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七章 了卻念想

　　吳傑咽了口唾沫，整個人還沒從駱安的指示中回過神來。
　　我知道被妳們吃得死死的，但讓我對著個空床榻診病，這算幾個意思？讓我診斷壹下這被褥裏是不是有蛀蟲？
　　就算當我是提線木偶，妳們是不是也專業壹點，找個人假扮壹下？就這麽也太不尊重我了吧？
　　駱安見吳傑遲遲不動，問道：“吳太醫，有何問題嗎？”
　　吳傑本想說，這上面哪有人？
　　但等他側目望向駱安時，對方雙目如電，手握刀把，身上散發出壹股強大的殺氣，大有壹言不合隨時拔出腰間繡春刀斬落他人頭的架勢，再加上吳傑清楚錦衣衛有他的把柄在手，人家真有決定他生死的能力，哪裏還敢造次？
　　只能似模似樣上去“診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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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婁素珍在外面接待前來探病的官員。
　　眾官員憂心忡忡，不時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他們並不知朱浩是在裝病，只有蔣山同和牟大誌知道找吳傑來的目的是試探朱浩是否在府衙。
　　壹直等吳傑出來，眾人趕忙迎了過去。
　　“吳先生，情況如何？”
　　蔣山同過去問詢。
　　吳傑嘆道：“朱知府病情著緊，怕是最近壹段時間都需要安心靜養……諸位最好不要進去打擾，也能避免自身感染病情！”
　　此話壹出，等於是告訴眾人，朱浩的確是在府衙，且現在病情真如婁素珍所說的那樣，屬於怕見風，且有壹定傳染性。
　　蔣山同忍不住問道：“朱知府真在裏邊？”
　　話壹出口，便感覺失言，此話壹出不等於是告訴婁素珍，他懷疑知府不在府衙裏？
　　吳傑正不知該怎麽說，婁素珍發出詰問：“吳太醫在京師時，曾跟我家大人有過來往和交情，怎會不識？蔣同知這話不知是何意？難道是懷疑知府大人裝病？再或是找人假冒？這對我家大人有何好處？”
　　“這……”
　　蔣山同被問住了。
　　壹旁的李暉趕忙打圓場：“米先生說得有道理，朱知府年輕有為，到地方後踏實勤勉展現施政能力都嫌來不及，為何要裝病？再說了，現在本府上下壹團和睦，知府為何要避而不見？”
　　李暉是站在情理上解釋這件事。
　　眾官員壹聽，就算本來有些許疑慮，覺得朱浩真是以病為由不肯與本地官員相見，聽了李暉的話也不由打消疑慮。
　　如同李暉最後問的那樣，若朱浩裝病，這對其有何好處？
　　牟大誌趕緊出言寬慰：“既然知府大人生病，那我等更應該留心公務，不能讓大人在病榻上為本地事務煩心……諸位說是不是？”
　　“對，對。”
　　眾人紛紛表態要勤勉公務。
　　婁素珍笑道：“那就……恭送諸位。”
　　眾人起身，跟婁素珍行過禮後便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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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山同帶著牟大誌，跟吳傑壹起出了府衙。
　　知府衙門沒有挽留吳傑，蔣山同懷疑又減少壹半，因為從常理分析，若府衙真讓吳傑代為隱瞞的話，那應該把吳傑留下才是，而不是放吳傑跟他們壹起走。
　　“吳先生，知府大人病情，到底如何？”
　　蔣山同追問。
　　吳傑很清楚蔣山同是楊廷和派系的人，他估摸著，也是因為朱浩長久沒露面，引起楊廷和派系之人懷疑，蔣山同才有請他來診病之舉。
　　吳傑心裏很清楚朱浩其實是新皇派系的人。
　　也就是說，吳傑明白背後蘊藏的政治博弈，他可不想卷入到這種紛爭中去。
　　“要說的話，我在裏面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蔣同知好自為之吧。”吳傑好似勸告壹般，對蔣山同說了壹句。
　　蔣山同莫名其妙。
　　妳吳傑這話是幾個意思？
　　就算妳曾經貴為太醫，但也因犯事而被罷官，妳現在連京城都不敢待，跑到永平府來避禍，現在跟我拿喬，憑什麽？
　　論功名，妳可沒我高啊。
　　雖然妳有個兒子中了進士，但妳有我這樣給首輔做事的人有來頭嗎？居然以這種口吻嗆我？妳這是在教我怎麽做官？
　　蔣山同不知道的是，吳傑看得很透徹。
　　大明始終是朱家皇帝的天下，妳蔣山同不過是舉人出身的壹府同知，憑什麽跟皇帝鬥？現在居然還敢試探皇帝身邊親近之人做什麽？
　　真是不知死活啊！
　　想想人家身邊隨便壹個護院頭領，都是錦衣衛北鎮撫司鎮撫使，輕易就能搞得妳死去活來，就問妳怕不怕？
　　我這算是好心好意，還提醒妳壹句，換作別人都懶得搭理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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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傑乘坐馬車離開。
