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三十五章 祖宗又要顯靈了？

　　“師父問妳有沒有外甥？”大師兄踢了張鑒屁股壹腳。“有就有，沒有就沒有，問那麽多弄撒。”
　　“沒有。”張鑒趕忙搖頭道：“家姐去歲才剛嫁人，至今未接到家信說，有弄璋之喜。”
　　“那妳姐夫叫什麽名字？”趙昊越問越離譜：“是幹啥的？”
　　“我姐夫是同縣王家村的，姓王名應選，雖然只是個私塾先生，但學問大得很，算數、機械、天文、地理，都十分精通……徒兒就是和他處久了，才對，才對科學感興趣的。”
　　張鑒唯恐師父嫌棄姐夫的出身，趕緊給他加碼。只是心裏未免不自信道，這些應該算是科學吧？
　　誰知效果之好，令人目瞪口呆，只見那年輕的師父，臉上蕩起了壹抹和藹親切的笑容。
　　趙守正見狀不禁大吃了壹驚。心說壹個山村教師怎麽夠資格，觸發我兒的套磁技能呢？
　　“陜西年景不好吧？”果然，只聽趙昊關切問道。
　　“是不好。”張鑒黯然點頭道：“年年水旱蝗災不斷，藩王又猛刮地皮，老百姓逃的逃、亡的亡，家裏就是有地都沒人種，日子過的很難很難。”
　　“哎呀，孩子不怕。”送二爺壹聽，馬上從櫃子裏拿出兩張會票，拍到張鑒的手中道：“這是改口錢，拿著補貼下家裏；這是壓歲錢，沒出正月就是年，留著零花，不夠再問師祖要。”
　　張鑒壹看那會票的面額，壹張壹千兩，壹張二百兩。
　　他小家小戶的哪見過這麽多錢？眼珠子差點瞪下來，趕忙推辭連連。
　　“這麽多，徒孫可不敢要！”
　　“師弟妳就收著吧，這是師祖對我們的愛護，以後多孝敬他老人家就是。”大師兄忙安慰道：“我們也都收到過呢。”
　　四個土豪師兄壹齊點頭，心說，只是都用不著……
　　“謝謝師祖……”張鑒感激涕下，心說咱明明只打算拜個師，怎麽連家計都解決了？
　　“這會票好像在陜西兌不出來。”趙昊也不管是不是這樣，反正就當是這樣道：“不如這樣吧，妳寫信問問家裏，願不願意去金陵生活？如果願意的話，等天暖和壹點，我派人去把他們接過去。”
　　“啊？！”張鑒心裏怦怦直跳，怯生生問道：“會不會太給師父添麻煩了？”
　　金陵是哪裏？那就是富甲天下的人間天堂啊！
　　更重要的是還沒有藩王作孽！
　　不知多少百姓，從苦難深重的西北，千裏迢迢逃到揚州、金陵和蘇州，圖的是什麽？不就是哪怕在江南寄人籬下，也好過在西北受苦嗎？
　　結果他壹客氣，屁股又挨了大師兄壹腳：“麻不麻煩是師父的事兒，妳就說願不願意吧！”
　　“願意，當然願意了！”張鑒幸福的要暈過去。心中狂叫道，怎麽師門什麽都管？我科學門的弟子也太幸福了吧？
　　“願意就成，”趙昊便慈祥笑道：“妳早點寫信，我讓人送去陜西。”
　　而後又吩咐大弟子道：“妳幫我給張知縣寫封信，請他想辦法幫妳師弟壹家寄籍。”
　　“師父。”王武陽便小聲提醒道：“寄籍多虧啊……”
　　“哦……”趙昊恍然壹拍腦殼，失笑道：“是為師想岔了。”
　　便對六弟子笑道：“南直隸舉業艱難，還是不要湊熱鬧了。不如將戶籍留在陜西，將來妳和家裏晚輩，進學要容易許多。”
　　“都聽師父安排。”張鑒乖乖點點頭，他現在被幸福沖昏了頭，就是師父讓他抹脖子，都不帶眨眼的。
