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三十壹章 以身飼虎

　　趙昊著急拿下琉球的主要目的，就是設立軍事基地。
　　大航海時代各國實力強弱，壹是看誰船堅炮利；二就是看誰的海外軍事基地多，誰的基地更完善。
　　無論是現在的葡萄牙、西班牙，還是即將取代他們的英國、荷蘭，都高度重視海軍基地和醫療、飲食等後勤設施的建設。
　　尤其是後來的大嚶，他們每征服壹個地區，必會精心選址，不惜血本的建設海軍基地。基地中必有幹船塢，以保證木質戰艦能定期在海外進塢修理。還要有軍需倉庫和彈藥庫，好及時補充損耗的物資彈藥。醫院也必不可少，好讓傷病號得到救治。
　　在核心基地還會建有為本區域生產和修理槍炮的軍械廠。讓疲憊的水手得到休整的療養院。
　　此外，他們還會建設食品加工廠。把大批動物和糧食加工成鹹肉、硬面包和啤酒，送到各處大型倉庫中，隨時為艦隊提供補給。
　　這並非大嚶帝國有人道精神，愛兵如子。海盜奴隸主能有什麽人道可言？他們其實是把水手看作消耗品的。但就算是消耗品，若整天吃不飽飯、休息不好、壓力無處釋放的話，戰鬥力也會大打折扣的。
　　其它國家就沒有大嚶想的這麽細，可能這也是大嚶最終贏得大航海時代的重要原因吧。
　　趙公子摸著大嚶過河，自然也把海軍基地的建設，當做頭等大事來辦。
　　琉球是最適合作軍事基地的地方。四百年後，美帝把整個琉球群島都變成了不沈的航母……
　　哪怕此時，以琉球的順從度，繁華度和地理位置，都是海警艦隊南下作戰時，作為後方基地的不二之選。
　　再往南，很難有這種安全、繁華，且不引人註目的港口，來為龐大的艦隊提供後勤保障了。
　　臺灣不引人註目，但要啥沒啥，充其量只能做個前進基地。
　　至於潮州當然有更好的條件，可在朝廷眼皮子底下，停泊這麽龐大的艦隊，是想死呢想死的，還是想死呢？
　　所以琉球是最合適的。
　　……
　　從地圖上看，首裏城以西共有三條平行的江河入海。
　　最南邊壹條是那霸江，也叫安誌川，江面最大最寬，通常人們口中的那霸港就是指這裏。
　　但在中山國，其實人們將其稱為那霸埠頭。
　　中間壹條江叫安裏川，入海口處也有碼頭，叫泊埠頭。
　　最北面壹條江叫安謝川，同樣在入海口有碼頭，稱為安謝埠頭。
　　這三個埠頭加起來，才是廣義上的那霸港。
　　那霸江和安裏川相距不到四裏，安裏川和安謝川相距僅有四裏，如此近的距離，居然有三個功能重合的碼頭，顯然不是因為港口太繁忙的緣故。
　　事實上，僅那霸埠頭那長達七裏的北岸碼頭，就足夠全琉球用的了，連南岸都沒利用起來。正常來講，哪用再開兩個碼頭？平白浪費人力物力，增加管理難度，也不利於形成港口經濟。
　　當趙昊向鄭家父子提出他的疑問時，鄭肇祚苦笑告訴他，還不是因為那些琉球王公眼紅？
　　久米士族控制著那霸港的商貿稅收，壹直財源滾滾。他們插不進手去，便鼓動著國王在安裏川又開了個泊埠頭，名義上是專門為王室服務，其實就是想分壹杯羹。
　　至於安謝埠頭就更不堪了。那是親日派抵擋不住和日本貿易的誘惑，軟磨硬泡讓中山王同意在北面安謝川又開了個碼頭，好單獨跟日本船貿易。
　　這三處碼頭中，自然是那霸埠頭條件最好。但選這裏的話，會嚴重影響琉球的貿易和經濟。泊埠頭和安謝埠頭都太小了，根本承擔不起主力商港的重任。
　　而且那霸江上船來船往太繁華了，艦隊停泊在這裏有很大的安全隱患。要是對方趁哪天風向合適，把船點著了來個火攻，弄不好艦隊就得吃大虧。
　　所以思來想去，趙昊決定還是把基地放在最遠的安謝碼頭，這樣安保工作就簡單多了。而且與繁華的那霸港保持距離，對保持軍紀也是很有必要的。
　　要知道，這種商人、水手、海盜雲集的國際港口，賭博聲色娛樂業都是極其發達的。不然趙公子也不至於三令五申，不準賭博，逛窯子必須戴上腸衣做的小雨傘。
　　不過安謝碼頭那邊是長久之計，目前南下的任務迫在眉睫，艦隊等不及那邊完成基建改造，只能先停泊在這那霸南碼頭，暫時在這裏修船補給了。
　　……
　　閱兵結束後，琉球王公請天朝貴賓到首裏城，舉行盛大的歡迎宴會。
　　這種俗世場合，聞得大君自然不會參加，便坐著擡輿返回了禦殿。
　　回去後殿，祝女服侍大君卸妝，摘掉滿頭的珠翠，脫掉沈重的禮服，露出她纖細的腰肢，和單薄的肩膀來。
　　梅南穿著白紗中單，對著鏡子默默掉下淚來。
　　“大君……”祝女們剛要勸。
