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祠堂傳藝
劉備的日常 by 熏香如風
2021-11-6 18:52
大雪封路，堅冰斷河。
就連村中各家間的小徑，也被大雪淹沒。
樓桑村劉氏族人卻不畏冰雪，早早起身，三三兩兩，踏雪趕往祖祠。
祠堂內壹身狼皮大氅的劉備，與幾位族叔和老族長立於人群中央。祠堂當中支著幾口行軍大鍋，鍋中濃漿赤紅，氣泡翻湧。正是熬制的牛皮膠。
圍著青銅大鍋，工匠們正演示如何制作壹張麻墊。在當下，麻墊不僅可以做床墊，塌墊，還可為坐墊。
既是特產，就要能大量生產。否則難成氣候。關鍵是，此技極易模仿。只需尋壹良匠拆開麻墊，其中關竅，壹目了然。所以在未被仿造出之前，樓桑村要大量生產，盡快形成氣候。
劉備本想教會村中所有人。可老族長卻斷然搖頭。不但嚴格限定人數，還須是涿縣劉氏宗族子弟，方可承此技。
幾位族叔也是如此。
劉備執拗不過，只得同意。
麻墊這種東西，其實沒什麽技術含量。關鍵是把握幾個關竅。
比起發明麻墊的劉備。工匠們卻舉壹反三，發明了用火麻、苧麻、檾麻、葛麻（葛藤）等不同種類的麻絲，輔以牛膠的不同用量，制作出不同軟硬度麻墊的技巧。而且針對性的優化了各道工序。將制作麻墊，變成了壹項賞心悅目，能夠傳之後世的技藝。
劉備看了，也不禁暗自稱贊。
匠心獨具。
說的便是如此吧。
將做好的壹張麻墊，鋪在堂前。老族長壹試，果然渾身舒爽。真養老神器！
“造此墊，需幾錢？”老族長笑問。
普通草席壹張作價壹百五十錢。
麻墊的成本主要是：麻絲、牛膠、襯紗、錦罩。
麻絲壹斤十錢，生牛皮壹張兩百錢。壹匹布帛幅廣二尺二寸（51.5厘米），長四丈（9.36米），襯紗壹匹五百錢。壹匹蜀錦在北地可賣三石糧，值千錢。
劉備粗略算下，這便答道：“壹千五百錢。”
“可賣三千否？”老族長又問。
“兩千足矣。”對半的利，劉備覺得太高。
“真，人主矣。”老族長壹聲笑嘆。
制成的麻墊，厚三寸有余（10厘米），長八尺四寸余（2米）。全重約百斤！
麻絲重，牛膠亦重。層層塗抹再由青石壓成餅，豈能不重！
壹張麻墊，賺五百錢。
已是暴利。
須知壹頭羊不過五百錢！
聽老族長的意思，村裏又要另建新宅？
這是為何？
問過方知，原來這個時代，有壹門出眾的手藝，會有多瘋狂！
就拿劉備飼養的蜜蜂來說。早先年間，便有人砍下有野生蜂窩的樹幹，掛在自家屋墻下飼養。後世《高士傳》有載：延熹年間，有名姜岐者，‘隱居，以畜蜂、豕為事，教授者滿於天下，營業者三百余人。民從而居之者數千家。’
壹個會養蜂養豬的隱者，竟有數千戶人家跟從他隱居！
不難想象，壹旦麻墊成為樓桑村特產。十裏八鄉的編戶齊民，便會蜂擁來投！
聚落聚落，聚眾而成村落。
與歸隱不同，落籍樓桑村是個難題。
這些以後再說。
先把麻墊的制作技藝，傳授給族中子弟。
趁大雪封路，涿縣劉氏加緊操練。待到立春後，冰融日暖時，加緊生產。
劉備也已去信耿雍。托他代為收購麻絲、獸皮，存以備用。
先前不覺得。後院忽多了兩匹馬後，頓覺吵鬧不少。再加上飲水餵草，馬糞堆積。氣味漸漸渾濁不堪。劉備這才明白，三進院子的好處。前後兩進的院子，確實不適合蓄養牲畜。
前院要迎客，自然動不得。
要不就依三叔所言，把後院分成兩院。牛牢馬廄單成壹院，辟角門出入。
想來想去，劉備覺得還是再拉壹個後院，最為妥當。
就不知三重院落，逾制否？
這件事情，劉備先問了母親。母親引經據典，倒背如流。反正是誅九族的重罪就對了。
可在劉備聽來，似乎那些個殺氣逼人，與逾制僭越相關的律法，多是為防諸侯坐大，威脅中央集權啊！
為此，漢律還設有壹系列懲罰諸侯及其同黨的罪名。比如諸侯擅自擬天子衣服、車馬、宮室、禮樂等，均為逾制僭越。
罪名也同樣適用於除諸侯外的所有官員。另在官吏貪汙瀆職違制的罪名中，也有逾制、僭越、失禮等罪。逾制、僭越、失禮等不僅指違反禮制，超規格使用衣服車馬宮室等，還包括言行失禮等不敬行為。
違反這些罪名，自然受到嚴厲制裁。
正如這些罪名擬定的目的，都是防上不防下，防親不防疏壹樣。
在朝廷看來，最大內患始終是，諸侯。
然，今時亦不同往日。
狼煙四起，賊反不斷。朝廷權力日削，而州郡權力日漲。壹些封疆大吏和地方豪強在府第、宅居上的逾制，尤為嚴重。朝廷心有余而力不足。民間更是築墻結社以自守。
總之，民不舉，官不究。
別說什麽封疆大吏，地主豪強。劉小胖連個小地主都算不上啊！
誰有閑暇去查他？
再說，村中皆同族，還有誰去揭發？
《四民月令》：“二月，順陽習射，以備不虞。”
陽氣漸生，萬物復蘇。
驚蟄剛過，劉備家的後院就支起數個箭靶。族中弓馬第壹的三叔，正督促劉小胖練習射術。院中積雪，已被宗人幫忙清除。太陽壹曬，磚地即幹。
二石的匈奴弓，劉備能勉強拉開。三叔見他太過吃力，於是就換了練習用的木弓。和公孫氏傳授他的雙手劍擊術壹樣，這個時候訓練的，多是熟練度。
至於速度、勁道，待劉備成人，自會足夠。
自打沈石開荒、傳制墊之術，宗人早已不拿他當孩童看待。老族長遂讓三叔悉心傳授，不可有壹日之疏。
早晚必復爵。本是壹句童言無忌。然，劉氏宗人漸漸都信了。
不是天生劉三墩，又豈能懂這些匠造奇術？
熟讀《四民月令》後，劉備茅塞頓開。比如他就知道：“自正月以終季夏，不可伐木必生蠹蟲。”從正月到六月，都不宜伐木。正是昆蟲繁殖季節，木必生蟲。
現在改造老宅，顯然不合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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