　　“好了，去吧。”趙昊擺擺手。
　　大師兄只好又提醒道：“師父，字號……”
　　“哦對對，瞧我這記性。”趙昊尷尬壹笑，略壹尋思，便對跪在地上的張鑒道：“為師的入室弟子，字號中都有壹個‘陽’字。妳家是陜西涇陽的，就直接號涇陽吧……”
　　“是，師父。”張鑒忙感激叩首，哽咽道：“徒兒盡力不讓家鄉蒙羞！”
　　幾位師兄見狀不由竊竊私語。
　　“好像比給烈陽起名還敷衍呢……”
　　“烈陽好歹兩年後還能再考……”
　　“六師弟他，哎……”
　　他們現在已經知道，師父跟三師兄壹樣要強，決不允許弟子比別人差。不由暗暗同情六師弟，怕是要向烈陽那樣，吃壹段師父的白眼了。
　　然而趙昊還真沒有，只見他笑瞇瞇對張鑒道：“讓師兄們帶妳安頓下來。另外，妳大師兄他們馬上就春闈了，往後妳和烈陽壹起在為師跟前伺候吧。”
　　“是，師父！”張鑒忙重重點頭應下。
　　“不，師父，我可以繼續侍奉妳老人家的……”王武陽感到自己失去了人生的意義。
　　“給我滾去念書！”趙昊把臉壹沈，嘆口氣道：“不好好用功，別說狀元了，只怕妳們連進士都難中……”
　　“是，師父……”王武陽等人，才知道老師擔心的是什麽——這屆會試的主考官，幾乎壹定是內閣次輔李春芳。
　　這幾十年來，按慣例每位大學士都有壹次當座主的機會。徐閣老和陳以勤都當過了，李春芳和張居正按說都有機會，可前者是狀元，入閣也早張居正幾年，並且也是徐閣老的學生。徐閣老沒必要再去破這個例，所以順理成章就是李春芳。
　　李相公可是心學大佬，昨日也在靈濟宮坐著呢！
　　而且他只看徐閣老臉色，並不會在意張居正的態度。
　　雖然考官看到的卷子，是經過糊名謄寫的，考官也不知道哪個是哪個。而且主考壹般也不會黜落同考官推薦上來的卷子。
　　但趙昊總是感到不安，擔心父親和學生會被自己牽累。
　　可會試乃國家的掄才大典，就是娘也不能插手，他也只能要求弟子臨陣磨槍，把文章再做好壹點了。
　　……
　　等到弟子們都出去，房間裏就剩下趙昊爺倆。
　　趙守正方小聲笑問道：“兒子，這小子壹家子不簡單？”
　　所謂知子莫若父，他太了解兒子無利不早起的毛病。
　　趙昊收徒弟時尚勉勉強強，可知道人家的家世後，卻立馬熱情起來……趙二爺就猜到，是不是太祖爺又托夢給兒子了？
　　“父親，妳把我當成什麽人了？”趙昊正色道：“我是老師，當然要關心自己的學生了！”
　　心裏卻笑出豬叫道：當然不簡單啦！
　　對趙昊來說，張鑒、他姐夫，以及那未出生的外甥，都是無價之寶。
　　把這壹家子弄到手，可比收幾個狀元還有用呢！
　　“好好，不願說就算了。”趙二爺便往炕上壹歪，伸個懶腰道：“這陣子可累死我了。”
　　“父親這幾天便把差事交出去，再跟幹娘告個假。”卻聽趙昊輕聲說道：“然後我們再閉上壹個月的關吧？”
　　“什麽？”趙二爺登時壹個激靈爬起來，壓低聲音叫道：“難道……祖宗，又顯靈了？”
　　“誰知道呢。”趙昊不置可否的正色道：“不管顯沒顯靈，父親都要用功了。”
　　“嗯，我會的。”趙守正咬牙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