不可。
　　蔣輪道：“戶部主事，不過才正六品，跟翰林院的修撰比起來……簡直是降級，朱先生會去？”
　　朱浩搖頭：“到時可能由不得我來做選擇……其實如此也好，反正我在翰林院中也悶得發慌，正好出來做點事……咱師徒同心，把礦給開起來！”
　　唐寅壹臉厭惡之色：“少來！妳小子打什麽主意，我現在都還沒搞清楚！再說了，妳以為是在天子腳下開礦呢？”
　　朱浩笑道：“本應如此……煤窯我打算開在西山！”
　　蔣輪和唐寅對視壹眼。
　　蔣輪道：“我聽說好像……西山那邊是有壹些煤窯，聽聞連壽寧侯和建昌侯也在那邊開礦。”
　　在大明，民間開私窯的情況屢禁不止，朝廷壹直限制在京師周邊開礦，怕影響風水，但本身煤礦產出既能滿足京師以及周邊地區做飯、采暖的需要，又能安置大量的工匠，更能為開礦的人謀求利益，尤其那些勛貴，在京師周邊私自開煤窯蔚然成風。
　　歷史上壹直到嘉靖中，采礦禁令才會正式解除，而京城周邊幾個煤產地，也正式開始走向繁榮，往後幾百年礦開得是越來越大，產量越來越高。
　　唐寅好似聽明白了朱浩的意思，問道：“妳是想跟……張家兄弟爭利？”
　　朱浩笑道：“他們開他們的，我們開我們的，彼此不影響。”
　　蔣輪道：“可是礦藏多的地方，必定是早就被人給占了。”
　　“那我們就從新地方開……礦上都黃土埋著，滿是林木，他們知道哪裏的礦更富有？”朱浩笑道。
　　唐寅更加不解：“那妳知道？”
　　朱浩攤攤手：“我們開的是官煤窯，有朝廷的許可，唐先生更是工部員外郎，我們想怎麽開就怎麽開，妳要是怕找不到富礦，很簡單，讓蘇東主的人幫妳找……不過我覺得大可不必，因為妳忘了我會幹什麽？”
　　“妳會……幹什麽？”
　　唐寅還是沒明白過來。
　　妳小子會的東西倒是挺不少，壹時實在想不起來哪壹樣正好跟開礦契合。
　　反倒是蔣輪腦袋靈光：“朱先生擅於堪輿玄空之術，想來對於風水非常精通，只要讓他去山上測測……嘖嘖，這富礦就找到了啊！”
　　“呵呵。”
　　唐寅對此只能報以苦笑。
　　說妳是個能掐會算的半仙，妳還真把自己當半仙了？妳所謂的堪輿玄空，跟開礦能扯上關系？
　　朱浩笑道：“正是啊，不信咱走著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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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浩當天就帶唐寅去見蘇熙貴。
　　話說……
　　蘇熙貴也趕上了開煤窯的大潮，他在京郊居然也開了幾家煤窯，有兩家還在西山，只是產量……不怎麽高，畢竟好地段都被勛貴給占據了，而本身商賈開煤窯也難有政策方面的支持，幸好有黃瓚給他撐腰，否則他連開煤窯的資格都沒有。
　　“……小當家的，唐先生，兩位或有不知，這京城周邊，的確有不少產煤的地方，可但凡礦多還容易開采的地方，必定早被人占據，美其名曰‘投獻’，其實就是被人低價給盤走，誰不樂意，直接衙門伺候！”
　　蘇熙貴說明了京師周邊開礦的麻煩。
　　朱浩笑道：“此番乃是陛下欽定，連戶部和工部都支持的大事……重新給妳引介壹下，唐先生如今乃是工部虞衡清吏司員外郎，既負責開礦，又負責軍械制造等等……就是火器也歸他管。”
　　蘇熙貴怔了怔：“為何此事未曾聽說過？”
　　唐寅嘆道：“今天剛下的調令，朝堂所定。”
　　“哎呀，若是有這層關系的話，唐先生……或許還真能有點作為，但……那些勛貴也不好惹啊。”
　　蘇熙貴並沒有多驚喜。
　　妳壹個工部員外郎就以為自己官很大了？
　　我姐夫可是曾經的戶部右侍郎，現在還是南京戶部尚書呢，該被勛貴欺壓，還是壹點辦法都沒有！
　　朱浩道：“我們不靠別人來投獻，我們自己來發掘富礦，搞起來後，難道勛貴還能上門來搶嗎？到時東廠和錦衣衛伺候，讓他們知道在陛下口中爭食的下場！”
　　蘇熙貴恍然，當即道：“自行發掘富礦，勛貴的確不敢亂來，但……這恐怕有點麻煩吧？”
　　蘇熙貴就沒好意思說，妳以為京城周邊開煤窯的都是外行？
　　反而妳們才是門外漢吧！
　　以為開礦那麽容易，隨便找個地方刨個坑，就能出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