　　“妳們都出去吧。”她卻擺了擺手道：“我想靜靜。”
　　“是。”祝女們只好魚貫而退，林鳳也想跟著出去，整理下自己的所得。
　　“阿鳳，我沒說妳。”梅南卻把她叫住了。
　　林鳳只好轉回，在壹旁的貴妃榻上盤膝坐下，壹手拿起個果子哢哧哢哧啃起來，壹手揉著自己酸脹的腿肚。大太陽底下站壹上午，可把她累壞了……
　　“請問神使，今天的事妳怎麽看？”梅南被她搞得沒法傷悲下去，擦擦淚，啞著嗓子問道。
　　“震撼，太震撼了。沒想到那趙公子的實力這麽強！”林鳳坦誠的稱贊壹聲，旋即鬥誌昂揚道：“我承認，我以前是井底之蛙了。不過現在我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也就找到努力的方向了！假以時日，我壹定會追上他的！然後讓他叫爸爸！”
　　見她依然沈浸在閱兵中不可自拔，聞得大君無奈道：“我是說我琉球國……王兄還能回來嗎？”
　　“嗨，原來妳為這點小事兒哭啊。”林鳳沒心沒肺壹揮手道：“我勸妳還是別操心去大明就醫的大王了，還是提防壹下妳那位七哥吧！”
　　“尚宗賢，他怎麽了？”聞得大君心下壹緊。
　　“妳不覺得他表現得過於積極了嗎？”林鳳哂笑壹聲，沒正形的往榻上壹躺道：“人都是無利不早起的。他已經是僅次於尚元王和妳之下的琉球第三人了。還有什麽能讓他這麽猴急的？”
　　“……”聞得大君她也看出來了。沈默片刻，她有些艱難道：“自然是王位更易了。但大王還健在啊！”
　　“國不可壹日無君嘛，琉球雖小，也不能壹日無主啊。”林鳳淡淡道：“信不信，他很快就會來找妳談這件事的。”
　　“那可不行！退壹萬步說，就算大王回不來了，可他還有三個兒子啊！”梅南方寸大亂道：“我這個當姑姑的，怎麽能把他們推到火坑裏去？”
　　琉球雖小，但政治鬥爭卻比大明還殘酷，每次王位更叠都伴隨著清洗和殺戮。尚宗賢要是上位了，肯定不會留著太上王的種的。
　　她越想越害怕，眼淚又止不住的往下淌，噗通跪在林鳳面前道：“神使，妳說我該怎麽辦啊？”
　　“妳不想行使聞得大君的廢立之權？”林鳳用猩紅的小舌頭舔了舔嘴角的那顆美人痣道。
　　別人越是難過，抖愛絲就越興奮。
　　梅南的腦袋搖成了撥浪鼓。“我從小就沒了父親，大王壹直對我很好，說是長兄如父也不為過。我不能對不起他。”
　　說著卻又為難的捂住臉，哭道：“可是他要是壹直回不來，怎麽辦呀？我三個侄子還未成年呢。”
　　“我怎麽知道怎麽辦？”林鳳壹臉無奈道：“我又不是真神仙。”
　　“可妳有神女賜的錦囊啊！”梅南提醒她道。
　　“哦對了，我怎麽把這茬忘了。”林鳳壹拍腦袋。
　　她便在梅南的指引下，裝模作樣的凈手上香，又念了壹段頌詞後，這才信手拿起壹個供在香案上的錦囊。
　　窸窸窣窣打開後，她從裏面掏出壹張紙片來，遞給了梅南。
　　梅南接過來壹看，還是熟悉的字體，歪歪扭扭……哦不，古樸神秘的四個字——‘走為上策’！
　　“走為上策？”梅南壹雙杏目瞪得溜圓，反復看那四個字道：“這是什麽意思？”
　　“這還不明白？”林鳳翻翻白眼道：“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就是讓妳也躲出去唄！”
　　“我是聞得大君，不能離開……”梅南忙道，說著卻又語塞。她留在這裏，根本解決不了問題，反而會助長七哥的野心。
　　要是自己忽然消失的話，七哥反而沒法覬覦王位了。沒有聞得大君以君手摩神的名義認可，誰也當不了這個王！
　　“可是，他可以我死亡為由，另選壹個聞得大君出來。”梅南想到壹種可能道。
　　“妳若是用正當的理由離開，大家都知道妳還活著呢？”林鳳反問道。
　　“那他就沒戲了。”梅南想壹想，又擔憂道：“不過我若不在，侄兒的安全怎麽辦？”
　　“這就是妳正當的理由啊。”林鳳狡黠笑道：“帶著侄子去探視大王，誰敢攔著妳不成？”
　　“朝貢團壹直由鄭親方全權負責，他既然和七哥勾結，是絕對不會讓我上船的。漢人能說善辯，有的是理由攔著我。更別說還帶著侄子了。”梅南沮喪道。
　　“笨蛋，誰說要找朝貢團的？”林鳳拍了她腦袋壹下道：“那霸港可有比朝貢團更厲害的船隊，不用文牒也能去大明！”
　　“妳是說那姓趙的魔鬼？”梅南聞言壹顫，嚇得花容慘淡道：“莫非神女的意思，是要我以身飼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