　　蔣山同有些生氣，旁邊牟大誌探出腦袋，瞅著馬車離開的方向，好奇問道：“這位吳太醫，到底啥意思？不會，朱知府真不在府衙後院吧？”
　　蔣山同不屑道：“壹個落罪的太醫，真把自己當盤菜了，也不看看是誰把他請來的！是老子！老子給他診金，他就這麽對待主顧的？真是……”
　　“那……同知大人，咱要不要回去試探壹下，朱知府現在到底在不在府衙內？”牟大誌問詢。
　　蔣山同罵道：“姓吳的不開眼，妳眼睛也瞎了？老子現在才不管他在不在府衙裏，就這麽上報京師，老子管他在哪兒，又在做什麽呢！真是氣煞我也！”
　　說著蔣山同壹臉憤怒甩袖而去。
　　牟大誌倒鬧了個昏頭漲腦，琢磨了壹下，迷迷糊糊道：“壹個個都不正常，這永平府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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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府衙門後院。
　　朱三吃完早飯，過來找婁素珍，打算直接去朱浩的臥房看看。
　　“剛才是什麽人？”
　　朱三老遠就看到婁素珍。
　　本來婁素珍打算跟駱安說什麽，駱安突然瞅到朱三，趕緊用鬥笠把面容遮住，轉身而去。
　　朱三看離去之人背影有些熟悉，再次問道：“那是誰？”
　　婁素珍解釋道：“乃是為大人做事的錦衣衛，興王府出身。”
　　朱三道：“那他……應該認得我吧？哼！可別讓他說出去。”
　　“公子有事嗎？”
　　婁素珍沒正面應答，而是先詢問朱三的意圖。
　　朱三不答反問：“剛才後院鬧哄哄的，守在門口的人說是有太醫來給朱浩診病……朱浩不是不在府衙裏嗎？怎麽會有人前來診治？”
　　婁素珍道：“公子忘了？在下跟您說過，朱知府以生病為由，閉門謝客，他如今在礦場那邊，結果府衙這兒壹幹人不信，想來探探虛實。剛才造訪的是太醫吳傑，他在京城就跟朱知府相識，正好替朱知府做隱瞞。”
　　“哦，好復雜。”
　　朱三不是玩政治的料，她腦袋瓜是很聰明，但顯然這些東西對她來說還是太過深奧了，而且她完全不想摻和進這些事。
　　“不是說朱浩快回來了嗎？幾時回來？我找他有事！不行的話，妳今天就帶我去礦場！”朱三壹臉堅持地說道。
　　要麽朱浩回來，要麽我去，反正我就是要見朱浩。
　　婁素珍道：“公子還是在府衙這邊等幾天，朱知府下壹次回府城，應該不會超過十天。”
　　“啊？還要等十天？就怕十天之後，我都……”
　　朱三可不想繼續等下去，現在她的行藏等於是已經泄露，若是錦衣衛上報，那她就不得不回京城，也許以後再也沒有跟朱浩相見的機會。
　　婁素珍道：“公子放心，您回京師前壹定能見到朱知府，而且現在絕對不會有人泄露您的行蹤，您就安心在此等候。”
　　朱三道：“要是真有人來帶我走呢？”
　　婁素珍微微壹笑：“那時在下會帶公子躲起來，不會被朝廷的人找到。”
　　朱三眼前壹亮，笑嘻嘻道：“沒想到，朱浩身邊還有妳這樣會辦事的手下，如果妳真能避免讓我被錦衣衛找到，以後我回到京城，會跟我皇弟說，給妳加官進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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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三興高采烈回房去休息，中午打算去城裏玩玩。
　　現在她終於感覺自己不是無家可歸了，有朱浩的人策應，她以後可以在永平府橫著走。
　　朱三這邊離開，婁素珍才去跟駱安相見，駱安把剛才吳傑進房間裏的情況跟婁素珍大致說了壹遍。
　　駱安嘆道：“還好來的是吳太醫，換作旁人，只怕不能這般順利。”
　　婁素珍笑道：“還是駱鎮撫使有勇有謀，就算是普通大夫前來，相信有駱鎮撫使在，也鎮得住。”
　　駱安沒想到眼前這位米先生還挺欣賞自己的，笑著謙虛壹句，便問詢朱三的情況。
　　婁素珍大概壹說，卻又做出補充：“公主很怕有錦衣衛突然出現，帶她回京師，在下已跟她做出保證，不會將她的行蹤泄露出去，暫時……應該不會有人強行帶她走吧？”
　　“這……”
　　駱安想了想，點頭道，“陛下的吩咐是，讓公主殿下在外玩壹陣，等她累了，想回去，再由錦衣衛護送回京。不過要確保她的安全。”
　　婁素珍笑道：“人在知府衙門，總好過於住在外面。”
　　“嗯。”
　　駱安認同這說法。
　　婁素珍道：“就是不知朱知府對此事，有何意見，是否能讓他們相見？”
　　駱安很踟躇。
　　雖然駱安不知道朱三對朱浩的感覺是怎樣的，但大概看出來，朱三就是為了“尋夫”而來，朱浩現在已成婚，而朱三又是大明的長公主，這種醜聞傳出去，只怕以後公主和朱浩的名聲都要毀。
　　駱安道：“在下會請示上面，看上面如何定奪。”
　　這個“上面”，不壹定是請示皇帝，也可以請示朱宸或者黃錦，看他們有何意見。
　　婁素珍道：“若是暫時不急著帶公主走的話，那在下便派人陪同公主在本地走壹走，錦衣衛也可暗中相護，讓公主盡快對民間俗事了卻念想，心生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